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血肉筑就文明

    推开第一扇门。

    唐三彩。

    秦洛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一个“梦中梦”,有些虚幻,也有些真实。

    这里是……洛城。

    黄治河畔。

    一座新的陶窑,刚刚建立而成,要为刚刚去世的某位大人物,烧制陪葬品。

    殉葬制度,由来已久,历史上,只有两个时代,从来没有过活人殉葬。

    一个是汉。

    一个是唐。

    即便后世,宋元明清,也都曾间歇性死灰复燃过,朱元璋恢复过,后来子孙废除,努尔哈赤恢复过,后被康熙废除。

    唯有,汉,唐,从未有过。

    所以是强汉,强唐。

    此时的时间线……

    是唐开元十六年,公元728年。

    洛阳城死了一位大人物,刘庭训,大唐的忠武将军,历任河南,怀阴府长,官拜上折冲,上柱国。

    二品的武将,算是武将中最高的了。

    刘大人历仕四朝,武则天,中宗,睿宗,玄宗。

    可以说是当朝一顶一的大人物。

    唐朝实行厚葬,但不用活人殉葬,而是改用三彩陶俑。

    为他烧制陪葬品,这个重要的任务,便落在了这座窑里。

    秦洛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漂浮在空中的幽灵,视角里可以看到制作的一切。

    唐三彩,是雕塑和陶瓷的完美融合。

    先雕刻,再烧制。

    唐代,雕刻技艺,本就已经发展到巅峰,集中出现了大批石窟。

    窑中的工匠们,此时都已经被各自分配好任务,正专心致志忙活着手中的活儿。

    一件件栩栩如生的形象,在他们手中逐渐成型。

    峨冠博带,端正沉静的文官。

    身穿盔甲,器宇轩昂的武士。

    体态丰满,细目朱唇的贵妇。

    卑躬屈膝,胁肩谄笑的宦官太监。

    身材矮小,面貌丑陋的黑奴。

    比例优美,线条神骏的骆驼和骏马。

    青目獠牙,格外狰狞的镇墓兽。

    秦洛挨个看过去,每一件,都分别“驻足”,耐心凝视许久。

    浑然不知时间流逝。

    无数的灵感,在心头酝酿。

    看完雕刻,浑然不知过去多久,总归,是有至少几个“月”了,从中汲取到不少关于雕刻的营养。

    秦洛又去看材料和釉色。

    唐三彩的颜色五彩缤纷,主要是来自于四种金属元素,钴,锰,铜,铁。

    经过巧妙的配方配比之后,可以出现从未有过的蓝紫色。

    原来只呈现出深绿色的氧化铜,又呈现出浅绿、蓝绿。

    原来只呈现褐红色的氧化铁,则出现黄、白、黑,等诸多颜色。

    古人对于“化学元素”,肯定是不懂的。

    但,进过成千上百次的实践运用,却已经学会了“秘方”,总结到了规律。

    于是,栩栩如生的陶俑,得以上色,然后烧制,呈现出五彩斑斓。

    ……

    看完唐三彩。

    回到系统空间。

    秦洛又推开那扇汝窑的门。

    又一段时空历史,在眼前缓缓铺展开来。

    像是看电视剧一样。

    宋徽宗赵佶做了一个梦,他梦见雨过天晴,颜色分外美丽。

    醒来之后,就传了一道圣旨——雨过天晴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

    皇帝有令,举国所有工匠便开始忙活起来。

    先后两任监造官,在经过很多尝试后,都没能成功做出来,因此被砍了头。

    任务压在身怀绝技的窑匠严和手中。

    严和迫于皇帝的压力,不得不潜心研究,废寝忘食,通宵达旦,连七岁的女儿生病了,都不被允许回家。

    直到……

    他终于研制成功,一种全新的釉色。

    如雨过天晴,明亮透体,光滑细腻,犹如美玉。

    细看的话,烧制出来,釉面呈现出蝉翼纹般细小开片,在光照下,时隐时现,如星星闪烁。

    这种巧夺天工的手艺,格外清新,古朴,厚重,柔美,静雅……

    一经呈现上去,立刻被宋徽宗喜爱,定为宫廷御用。

    严和终于得以回家,见到了自己的女儿。

    只是,女儿已经不治而亡,天人永隔。

    将手艺传给徒弟后,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严和走进了熊熊燃烧的窑中,以身饲窑。

    这画面……

    秦洛看的触目惊心,恻隐不已。

    只是,这是已然发生的历史,自己也无法改变什么。

    只是一个旁观者罢了。

    内心长长的叹了口气。

    秦洛离开这里。

    汝窑的绝活儿,天青色釉料,自己已经全部掌握了。

    但心情,却反而有些沉重。

    ……

    又至青花瓷。

    青花,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花,花纹。

    元代。

    景德制瓷工匠,在瓷胚上,用小铁刀雕刻花纹,费工费时,装饰手法极其单调。

    为了满足朝廷的需求,很多工匠夜以继日的雕刻,眼睛都熬瞎了。

    很多都是夜盲症,又不知道怎么治。

    有个叫赵小宝的年轻匠人,一直想找一种适合画瓷的原料,能在瓷胚上雕刻花纹。

    他尝试了很多种,可就是找不到。

    他的未婚妻,廖青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决心和爱人一起寻找。

    终于有一天,男人在家里烧瓷。

    她上山寻找颜料。

    在小河边发现一种灰黑色的原料,在被河水冲刷过后,能呈现出一种美妙的青蓝色,且石头都会被染色,久久不褪。

    她沿着河流一路往上走,想要找到矿脉。

    却不幸迷路,最终又冷又饿,冻死在山上。

    几天后,才被赵小宝带着村民找到,临死前,她手中还紧紧握着这块石头。

    赵小宝含泪悲痛的安葬了妻子,将矿石研磨成粉末,调成颜料,画在器胚上,终于,在白色的瓷胚上,画出了青蓝色的花纹。

    极其绚烂。

    但心爱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他将其命名为……青花。

    ……

    秦洛:……

    又是个致郁故事!

    看完,整个人都不好了。

    古代的工匠,地位都是极其低下的。

    他们用血肉,用生命,创造出一件件精美绝伦的作品,然后被送到文人雅士,达官贵人,甚至是皇帝的手中……成为名传千古的风雅。

    如此,便是文明的诞生。

    却以自身的血肉为奠基。

    ……

    一扇扇历史之门推开,秦洛通学了各种技法,也见到了诸多人间惨剧。

    难怪,鲁迅说,翻开史书,一页页,写的都是吃人。

    秦洛心情多少有些沉重,心中也越发生出责任感。

    历史已经过去。

    但传承,绝对不能丢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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