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面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方尔一打开门就闻见了那股扑面而来灰尘和记忆的味道,她微微眯了下眼睛,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才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房子是方尔去年买回来的,就是在她知道房子被卖出去之后没多久就给买回来了。她知道林森把那栋房子是方妈妈的意思,而且那个时候她也不在,并且在绝大多数人的眼里,她那个时候是已经离开了人世,所以林森做出这个决定也无可厚非,方尔并不怪林森。

    后来她自己偷摸把这套房子买回来,一是不想林森难堪,二是这里究竟是她和妈妈一起住了这么久的房子,或许对于常年四处漂泊的她来说,这不仅仅是一幢房子,更加是一个心灵的港湾。

    她可能不会住那幢房子,当只要它在,就能给方尔一种叫做安全感的东西。

    因为屋内灰尘很重,也没谁脱鞋。而金元茹这种隐藏的重度洁癖患者更是进都没有往里进,脸上的表情无疑是嫌弃的。金元茹环视了一圈就拿出来手机翻找着什么,方尔凑过去看了一眼:“干什么呢你?来我这儿可不是做客的。”

    “我这不是找保洁阿姨吗?”金元茹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方尔一听直接把她手机抢了过来,藏进自己兜里:“找什么保洁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知道啊?进来啊你倒是,杵在门口做什么?”

    金元茹咬牙切齿的看着她,声音从牙缝里蹦出来:“你手刚刚摸过鞋柜!”

    最后方尔到底还是把金元茹给拖进了屋子里面,两人忙忙碌碌的开始收拾房间。房子住起来的时候怎么都不觉得大,可打扫的时候只恨不得能再小一点。两人都是那种平时不怎么运动的类型,没一会儿就不行了。

    金元茹扔了拖把,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方尔正在收拾矮几,闻言抬眼看了金元茹一眼,“这怎么能叫找罪受,这是根本的生活技能好吧?”

    “我都开一路车了!”金元茹吼了一嗓子,“再说你才出院,身子都没有好,你现在就该在床上摊着你知道吗?”要不是嫌弃地上脏,金元茹都想直接躺在地上了。

    “……那现在不嫌脏了?”

    “怎么不嫌,只不过我都没地儿坐好吗?!”

    两人停停歇歇,最后还是在金元茹的念叨下叫了保洁阿姨来。方尔也发现自己现在经不起折腾了,没一会儿就累的跟什么似的。最后,两人躺在床上,外面是保洁阿姨的洗洗刷刷声音。

    方尔忍不住感叹:“你看人家这工作效率,再看我们这工作效率,啧。”

    “这能比?”金元茹翻了个白眼,“要是什么都让你做了,那别人吃什么啊?生活不是省出来的,你知道国家经济是怎么发展的吗?你要促进经济发展你知道吗?要是每个人都像你似的,那咱们国家还能混到现在吗?”

    累了一天方尔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的应了金元茹两声:“嗯,就是没钱……我现在跟你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方尔声音轻飘飘的,金元茹扭头看了她一眼,也知道应该关注病人的意愿,于是她默默的闭了嘴,明明同样也是累了一整天,她却一丝睡意都没有,睁着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

    时间流转飞逝,方尔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黑了,蒙蒙的夜色里包裹着一颗颗璀璨的路灯,闪烁着光辉。

    睁开眼的一瞬间方尔有些没反应过来自己睡在哪儿。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回到了二三年前,她住在石家别墅的时候,记忆混沌的冲撞着。方尔有些头疼的抓了抓脑袋,神色总算是清明了一些。

    方尔又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身上有些酸软,她伸了个懒腰。金元茹不知道去了哪儿,身边早就空了,睡觉之前没有拉窗帘,此时旁边也是黑乎乎的一片。

    方尔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睡过这间屋子了,一时间精神有些恍然,难免想到方妈妈,有些伤感起来。人去楼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好在今天金元茹还在,她至少不会孤独的像条狗。

    方尔咧开嘴无谓的笑了笑,可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她很快又抿紧了嘴。大抵是随着年纪的增长,人的心态就会越来越成熟,而那些原本会表现在脸上的情绪,也会不由自主的隐下来。就像她现在觉得悲伤,可却笑了出来一样。

