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沃进宫的路上还在想着,要不干脆在宫里住着,隔几日一回家算了。

    孙神医曾诊过,媚娘这两次身孕离得太近,稍有些元气欠足,或许会有早产。

    为此,薛大夫这回更早住到宫里来了。

    姜沃就也想着,干脆在宫里住着,总比在外面消息得到的快些。

    姜沃一进门,就看到同僚元宝哭丧着一张脸,迎上来道:“太史令……”

    她不由笑了:“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呢?”

    姜沃作为五品以上官员,还要上常朝,以至于她隔两日就要面对一回长孙太尉那张威压十足的冷脸,还得亲耳听着他们想把自己赶出朝堂。

    这她都还没哭,怎么元宝瞧着真的要哭了。

    几年过去,如今的周元豹,已经从太史局的监候升了两位太史丞之一。

    姜沃去吐蕃那半年,便是他代掌太史局诸事,做的也很稳妥。

    此时元宝万分沮丧道:“自从太史令在朝上……”他跳过敏感的宸妃事,直接道:“这两月来,太史局内就总是慌乱乱的,许多人无心当值。今日更是奇了,忽然有七八个官员都解官而去了!甚至连鲁太史丞都走了!”

    姜沃笑眯眯:“不稀奇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不离开太史局的话,会有别人走的。”

    这几日,朝上已经没有人再提要将她罢官之事了——

    一来,朝臣们也看得出,她是皇帝铁了心要保的官员。二来,她的五品太史令,亦是先帝制授,且并非功自太史局,而是功自火药。

    英国公李勣,在朝上提到了这件事。

    这几年,李勣轻易不开口,他一开口,必然是深思熟虑的中肯之言。果然,他也不跟太尉等人争‘宸妃’之事的对错,只是提起火药,提起高句丽。

    “陛下不肯免官,他们只能让我自己做不下去了。”

    姜沃何尝看不出,这两个月来太史局人心浮动。

    甭管自身(及家族)本是长孙太尉和世家一脉的官员,还是胆子小不愿意掺和进事儿的官员,都有些想望风而逃的意思。

    之前一直迁延没走,不过是觉得姜沃会先他们走,那他们还能留下来争一争五品太史令。

    如今见姜沃依旧还要做这个太史令,那就没必要留了。

    大约是为了给她一个警告,让她措手不及无人可用。这些走人的官员皆非调任(若是调任,需得与下任官员交接过公务才能离去),而是直接‘硬气’地解官走人挂印而去。

    姜沃看着比以往空荡的太史局大堂,觉得心旷神怡:“这世上真是好人多啊!”

    这都不用她将来慢慢换人,全都主动走啦!而且解官而去,连这月的俸禄都不领了,实在是意外之财。

    世家子喜清贵之职。

    太史局掌历法、星象事,在世家眼里,也算不俗。虽不是朝中一等一的好去处,但也有不少世家,愿意把子嗣塞进来做个官。

    太史局里的‘实缺’,诸如司历、监候、漏刻博士等,总共就二十来个。

    这些被各种世家门路塞进来的人,就占了小一半。

    就这,还是李淳风脾气不好,曾板着脸拒绝过许多次,踢过许多人。留下的这些人,多少还是会做事的,起码写公文的水平不错。

    元宝是个很容易被人情绪影响的人,见上峰很稳,甚至稳中带着喜悦,也就把哭丧脸收了。

    然后问起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可一下子少了这么些人,实在是写不完每日的公文啊。”

    姜沃反问他:“你都忘记了?咱们在成为同僚前,先是同窗。”

    十多年前的回忆浮现在眼前,元宝点头:“是了!当时太史令每日的点心,都让给我吃。”

    李淳风曾奉先帝命,观测星象之余也负责教授学生,充备人才。为此,李淳风还亲自编过教材。

    姜沃在进入太史局前,就参加过‘第六届李淳风太史局上岗培训班’。

    十多年过去了,培训班已经办到了第十二届。

    最后的两次,是姜沃自己的全权负责的,生员也都是她自己挑选的。

    “之前授课合格的生员名录,我那里还有。”正好占着位置的人都走了,可以给她早就看好的生员们提交转正申请了!

