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哗啦啦,啪——哗啦啦……



    清澈的浪一层又一层地拍打着礁石,一颗颗泛白的小珠花活跃弹起,继而再投入海水的怀抱。调皮,却乐此不疲。



    青绿的岛很是安宁,隔绝世俗喧闹般的宁和,没有喧嚣、没有纷争、更没有贵贱之分,留下的是淳朴、祥和,与沁人心脾的美景。



    如此宁静的世外桃源世间难求,很适合作为看破红尘之士的隐居宝地,然而这股宁静不过是掩饰的迷雾。



    山洞中的某间地牢,姿容秀美的少女正闭目而眠,顺畅的呼吸看似没什么大碍,殊不知她已睡了一天一夜。旁人若见了会以为她的心足够宽、足够大,身处险境居然还能睡得这般安稳,却无法体会她融合记忆的吃力。



    另一间相隔不远的牢房则关押着俊秀的少年,漂亮的眸清澈无尘,还有几分大人的成熟。身上的穿着正如沉睡的少女一般,皱褶凌乱,粘了不少尘灰,唯有仔细触摸衣服的料子才能辨别其珍贵。



    两个人浑身脏兮兮的模样,从头到脚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副灰头土脸、活脱脱的乞丐样儿,谁也无法将他们跟“主子”二字挂钩到一起。



    少年此时的心情简直可谓:无比郁闷!此次奉皇命出征剿匪,天晓得那个可恨的三皇子居然在他身边安插细作,趁他孤身出营查探敌情之时摆他一道,若非他的命够硬,现在的他就不单单是由于毒药的副作用被毒哑了嗓子、修为尽失而已,而是一具死尸了,甚至是尸骨无存。



    贺兰璃辰百思不得其解:三皇子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不知道我只是个区区的世子吗?一个无权无势无党派、成日在外闲游、对他夺位之途构不成任何威胁的世子!况且也没跟他结过梁子吧?



    此次出远门以为本人乐意呀!还不是皇帝突发奇想,说什么剿匪屡屡失败是因为出征的将领太过正儿八经,所以才容易着了敌人的道。反之,你这个向来不问朝政、闲游散漫的主儿反倒能歪打正着把贼窝给端了。



    贺兰璃辰被抓的这几天,胸口憋着口气提不上来,心里大喊无数遍:岂有此理!



    正烦闷时,洞内不远的牢房传来灵力的波动,澄澈而磅礴,少年清楚地确定这位置正是关押少女的牢房,且里头除她之外再无旁人。相隔不远终究隔着厚实的石壁,未能瞧见侧躺的少女身上浮现出绯红蝶翼虚影。



    少女昏迷的缘由他自当知晓,无奈他修为尽失,眼下连个小小的破牢房都踏不出去,又何况是把那些残暴不仁的败类全部捉拿。凭他的修为,这伙儿匪贼全是些不入眼的跳梁小丑。



    可惜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不过没事,血脉觉醒的少女苏醒后定会好好招呼他们,让他们深深刻刻地体会到何为因果报应。



    良久,沉寂如植物人的少女总算有了点起色,眉头微皱,显然沉浸在噩梦之中。宫琬霜遭遇此劫怨不得别人,只怪自己识人不清。



    自打她与柳琴馡那个死女人相识的第一天起就从未放松过分毫,几年的相处见她确实安分守己的份上勉强松懈了一丝丝。然而这不起眼的一丝丝却要了她的命,同时还搭上不少与她同生共死的属下。



    那一夜的月牙格外明亮美丽,银白的光芒轻轻洒下,铺满了整片海域,航行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的豪艇仿佛飘浮在天际银河之上。



    浪漫祥和的画面,咸咸的海风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难得空闲航海出游,宫琬霜本欲给自己和手下们放松身心,可眼皮老是跳个不停,在她遣散手下们下船之后,柳琴馡终于露出真面目。整艘游艇的食物都被下了毒,宫琬霜更是得到了特别的优待,柳琴馡竟然对她同时用了七八种毒药。



    如果这些毒药能令她当场毙命,她反倒开心了,死前能少吃点苦。柳琴馡潜藏至今岂能让她如意?除了要她饱受折磨之外,额外承受被许多男人欢好的痛楚,即便是死也要死得身败名裂!



    甲板上,宫琬霜牢牢抓紧栏杆,吃力地支撑瘫软的躯体,死死瞪向柳琴馡:“为什么!”她大吼,更不懂,自认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柳琴馡的事情。



    柳琴馡冷冽一笑,眼里尽是杀人的怨毒:“夺爱之仇!”



