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吴中绝技

    杜重洋在房间里呆了整整三天。

    茶不思饭不想。

    期间只是打了个电话,安排“交钱”的事宜,然后便如同枯坐死关,参悟着这件瓷器。

    秦洛给他送了几顿饭,他倒是也吃,但显然食不知味,匆匆填饱肚子。

    头发油的发光,脸也不洗,胡茬都冒出来了,眼睛更是血丝密布。

    原本乌黑的头发,短短两三天,两鬓便是出现斑驳。

    他这种状态……

    倒是让秦洛,心中生出几分欣赏。

    因,人无癖,不可与之交也。

    “怎么,还不准备去实行你的退休计划?”

    第四天中午,秦洛送饭的时候,不由笑着问了一句。

    杜重洋眼神茫然的抬头,呆呆看了一眼秦洛,这才如梦初醒,长叹口气,竟是苦笑。

    “退不了了。”

    “我……我……”

    他有些支吾的说道,一时间竟是难以启齿,再次深深吸了口气,忽然间站起身来,却眼冒金星,一个趔趄,赶紧扶着桌子。

    “我想学……可以教我吗?”

    他声音嘶哑,却极其严肃的问道。

    秦洛:……

    “教不了。”

    “我只教人真的,不教人假的。”

    秦洛淡然说道。

    显得逼格满满。

    实则……时间之痕这种东西,自己也没有啊。

    杜重洋默然片刻,点点头,凄然一笑:“也好。也好啊……”

    他抖了抖衣服,忽然双膝着地,跪了下去。

    竟然是磕头大礼。

    秦洛脸色一怔。

    “请师父教我真的。”

    他嘴角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像是忽然间获得某种解脱,带着某种洒脱之意。

    秦洛:呃。

    “你这又是何必呢?财务自由,不管是花天酒地,还是游山玩水,岂不是更快乐?”

    杜重洋抬起头来,咧嘴一笑。

    “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只想做个好人。”

    秦洛不由哈哈一笑。

    妙。

    伸手把他扶了起来:“别折我寿,一起研究吧,也不用拜师。”

    杜重洋沉默十几秒,轻轻点头。

    “好。”

    “我会为您建造一件艺术馆,将这件宝物,作为镇馆之宝,邀请全世界的专家,过来亲眼观摩,然后看着他们瞠目结舌,彻底呆住的样子,想想,也是格外的有趣。”

    他故态萌生,再次变得“轻浮”起来。

    不过,很多事情,就是如此的奇妙。

    全凭一念本心而已。

    秦洛哑然失笑。

    “随你啊。”

    ……

    一天后。

    秦洛收到张正德打来的电话。

    “洛哥,疯了!都疯了!”

    “嗯。谁疯了?”

    秦洛诧异。

    “京城的藏家和专家都疯了,为那件马可波罗文番莲尊瓶。”

    “杜重洋也疯了,他把一千五百万还给我了!”

    张正德不无震撼的说道。

    秦洛一听,笑了笑:“伱开心就好。”

    挂断电话。

    秦洛也不由摇头笑笑。

    此时。

    脑海中只想到,古人对于瓷器的五个评价维度。

    洁如凝脂。

    声若金石。

    莹润似玉。

    明净通透。

    千姿百态。

    一时间,心中生出些颇为微妙的契合。

    ……

    再三天后。

    深夜。

    秦洛意识沉入系统空间。

    看着自己的下一个任务。

    【007号任务:吴中绝技】

    【琢玉名师陆子冈,嘉靖年间,以碾玉妙手闻名朝野,人称吴中绝技,所制玉器,后人称之为——子冈玉,为达官贵人所求,千金难买。到清代,被尊为玉器业祖师。陆子冈者,用刀刻玉,子冈死,技亦不传。】

