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根叫厨房送来了饭菜,众人吃喝完毕,杨泽坐在大椅子上闭目养神,三个徒弟也都开始打瞌睡,只有菜菜一个人在想事情,可小姑娘却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

    实在忍耐不住了,菜菜推了推谭正文,她认为谭正文脑子最好使,问他应该可以,把谭正文推醒了,她小声道:“到底怎么个一箭三雕,你说说看,咱们不是要案件重演么,可也没重演啊!”

    谭正文打了哈欠,道:“吃饱了就想睡,困得厉害。”他直起腰,对菜菜道:“尤大郎和二郎被关在一起,他俩是什么反应,这是两只雕了吧,现在就剩那个四郎了,他不就是第三只雕么。你忘了师父从前说过的话,谁能在案子里最终收益,谁的嫌疑就最大,尤四郎以前没啥嫌疑,可要是三个哥哥都出了事,他的嫌疑就是最大的了!”

    “那为什么不直接找来尤四郎,象你师父刚才那样,好好审审呢,干嘛要去试探他的反应,还撒了好大一个谎?”

    谭正文一笑:“因为那个尤四郎表现得一直都和他没关系,又没人告他,不好相诈啊,没法问啊,只能看他的反应了!”

    “他能有啥反应?”菜菜还是不懂。

    这时,杨泽睁开了眼睛,叹了口气,道:“这还不明显么,如果整个案子真的和他没有关系,他念及手足之情,必会替两个哥哥洗脱罪名,甚至会找假证人的,最少也会为一个哥哥洗脱罪名,但如果他是有想法的,那他就会顺水推舟了呀!他大哥不是说他人不错么。要是一个人薄情寡义又岂会是不错,所以要是和他没关系,他一定会想办法救人,不管用什么理由,只要他一想办法。就能证明他对庞大的家业没想法,可反之……自己想吧!”

    菜菜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的,要是尤四郎找了假证人,那么三个有资格继承家业的人,至少可以排除一个尤四郎。剩下的两个,再去听墙根儿,那就有可能再排除一个!可案件重演呢,你也没有用啊!”

    杨泽一笑:“等下最后一个时,案件重演就要用到了,以便定罪啊。否则那个凶手要是不招,岂不是麻烦!”

    这回菜菜没话说了,她坐在桌后,拿起画笔来,开始画画,要把今天看到的听到的,都画下来。小姑娘心中兴奋,要是这么复杂,完全没有头绪的案子都能破,那她的画册出版后,会卖得大火的,她一下子就能出名,甚至远在长安的皇祖母,也会知道她的,这世上还有她这么一个孙女!

    过了很久,天色已然全黑。师爷这才从尤家回来,他一回来,便来见杨泽,鬼鬼祟祟地道:“杨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小人带回了尤家人的消息。”

    杨泽道:“就在这里说吧,没外人的。”

    师爷看了眼付丙荣和菜菜他们,咽下口唾沫,不敢真的撵人走,只好硬着头皮说了起来。

    尤家二郎被抓,没有尤家人为他求情,几乎所有的尤家人都认为尤二郎就是凶手,可现在尤大郎被抓,尤家人却慌了起来,紧急开会,人人想办法,要搭救尤大郎。

    原因很简单,是因为杨泽说的那个结果太可怕了,不但要砍尤二郎的脑袋,连尤大郎的脑袋也要砍,而舒堂举又不管此事了,真可谓是糊涂官审糊涂案,胡乱杀人,草菅人命!

    可杨泽又是外地来的官,尤家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好请师爷来探探口风,杨泽要不要钱,要多少,就算是倾家荡产,他们也要搭救出尤大郎来!

    杨泽听完,微微一笑,道:“尤家人是想买通本官吧,让你来替他们问问价格,是不是这样啊?”

    师爷心想:“这种话,干嘛要说得这么明白,心知肚明不就得了!”他点了点头。

    杨泽又道:“那么他们只想着出钱,没有想过找什么证据来救尤大郎么?”

    菜菜竖起耳朵听着,这可是很关键的一点!

    师爷有点尴尬,小声道:“只要杨大人肯通融,那证据还不好找么,现在就看杨大人你的意思了!”

    “本官没什么意思!”杨泽很自然地,一点都不突兀,就象是聊家常似的,用平和的语气问道:“现在应该是尤四郎主持家事了吧,他的意思是出多少好处给本官,要是本官答应了,那他要找什么证据替他大哥洗清罪名,找的证据可得靠谱儿些,别让本官为难!”

