见马车上有瓜果花生,薛姨妈便亲手剥花生喂他吃。
路上闲聊,更是多次提她见贾蓉就像是见了儿子一样,问贾敏能不能将这个义子分与她,固然有发自内心的亲近之意,但也是为了与宁国府绑定关系。
贾敏自是笑而不语。
“他是林如海的义子,又不是我的,我只是黛玉的娘亲而已,他跟着黛玉喊我一声太太,依着如海喊我一声太太而已。”
贾敏话看似自贬,实际上也是体面的拒绝了。
毕竟薛老爷身体不好,不可能来京都,贾蓉也不会去认薛老爷做什么义父,而薛宝钗不打算嫁给贾蓉,如今也没有机会嫁给他了。
王青鸾已经定了婚书过了彩礼。
等贾蓉封侯,平妻之位是要给她的,而下一个位置……那得封国公了。
此等爵位,得贾蓉在辽东大破后金,收复盛京才行。
就算能够做到,也不知是几年后了,薛家不可能赌这个,故而如今薛家想要结亲贾家,只能是薛宝钗与贾宝玉了。
……
荣国府。
王熙凤一早就带着仆役丫鬟们在门外等着,见了马车便欢笑着迎了上去:“可算等到姑姑来了,本来听闻姑姑抵达,想要带着大伙去码头迎接的。”
“但见了蓉哥儿车马齐全,便只能另做心思。”
“太太已经命我收拾好了梨香院,待会姑姑和妹妹就在那院里休息,若是觉得舒服以后长住在那就是了,即不远,也不近,算是独门独户的清净地了。”
“若是不满意,尽管吩咐再换就好了。”
“把我的院子腾出来都行。”
她这一张嘴啊,就是能说,三言两语,薛姨妈的气就消了,拉着王熙凤的手又熟络怀旧起来,说着当年在王家的事情。
而王熙凤则在贾蓉下车时得意的跟他挑了挑眉毛。
贾蓉见此只是微微一笑,这女人想证明她自己在荣国府能过的比他好,反过来等他来求她。
却也是想多了。
人物结交是本领,人情往来也是本事,但打铁还需自身硬,贾家的一切基础都是建立在他如今营造的局面上的。
若是看不透这一层,便都是白费。
真以为元春在宫中当了贵妃,才是贾家富贵的依靠?这话你到宫里去问元春,看她敢不敢认就是了。
一个连皇子都没有的妃子,地位真的稳吗?
不过王熙凤喜欢玩,就陪她玩玩就是了,也是一种趣味。
若是往常,听闻有新妹妹来,贾宝玉说不定都到门口来迎接了,但今日却没有,薛宝钗到了贾母那里也没有见到宝玉。
贾母待薛姨妈相当客气,对宝钗也十分亲近。
让宝钗坐在身边,拉着手不断打量,些许问话都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便愈发欢喜,看了眼贾蓉身边还有些少女天性,与贾蓉兜闹,将奶油涂在贾蓉脸上的林黛玉,便认为那桩姻缘果然还是取消的好。
若是贾敏亡故了,林黛玉举目无亲,贾母自然更怜惜她。
可如今贾敏就在,她是知道自己女儿厉害的,林如海也在扬州镇守一方,林家怎么都谈不上凄惨,故而贾母完全没有心理压力。
外孙女也是疼爱的,可哪有孙子重要?
“宝玉呢?怎么还没来?”
聊了好一会,发觉宝玉还没来,贾母便向鸳鸯问道,鸳鸯低声答道:“先前派人去小院寻了,二爷不在那里,听袭人姑娘说是在庙里听妙玉法师说法去了。”
“袭人已经去寻了,很快就来了。”
贾母听闻便点了点头,但心中还是有些不快,妙玉和她师傅帮贾宝玉解了前世的姻缘,贾宝玉近来都读书上进,她这是很高兴的。
可贾宝玉有事没事往寺庙去跑……莫不是有出家之意?
这点贾母是绝不允许的。
不过,往日宝玉可能是无聊,如今又新来了个妹妹,正是一桩良缘,想他往日里最喜这等灵秀女子,总不至于把千红抛却,遁入空门吧?
……
拢翠庵。
这是妙玉给这寺庙取的名字,虽说贾家新修园子准备在园子里建一个更好的寺庙,但她到时候转过去拢翠庵便到了那处就是。
贾宝玉自从与妙玉结识后,就经常到拢翠庵来听妙玉讲佛法。
“如世人说四大皆空,首先要明悟何为四大。”
“地水火风,当为四大。”
“缘起缘灭,便由地水火风来表示,地属于万物之固形……”
佛法探讨经常起兴便不知时月,贾宝玉与妙玉谈得尽兴,那边袭人却已经找了过来,不顾麝月的反对,袭人径直走进了佛堂,打破了这份出尘的宁静:“爷,家里来了客人,老太太正唤你过去呢。”
论道的沉浸感被打破。
贾宝玉张了张嘴,如同离水的鱼儿,愣了好一会,才起身一叹,向妙玉告辞,她微微颔首,伸手让他自去。
路上袭人本来做好的被责骂的准备,但贾宝玉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爷不怪我?”