    方尔身上还穿着一件打底衫一件薄外套,她觉得有些热。

    空气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闷热感觉,像是把什么东西都黏在了一起,又像是扯开了一张保鲜膜捂在了人的脸上,让你透不过气来。方尔身上也是黏糊糊的,应该是睡觉的时候出的汗,她扯了一下身上睡觉时来不及替换下的衣衫一股味道铺面而来,方尔一张脸都皱成了一团,伸手在鼻子前面挥了挥。

    方尔拉开行李箱准备给自己找一件衬衫出来穿,可打开了行李箱才发现里面全部是金元茹的,要是说她的衣服……除了身上穿的这一套也就只剩下一套中规中矩的睡衣了。

    方尔有些苦恼的拍了下脑袋,忽的有些庆幸自己带上了金元茹过来这里,毕竟带上金元茹的感觉就跟带了一个钱包是一样的兴致,别问方尔的良心会不会痛,良心这种东西,早就喂了狗了。

    方尔犹豫了一会儿,才从那一堆花花绿绿的衣服里面找了件朴素的h型连衣裙,进了浴室。

    等扭开了热水器开关,方尔更加绝望了——没热水啊!今天刚刚回来,物业那边根本还没来记得联系。方尔又从卧室出来,找到座机的位置,按亮看了一眼,还好座机还能用。方尔给物业打了电话,可却被通知暂时还是不能用热水,因为这一幢楼的系统改了一下,要用热水的话要明天找人过来维修。

    方尔脸拉得老长,却无可奈何只能答应下来。可她也不能洗冷水澡吧?方尔一边想着,一边走到水龙头下面,水’噗噗’的喷出来,方尔猝不及防吓得尖叫了声。

    因为水管太久没用了,她一下扭开水龙头的时候水就特别的急,还带着水管里面不知道那一处生锈的锈迹,水脏的不行。方尔找了毛巾擦擦手,觉得这个想法基本不可能实现了。

    方尔站在原地思考良久,出了卧室准备找金元茹,可整栋房子静悄悄的,一切都焕然一新,丝毫不像是没有人住的模样,和先前回来时候的模样相比简直是焕然一新,方尔的心里暖了一下。

    可金元茹却是真的不见了。方尔也不急着找她,毕竟金元茹这种闲不住的肯定是出去晃荡去了,其次是因为方尔手机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而她又记不住金元茹的电话号码,所以通讯基本靠吼。

    方尔找了个小纸袋装了自己要换洗的衣物,拎着出了门,关上门之后她又在门柄上压了一张小字条:“我在对面。”

    方尔家对面住的是一家三口,父母都是工薪阶层,她记得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儿子,他去上大学之前两家关系挺不错的,于是方尔打算过去蹭个热水洗洗澡,她是真的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异味。

    说起来,这些事情回忆起来对于方尔来说,久远的真的就像是上辈子的事一样。所以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也算的功德圆满?

    按响门铃的时候,方尔忍不住在心里想;应该没有搬家吧?

    门后很快有人来应声,是一个穿着大朵大朵牡丹花短袖,下面穿了一条细白碎花裤子的大妈,手里捏着一把蒲扇在摇,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

    “谁啊?”她看见方尔的时候有些愣,一时间没有反映过来,“你找谁?”

    声音和记忆中的重合,而那张脸除了岁月的痕迹更加深刻,和记忆中的简直一般无二。透过这张脸,方尔仿佛看见了方妈妈,她眼眶有些发热,心里陡然生出来几分亲近。

    方尔迈出去一步握住大妈的手:“张阿姨,是我,对面方妈妈家的方尔,尔尔。”

    那人有打量了方尔几眼,不过眼神明显变化了许多,她也捏着方尔的手:“对面的方妈妈啊,好久没见过了,尔尔是吧?都这么大了。”

    “嗯。”说道方妈妈,方尔声音小了些,眼神微微下垂。“张阿姨你身体还好吧?安叔叔呢?”

    远亲不如近邻。方尔对于这位张阿姨家里的熟悉程度不亚于对金元茹家里的熟悉程度,以前方妈妈上班出差的时候,会有把她放到张阿姨家里的时候。两人谈了几句很快就熟络了起来,张阿姨把方尔引进了门,问了些近况。

    “前几年我听说你们把房子卖了来着,”张阿姨也大致知道在方尔身上发生了些什么,这一片并不大,发生了什么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家喻户晓了,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事儿,许是上了年纪的人对这些话题就没有那么多避讳,她又问了下方尔有关于飞机失事的事儿。

    方尔虽然心里有些膈应,却还是知无不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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