    这次可一下空出来七八个实在官位。

    姜沃再次感叹:谁说世道不好,这世上还是舍己为人的好人多啊!

    元宝边帮她找过去的考核记录边道:“直接提拔这么多生员为官,只怕吏部那里过不去吧。”

    姜沃笑道:“五品以上官员,才需备名中书省,得圣人制授。五品以下,只是敕授。”

    她准备直接拿着名单请皇帝批准。

    元宝这才放心了:“那我先去理一理那些人抛下来的公务——若是有什么急事,就先提上来做了。”

    姜沃欣慰:多年点心,投喂出来一个可靠的同僚啊。

    可靠同僚走到一半又折回来:“太史令,这些生员便是提上来,到底是生手。若是他们一时做错了什么,被人抓住把柄岂不还是麻烦。”

    姜沃点头:“你虑的很是。”

    元宝便道:“太史令,不若您提前与陛下说一说太史局的难处。也免得出了岔子后,陛下也怪罪。”

    就见姜沃摇头:“不必了,从今日起,我住在太史局不走了——所有的公文,我会一一审过去,我不押字盖印的,俱不许发出。”

    元宝怔住了。

    他第一次感觉到,总是云淡风轻的上峰,原来竟是个这样执拗的人。

    姜沃拿了‘生员转正’名录去请陛下过目的时候,还没忘带上一份解官而去的官员名单。

    将这些人的姓名和家族,标注的清清楚楚。

    他们既然解官而去,也就不必再回来了。

    李治接过来看了一遍,又让小山拿过一个锦盒来。

    他亲手打开,将这张纸放进去,还给姜沃展示了一下里头其余新旧不一的纸页:“朕的记性虽还不错,但总怕有记漏了的——朕是个看重公道的人,将来对景算账,怎么好忘掉哪一个呢?”

    姜沃拜服:皇帝您不但有黑名单,还有黑匣子。

    她又去后面看了一眼媚娘,将太史局的事大略说了一遍——若是她不说,媚娘从别人处听到只会更担心。

    姜沃自己说来,笑语轻松,媚娘的脸色也就未变,只顺着她的话道:“既然你近来会一直住在太史局。那这边小厨房做了什么点心,我都让嘉禾去给你送一些。”

    “那可好了,姐姐这里有什么吃的,就多给我们送些。”

    直到姜沃离去,媚娘的脸色才沉下来。

    这些事逼得她要通宵达旦……

    见她如此,嘉禾便在旁低声道:“太史令方才特与娘娘说了此事,便是想请娘娘安心养着。”

    媚娘深深呼吸两下,摒去心中思绪:“好,去拿本书来给我。”此时心烦意乱,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然而媚娘才看了两行。

    就听见外头宦官尖刺的声音:“奴婢奉皇后娘娘命,来探候武宸妃。”

    嘉禾忙道:“我去撵走他。”

    媚娘冷笑:“不必,让他在外面自说自话就完了。”

    自打她身孕进入了七月,皇帝便不让她再出门了。

    直接与皇后道免了宸妃的晨昏定省。

    那之后,皇后处便隔三差五打发宦官过来‘关怀’,问长问短。问过后还要再陈述一遍皇后对宸妃的关照之心,啰嗦半日才肯走。

    像树上的蝉鸣一样聒噪。

    媚娘都不用猜,这种拿捏法子,一定出自皇后生母魏国夫人之手。

    无非在警告她,皇后管束嫔妃是天公地道。

    媚娘继续看书:现在想想,也多亏了当年掖庭中王才人,天天对她言语输出,以至于她能把这些不必理会的人之声音,只当成刮风。

    紫薇宫。

    魏国夫人看着正在教皇长子画画的皇后,叹了口气。

    忍不住念叨:“你也太糊涂了些,这样要紧的事儿,你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直到今日,淑妃提起了家里才知道。”

    皇后随口应两声。

    魏国夫人便不说自己女儿了,转头对隶芙厉声道:“皇后事多,一时忘了,你怎么也这么糊涂!”