    夺爱?宫琬霜很是莫名,她有瞧上的男人吗?怎么从没听过?罢了,她懒得追究,只需明白面前又多了个疯婆娘就对了。



    媚艳的唇一启一合,吐出的每个字音恍若扎心的冷刀:“你的手下可真耐打,中了毒还能一挑三,干掉他们可费了不少力气。”言下之意,现在整艘船都掌控在柳琴馡的手中,宫琬霜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后面的交给你们喽。”柳琴馡笃定扔下一句,心满意足地背身离去。高跟鞋清晰踩出优雅而有节奏的脚步声,其主人娇媚的脸上写满了大功告成的愉悦,好似已经看到宫琬霜可悲又可笑的惨烈下场。



    宫琬霜冷冷扫了眼留下的八个壮汉,一个个顶着淫邪的嘴脸缓步朝她靠近。



    出于自己曾是人体试验品的体质,谁知道会不会影响下一代,所以她没打算结婚生子,反正她一介女流,传宗接代又不是她的重担,干脆更无需看重那些。如今开放的年代你情我愿的事见多不怪,但仍旧过不了自己心里被恶心的坎儿。



    此刻势单力薄的宫琬霜有那么一瞬得感谢覆灭的科研所,让她获得特殊能力。



    宫琬霜一动不动,虚弱地立在原地,她的力气确实所剩无几,可不代表她甘愿束手就擒。她尚有余力硬撑,并非药物的毒性不够,而是她自己研习毒术,刻意使自己的身体有抗毒性,唯有自己无懈可击,方可更好地保护属下。



    安静立于原地的宫琬霜在八个壮汉眼里早已沦为待宰的羔羊,殊不知她正紧握着掩藏的匕首,等待时机。作为首领的她岂会让自己轻易被杀?那样的话,她都不知死多少回了。



    三、二、一,“呖”锐音响起的刹那,银光刺目,血花飞洒,鲜红染上每个壮汉的皮肤。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凝固,八名壮汉定在原地,不再靠近半步,意识陷入一片混沌,凝滞的表情下一秒变得僵硬、呆滞,最后如勾魂一般不再有任何表情,只是一个会呼吸有心跳的人偶。



    没错,这便是宫琬霜的特殊异能——音控,通过声波使敌人丧失意识,并以此操纵对方的行为。宫琬霜一向不做无把握之事,即刻向受控的人偶发令:“把你们鲜血抛洒给船上的每一个人,全力追杀柳琴馡,违令者杀无赦!”



    柳琴馡或许知道宫琬霜是个卑贱的人体试验品,拥有异能,亦知她毒术造诣之深,却不知晓她私底下会淬炼自身血液,故此,宫琬霜的血本身亦是毒药,粘上皮肤后,毒性则透过毛孔迅速渗入对方体内。



    很快,本该豪华欢乐的游艇转瞬成为染满血色的幽魂船。宫琬霜在割伤臂腕把鲜血抛洒给八个壮汉时也将所中之毒一并赠与了他们,其血沾者必死,所以今晚不会有任何一个幸存者,也包括柳琴馡。



    宫琬霜的力气早就流逝殆尽,最后撑着她走到柳琴馡面前的是她的执念。船内的角角落落飘散着浓烈的血腥味,毒素随之弥散开来。吸入毒害气体的柳琴馡打死也料不到竟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居然也要饱受自己所下之药的痛楚。



    逃上甲板试图缓解药力的柳琴馡终究仍终结在宫琬霜冰冷的刀下。那一刀不止要了柳琴馡的命,同时彻底斩断彼此的友情。宫琬霜发誓:如有来世,再不会与柳琴馡有半点情分!



    闭目前,唇角勾起一抹庆幸的微笑,庆幸自己遣走得力手下处理集团的突发状况,才没有与她赴死;庆幸她早已安排好事务,以至于他们不会因自己乱成一团糟。



    好似过了漫长的时间,宫琬霜竟看到一个与自己及其相似的人,又或者说是另一个自己,两者性情、脾气、思维逻辑简直如出一辙,由此双方的记忆融合得非常好。



    记忆中的另一个自己与宫琬霜同名,只不过姓氏多了个字——宫孙。宫孙琬霜乃泓渊国煦国公之女,三岁时其父宫孙颐支持先皇帝推持新政、废除旧制、奴籍,结果惨遭保守派联手灭门。先皇帝出于君臣之谊与愧疚,特赐封宫孙琬霜为郡主,并与其表姑妙磬接到宫中照料。



    七年的皇宫生活见惯了尔虞我诈,愈发厌恶宫中的拘束,欲寻机混出皇宫。未料及老天倒挺照顾她的,婢女菁儿仗着自己容貌、身形与其九分相似大胆一博,于宫孙琬霜十岁生辰之日对其暗下毒手,来个偷龙转凤,取而代之。



    幸亏宫孙琬霜有修为傍身,再有为防患意外事先服用过解毒丸才保住小命。哪知遭到毒害的她先被当成死了的婢女扔出宫外,醒来时则落在奴隶贩子手里,接着又戏剧化碰上强盗打劫。男的被捉起来给他们玩人兽搏杀游戏,死状惨不忍睹;女的被捉后自然沦为践踏玩弄的妓子。



    宫孙琬霜在一众女奴中姿貌上乘,岂能幸免?宫孙琬霜不甘就范,奋力一脚直踹贼王的命根,一个没站稳,脑袋好巧不巧撞上了石壁,晕了过去。



    由此可见宫孙琬霜严重缺乏实战经验。当然,这也是宫孙琬霜为何昏迷在贼窝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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