袭人忍了一会,还是不由问道。
贾宝玉只是摇了摇头:“你又何错之有?不过是各自位置不同,做些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罢了。”
“走吧,老太太怕是等了许久了。”
贾宝玉这样,袭人也说不出好坏来,往日里若是有主子这么体贴,她自然无比高兴,可现在她总觉得贾宝玉离她们越来越远了。
如今也不与她们玩笑了。
在屋里的时候,大多都自己捧着一卷佛经道书看着,再就是每天准时准量的读一些四书五经,又是练字又是些文章的……
这都是上进的好事没有错,可在贾宝玉身上,就格外怪异。
“老太太。”
“姨妈。”
“宝钗姐姐。”
到了贾母院里,贾宝玉一一打过招呼,贾母要拉着贾宝玉在一旁坐下,好把两人的手放在一起,若是往日,他少不得还要哄着老太太开心,将他与姐妹一起抱在怀里。
不说耳鬓厮磨,至少也是咫尺可见。
但今日他却跟老太太作了个揖,说道:“古语有言,八岁不同床,男女有别当自此始,我观姐姐快要到出阁的年龄了,宝玉不便与她玩闹亲近过甚。”
贾母错愕的看着宝玉。
宝钗却对贾宝玉的观感十分不错,认为他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君子。
目不斜视,气质端正,日后必有作为。
而只有最亲近的贾母才知道贾宝玉这种根子上的转变极为不正常,特别是最近跟妙玉厮混,贾母心中依然十分着急了。
怎么就一个林黛玉,都没有见过几面,你就寻死觅活,想出家了不成?!
“有甚打紧,往日里你跟姐妹们玩闹,也不见你注意呢,再说你年岁还小,哪里需要注意这些。”贾母笑着回转。
贾宝玉却缓缓摇头,说道:“往日里是宝玉不懂事,劳烦老太太和太太挂念了。”
王夫人那里感动的要流泪,只觉得儿子终于懂事了。
贾母却一只手紧紧握住了把手,好一会才说道:“也罢,是老身唐突了,宝钗你见这小子可有君子之风?”
她笑着问薛宝钗。
薛宝钗自然是十分赞同,又问贾宝玉进学了没有,读了什么书,听闻四书五经都有涉猎,便摘了几个句子作问,贾宝玉都能对答如流。
原是他一朝醒悟之后,读书却有如神助。
一本书翻看几遍,就能记住四五成,字句之间的意思也能领悟透彻,更何况这些书往日里都被逼着抄写过。
往日是字在手中抄,心中无痕迹。
如今是眼观过心便存,那份涵养自信,真是好一个少年佳公子。
再加上他如今目光沉稳,鼻若悬胆,面若秋月,生得一副好皮囊,宝钗自是十分满意,认为这是一个可以托付的良人,对他不免多了几分温柔。
可他却一直温良恭谦,好似……拒绝飘远?
在两人的接触中,薛宝钗对于自己的感觉有些疑惑,直到这场宴席结束,跟随母亲到了梨香院,也没能想明白。
便让侍女去打听府上关于那位玉公子的消息。
而贾宝玉则下去去了学堂,先是上课认真听先生讲题,下课后见有人纠缠秦钟,便唤小厮将人赶走,淡笑着说道:“虽是私塾读书之地,却又一些肮脏之人,鲸卿莫要在意。”
“怎么会?”
秦钟与贾宝玉露出甜甜的微笑,他感受着贾宝玉的温柔照顾,便拉起他的手道:“在书院里有宝玉你陪伴,读书才真是有趣的事情,岂能为了他们而坏了这份相处?”
“正是如此。”
“你饿了没有?我们先去吃些东西,稍后回府再用餐。”
秦钟从京营里出来后,自然不好住在宁国府,贾宝玉招待下,在荣国府收拾了一间上房给他,专门为一些客人留宿用的房间。
故而秦钟有时候回家,有时候住在荣国府。
自从林黛玉的事情过后,以前觉得世间女子是水做的,男子是泥做的,见了女子就清新欢喜,见了男子就污浊不堪的他,却是对女人天然的不适了。
便是屋里服侍的丫鬟,都不愿意让她们触碰自己。
或者说,就连王夫人和贾母,他都不愿意被她们触碰,只要是女性,他就想远离……
跟妙玉相处的多,也是因为两人只是对坐聊天谈论佛法而已。
若是妙玉动了凡心爱慕于他,他定然是会逃离的,从此再也不见她一眼。
正是。
怡红公子一彻悟,从此千红不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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