    隶芙忙跪下请罪。

    皇后这才抬头:“母亲,你也不必骂隶芙——那段时日您正好不在京中,回来的时候都快过年了,事儿过去那么久,谁还记得。”

    魏国夫人皱着眉头:“娘娘就是心太大了!若早知此事,早有防范,说不定这宸妃还封不成。”

    魏国夫人提起的,正是姜沃。

    她对女儿管束的后宫里,忽然冒出一位宸妃来始终耿耿于怀。

    对比起来,萧淑妃真是都成了个好的。这不,今日她进宫,淑妃还特意赶来问好了。

    话题自然绕不开武宸妃。

    魏国夫人蹙眉道:“那太史令是怎么回事,竟然如此惧上,只敢顺着陛下的话说。可见到底是掖庭女官出身,便是学了些奇巧之术侥幸做个太史令,也没学到做官的体统,什么事儿都只能附和陛下,依旧是宫女模样。”

    淑妃这才在旁道:“只怕不只是为了附声陛下——毕竟这位太史令在掖庭时,与武宸妃便有私交。”

    魏国夫人愕然:“什么?”

    淑妃更愕然:“皇后娘娘也知此事啊,怎么夫人不知呢?皇后娘娘亲眼见过,我抄过掖庭宫正司一回,当时还是婕妤的武氏,就敢去把我后殿砸一遍。”

    淑妃又委屈道:“只可惜陛下被武氏迷的晕头转向,良言一概不听。”

    魏国夫人就转头去看皇后:这样的大事竟然没跟家里说?

    皇后只是回望:当时她看过热闹,事后还愉快把淑妃禁足了,觉得此事就完了。

    于是淑妃走后,魏国夫人不免埋怨皇后,厉声斥责隶芙。

    隶芙低头不敢言:她倒是想说,但之前皇帝跟前的程望山,曾经找过她一回,直接明示她,皇帝极厌恶有人将内廷消息外传。

    若是再拿住她将宫内事传给王家,不会顾忌皇后,会直接把她送走。

    隶芙也能感觉到,这紫薇宫,除了她其实没什么皇后的人。

    尤其是武氏掌掖庭之后,紫薇宫越来越多生面孔,隶芙常有被人盯住之感。

    隶芙不敢说,皇后很多事根本视而不见。这才导致魏国夫人觉得女儿这两年怎么一问三不知,可见是失宠失权,便常亲自进宫点拨女儿。

    隶芙有时候很恐惧:夫人知道自己所言所行,都会被陛下所知吗?

    或许知道,但夫人并不畏惧。

    正如现在,魏国夫人对皇后道:“打发个宦官去太史局,叫那位太史令来,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隶芙忙劝道:“夫人,太史令应当也只是奉圣命行事。是陛下要封宸妃……”

    魏国夫人看她一眼,隶芙原想闭嘴,但看了看皇后,还是忍不住道:“夫人,皇后娘娘也不能宣前朝臣,若是陛下知道,会生娘娘气的。”原本隶芙也是什么都听魏国夫人的安排。

    可……皇后或许不在意也看不清,但陪在一旁的隶芙看到了,皇帝这两年对皇后的冷,是那种完全陌路人的冷。

    如今甚至更带上了厌烦,无非必要,再不肯见皇后面。

    是从什么时候起呢?对,就是从皇长子,如今的太子殿下到了娘娘身边起。

    隶芙害怕了。

    哪怕娘娘有了太子殿下,可陛下还这样年轻呢,娘娘总不能在陛下的冷淡甚至厌恶里过一世啊。

    隶芙心里清楚,要是今日让魏国夫人在紫薇宫召太史令来‘敲打’一番,陛下必然又要大怒。

    然而隶芙劝不住。

    魏国夫人只蹙眉道:“皇后不好见前朝臣子,难道还不好见掖庭女官——方才淑妃不是说了,这太史令身上,还有个宫正司典正的女官位,就以此叫她过来!