    【任务要求:重现子冈玉】

    【任务奖励:随身玉一枚】

    自从做完瓷器任务后,这个任务就已经刷出来,不过瓷器的事儿,还没彻底了结,秦洛耐心等到现在。

    子冈玉。

    陆子冈啊,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玉器史上的一个神话。

    地位约莫类似于诗词界的李白。

    个人风格太强了,完全碾压一个时代,让后人都望尘莫及。

    传说,皇帝明穆宗朱载垕,听说陆子冈是玉雕大师,特命他在玉扳指上雕百骏图。

    他没有被难住,竟仅用几天时间完成了,在小小的玉扳指上,刻出重峦叠嶂的气氛,一个大开的城门。

    而马,只雕了三匹。

    一匹驰骋城内。

    一匹正向城门飞奔。

    一匹刚从山谷间露出马头……

    仅仅如此,却给人以藏有马匹无数,奔腾欲出之感。

    以虚拟的手法表达了百骏之意,妙不可言。

    自此,他的玉雕,便成了皇室的专利品。

    再然后……

    名闻天下,创作出颇多佳作。

    玉水仙簪、青玉婴戏纹壶、青玉山水人物纹方盒……等。

    都藏于故宫。

    在他活着的时代,他的玉雕作品,就已经和唐伯虎的仕女图相提并论了。

    等到晚年……

    《木渎镇志》记载:“陆子刚,年未六十,出家为僧,十余年不入城市……”

    是看破红尘,赫然遁入空门,技艺因此失传。

    不过,秦洛这些天查阅典籍,却是还原出一个和爱情有关的凄美故事。

    ——

    少年时的陆子冈,爱上了当时知名琴师的小女“瑾儿”。

    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在海誓山盟中,俩人的感情随着岁月日益增进。

    但事与愿违,眼看就到了适婚的年龄,瑾儿却被宫中派来选乐女的太监看中,次日就要送往京城,无奈必须要离开的瑾儿,匆匆在书房中写下“今生守如玉,待君来世琢”,挥泪而去。

    陆子冈听说瑾儿被选入京的消息,如晴天霹雳,奔至瑾儿家中,遍寻不见爱人身影,却只看见留言。

    万念俱灭,日夜思念,再无法安心学业。

    他放弃富家公子的安逸生活,去了苏州,做起了玉工学徒,将对瑾儿刻骨铭心的爱情,倾注于玉石琢刻之中。

    也许是天赋,也许是用心,很快陆子冈就成了远近闻名的治玉高手。

    但他性格固执,就算是造办处选送宫廷的玉件,也坚持雕刻上“子冈”或“子冈制”的名款。

    知情人都知道,痴情的陆子冈,希望他的名字有机会被宫里的瑾儿看到。

    因陆子冈技艺出众,举世无双,皇帝也默许了他在作品上雕刻名字的行为,并招其进京,专为皇室制作御用品。

    陆子冈大喜,想着到了京城,应该能更容易见到瑾儿。

    进宫后,陆子冈找机会就到处打听瑾儿的情况,有一天,在和几个太监聊天中,听到当年江南来的那几个乐女,因水土不服早已先后离世了。

    陆子冈听后,顿时后泪如雨下。

    后来,陆子冈借故辞去造办处的差事,返回故地,怀着对瑾儿所有的爱和怀念,终身未娶。

    突然一日,子冈收到一封书信,写信人,竟然是他当年的恋人“瑾儿”。

    原来,瑾儿因水土不服,重病后,被弃之宫外,却恰好命大,被人救下。

    虽保住性命,却容颜不再,她不想让子冈见到自己如今的丑陋模样,来信仅为报个平安,并断言绝不会再见面。

    从此以后,陆子冈再也没在他的玉雕作坊中露过一面。

    就连他作坊里的徒弟们,都不知他的下落。

    苏杭地方志曾有记载:陆子冈,年未六十,忽有方外之意,为僧治平寺十余年,不入城市,亦奇人也。

    这故事……

    秦洛看着,都心有戚戚。

    造瓷也是,玉雕也是。

    总归,古代的艺术家,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不过,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极于情,才能极于道。

    悲情出艺术家啊。

    秦洛不由想起那句台词——

    这个,就是爱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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