    师爷一听,赶情儿,这位杨大人不是清官啊,是肯收钱的,那这就好办了。他忙道:“尤四郎尤旭阳是个很重情义之人,他听说大哥也出了事,哭得死去活来,别人劝都劝不住,竟然哭得晕倒了,昏迷不醒,所以钱的事是尤家别的房说的,证据这个也是他们去找。不过,杨大人放心,只要尤家人答应了,就算尤旭阳醒过来了,也一样会答应的,他这个人向来说话算话,又重情份,又讲义气,整个琅州城没有不知道的!”

    小姑娘菜菜的眼睛瞬间闪亮,心想:“真没想到,还真的试出来了!”

    付丙荣和谭正文却脸现冷笑,看来那个看上去和本案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尤四郎,还真的是有关系,而且是极大的关系,只有木根仍旧啥也不懂,只想着晚上去听墙根儿呢!

    杨泽没有表现出情绪波动,哦了声,道:“原来尤四郎哭晕过去了,没法主持家务。对了,听起来,他这个人怎么象是很讲江湖义气似的,他不是富家贵公子么,怎么会有这种表现?”

    关于这点,师爷是知道的,应该说全琅州的人都知道,他道:“尤四郎和他祖父很象,喜欢交朋友,出手阔绰,而且他还拜过名师,学过武艺,曾去外地游历过,脾气还好,要说他们尤家四兄弟,为人处事儿最好的就是他,不但尤家人都喜欢他,就算在市井之中,他的名声也是极好的!”

    “看来尤四郎人品不错,要不然,也不能听到大哥也要被砍头的消息就会哭晕过去!”杨泽点了点头,满脸的赞扬之色,仿佛对尤旭阳极为赏识。

    师爷也跟着点头,可点头之后,却又想:“真是可惜,要是那尤四郎没有晕倒就好了,以他那大方的性格,想必会大大给我一笔好处,让我替他大哥说好话。咦,真是奇了怪了,他什么好处都没给我,我干嘛要夸他?”

    杨泽嗯了声,道:“好,你下去吧,就说我答应尤家人的要求了,我要十万贯的好处,其中我拿五万贯,舒大人四万贯,剩下一万贯大家分了吧,算是封口费,以后凡是知道这案子的人,都要闭嘴,再也不要提起,明天早上,鸡叫三遍之后,钱必须送到,否则本官就要宣判,本官还要赶回镇西呢,可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师爷吃了一惊,十万贯,这可不是小数,就算尤家家大业大,可急切之间也是拿不出这么多现钱的,只能变卖家产才行,一晚上的时间,哪里来得急。

    师爷小心翼翼地问道:“现钱那尤四郎肯定拿不出,折算成黄金珠宝或者是房契地契成不成?”

    他听说里面有一万贯是自己的,连价都不肯替尤旭阳讲,只关心能不能拿到手。

    杨泽点头道:“可以,这个没有问题,你今晚就留在尤家吧,如果尤四郎答应了,可别的尤家人却反对,你记得好好劝劝他们。”

    师爷答应一声,小跑着出了二堂,这回再出门,他就没想什么官场黑暗不黑暗了,杨泽是不是个草菅人命的昏官了,这些他都来不及想了,只是在想怎么能弄到这笔钱,要是真能得手,怎么着他也能分几千贯吧,还当什么师爷,这辈子啥也不干,躺着吃也够了啊!

    待师爷离去,二堂里又只剩下了杨泽他们五个人,菜菜拿着画笔,问道:“那个尤四郎果然有问题,说不定他就是真正的凶手呢!”

    杨泽却摇了摇头,道:“也许他真是重情重义,所以才哭晕过去的,所以并没有完全试出来,但今晚一过,就肯定能试出来了!”

    这回菜菜不再着急问了,自己想了想,这才道:“这么大的事,他肯定会被救醒的,他要真的是重情重义,那就算倾家荡产也会救大哥出来,可这些钱又真的会让尤家倾家荡产,所以尤家人是不会肯的,他们只是嘴上说得好听,真让他们变穷,他们就不会答应了,可尤四郎一定会压下他们,答应给钱,可如果他顺应别人的意思,不肯拿钱出来,或者拖延时间,那就一定是有问题的!”

    杨泽啪地打了个响指,笑道:“完全正确,走,咱们听墙根儿去,也许那尤四郎肯出钱呢,咱们别浪费时间,去看他两个哥哥的反应!”

    五人离了二堂,一起赶去了大牢,估计这时候尤家两个兄弟对骂结束了,已然筋疲力尽,人要是累到了极点,又怕到了极点,那么有些实话,就会在不经意中说出来,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不会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到了大牢之后,付丙荣叫站在门口的牢头不可出声,他带着杨泽到了侧面的气窗那边,几个人蹑手蹑脚地蹲了下来,倾听里面的动静。

    牢里没有别家的人,都是尤家的,整个大牢只在门口那里点着一盏昏暗的小油灯,给人一种很压抑的感觉,对于尤家兄弟来讲,这里和人间地狱,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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