    紫薇宫的宦官到太史局时,姜沃正在袁师父屋中伏案补觉。

    她手边还堆了许多未看完的公文。

    夜里熬的晚,她白日就伏案歇一会。

    生怕去榻上睡,会一觉睡过了头。

    短暂的伏案补眠,却让姜沃梦见了师父们——

    就在这间屋里,两位师父在论一个卦象,而她边听边守着茶炉,见里面翠绿的茶叶翻滚。

    等两人论的告一段落,她转头笑问李淳风:“师父,今日去丹室吃吧。”想吃师父亲自下厨炒的菜。

    袁天罡立刻点头应和:“正是,我掐指一算,今日公厨的饭菜不佳。合该吃小灶。”

    李淳风无奈而笑:“袁师都算出来了,那能如何?总不能让袁师砸了仙师的招牌。”

    他起身:“走吧。”

    姜沃笑着熄了炉火,起身去扶起袁天罡,三人一起向外走去。

    梦里的门打开,阳光灿然到有些晃眼。

    于是姜沃自案上醒了过来。

    手被自己压得有些麻了,心底带着一种温软的怅然。

    原来是一场梦啊。

    她拿起下一份公文。

    师父,我有点累了。

    门就是这时候被敲响的。

    太史局内传话的小吏在外叩门,道紫薇宫中有宦官到了。

    姜沃对着铜镜整了整衣裳,来到太史局大堂。

    原以为皇后宫中有什么要测算吉期之事,一听是皇后宣召,姜沃就觉得奇怪。

    再一问果然魏国夫人也在,她当即拒绝。

    “皇后娘娘若有事,只管命人将公文送来太史局。”

    “恕前朝臣不便奉后宫召见。”

    那宦官便道:“太史令果不肯奉召也罢了,那宫正司女官可得奉皇后娘娘召见了。”

    姜沃活学活用:“宫正司典正之职,我已解官。”

    紫薇宫宦官瞠目结舌:“敢问这是何时之事?”

    姜沃淡然道:“刚刚。”

    不过,姜沃是要攒筹子的人,自不会真的解官。

    她也只是把‘解官’二字拿来用用——这宫正司的典正,原是文德皇后给她的,先帝曾说过,既是文德皇后之意,这个官职便一直留给她。

    姜沃说完后回身就走,她还有许多公文没有审完呢。

    那宦官见她竟然就走了,连忙道:“太史令,这……魏国夫人不过是想见一见太史令,说几句话,还请太史令拨冗一去。”主要是召不去人,宦官怕自己挨打。

    姜沃道:“回告魏国夫人,她,我是不会见的。夫人若有什么‘良言’,可请柳相于朝上转达。”

    还未等到中书令柳奭有什么动作,姜沃先接到了媚娘生产的消息。

    算来,孩子才将将八个月。

    五月末的夜晚,风都是热的,吹过来像是胶一样缠在人身上。

    皇帝在偏殿走来走去,额上也都是汗珠。

    姜沃原在安仁院里守着,还是皇帝单独把她叫过去,有些不安道:“民间……民间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是假的吧?”

    民间有这样的俗话,都是早产,七个月孩子能活,八个月的反而易夭折。

    这孩子,正好是八个月。

    “假的。”姜沃很肯定的点头,语气坚定到让皇帝也觉得安心许多:“陛下,孙神医曾说过,未足月前,孩子在母亲腹内待的越久越好。在里面养一天,相当于外头养十日呢。”

    “哪有八个月的孩子,反而不如七个月的道理。”

    “陛下放心就是。”

    皇帝这才坐下来,但也只是望着前面,叹了口气:“夏日燥热,媚娘月份大了原就辛苦,偏生弘儿又有些恹恹的不精神,也不知是中暑了还是怎的,媚娘很悬心。孩子小又不敢用冰,不好灌药,朕与媚娘夜里都要起来看好几遍弘儿……”

    皇帝絮絮说着。

    姜沃静静听着:自‘宸妃’事后,自己承受的压力和重担,媚娘一定也在承受着。

    而她又比自己多了致命软肋——

    若是外面寻常人家,还不到一岁的婴孩没精神,甚至病一病,父母会心疼,但也只会觉得孩子还小,病一病难免的。

    可在这宫里,只怕媚娘会紧张到立刻把弘儿身边所有人摸排一遍,甚至把这立政殿再收拾一遍,生怕是有人心怀不轨。

    若是再多一个孩子……

    门扉洞开,小山公公进门报喜,满脸喜色:“陛下!宸妃娘娘诞下小公主!母女均安!”

    五日后。

    姜沃再次来到了安仁院。

    “姐姐怎么样?”

    媚娘摇头:“我无事,孩子未足月,我是没怎么遭罪,只可怜这孩子,这样小的一团。”

    姜沃看着眼前幼小的婴儿。

    她见过的小孩子不多,只能与一年前见到的弘儿相比。

    小公主看上去,比弘儿刚出生的时候小了两圈。

    此时她正蜷在大红色的襁褓里安睡,只露出半张小脸儿,并不知外头风雨。

    姜沃进门后,已经换过衣裳洗过手,此时才敢轻轻碰了碰小公主的腮。她从没碰触过这样柔软之物。

    如今宫里的局势,四面都是明枪暗箭。

    这样脆弱的早产的小小婴孩,如同漂浮在一个满是恶意的激流中。

    虽然她的母亲已然尽全力修了一艘越发牢固的船舶。但风急浪高,颠簸难平。

    她还太小太弱了,一个轻微的闪失,一阵不算大的风浪,对大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

    但对她来说,就是惊涛骇浪。

    姜沃抬起头看定媚娘:“姐姐,让我先带公主出宫吧。”

    媚娘抱着女儿也回望她,眼睛里倏尔闪过清亮的泪光。

    姜沃心中顿时一痛,像是回到了久违的前世,那种有些呼吸不过来的痛苦——她很多年未见过媚娘的泪光了。

    媚娘道:“我早就想过……”但媚娘始终没有主动提起。她何尝不知这宫里的风险,想从汉时皇子送到宫外养的旧例,可,要把孩子交给谁呢?

    她能放心的唯有一人。

    但这是个多沉重的担子。

    媚娘何尝不知姜沃现在面临的艰辛。

    她如何开口?

    姜沃轻声道:“姐姐,我不是心血来潮,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太史局那里,已经过了一月诸事渐稳顺,我不需要再夜宿宫中了。”

    “比起宫里,我家中自然干净,除了女卫和小公主身边姐姐早就挑好的乳母宫人,不会有外人。”

    “我白日是要当值。”

    “所以我已经寻过陶姑姑了——姑姑早说过不想做如今这个宫正,她愿意出宫陪着小公主。”

    “姐姐,姑姑掌宫正司这些年,由她来管着这些乳母宫人,姐姐可放心。”

    媚娘眼底的泪光隐去。

    “好。”

    一月后。

    姜沃带公主出宫。

    马车走的格外缓慢。

    因怕风扑了小公主,姜沃并没有掀起马车窗上的帘子。

    但她也能感觉到,外头渐渐明亮,阳光穿透薄薄一层棉布帘,柔和照在两人身上。

    她能想象出朝阳自云后跃出,划破天际的样子。

    天色放亮了。

    她低下头看臂弯里的孩子,稚嫩幼小,无知无觉睡得香甜。

    此时此刻,这朝堂后宫,都是浪潮翻涌,你尚承受不住。

    但——

    若是你好好长大了,怎么不能成为驾御风浪的人呢?

    在你还小的时候,让我先把你带离这风浪中吧。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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