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正因为乱七八糟的瞎闹,做事毫无章法才能混淆视听。不妨说说你对那丫头的印象如何?”哥舒赟暗示道。



    徐晟“哼”了声,道:“张扬、任性,花钱败家;做事只靠蛮力,不愿多思;讲话颠三倒四、毫无忌讳,一点也没有女儿家该有的矜持。”



    哥舒赟闻言轻笑:“这便对了。”



    对了?徐晟微愕,貌似有点懂了,稍微理出点头绪:“师兄,你刚说混淆视听,莫非她故意做给外人看的?”



    哥舒赟点点头,道:“她主要做给刺客与我们看的,也许是一时兴起,也许有意要帮我们。总之没有敌意。”



    言懿赞同,然后与哥舒赟向徐晟一一解惑。明明是刺杀偏偏咬死扭曲成劫色,揣着明白装糊涂。至于贼徒里是否真有人被踢废成太监不得而知,存心损人名誉碾压成笑话是真。后来高调说把自己老爹打伤无非要告诉刺客她是个武功高强且做事无脑之人。在检查菜品时看似说话随意自然,实则多说了半句“没有多余的味道”,明摆着在提醒他们小心提防,饮食方面别被人做手脚。在被贼徒追杀时,为何不往她自己的住处跑反而跑到他们的雅间附近,即便慌不择路也未免“择”得有点刻意。结合以上几点矛盾,那个疯丫头故意演戏给人看。



    撇开这场闹剧,光看那二人本身就不简单。



    疯丫头与其说自家是开武馆的,不如说更像开医馆的,哪个习武者那么闲,毒药伤药美容药研究那么多那么杂。乱堆乱放堪比狗窝,擅入者死?说那么夸张为的是震慑保守派刺客不敢贸然对她下手。另外,有个细节与她眼睛有关,当时她除了朝徐晟翻了记白眼与眨眼皮外,双瞳再没向别处转过,显得有些呆滞,像个瞎子,然而她行动自如,当真是瞎子?倘若真是瞎子,赤手空拳打跑二十多人,而且是男人,那么她的武功造诣得高得多骇人呐?



    再说说她身后的少年。自始至终一直不曾开口说话,并非不能说,只怕无法说。因为他瞧上去根本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他身上萦绕的药香明显不是治风寒该用的。再看他举止斯文,仪表堂堂,以及在疯丫头胡言乱语时的反应,羞涩腼腆,一看便知出自有涵养的人家。一个先被毒害再遇刺杀的人绝非出自小门小户,身份不容小觑。



    此刻的宫孙琬霜也正想猜猜贺兰璃辰为何会遭遇谋害?



    宫孙琬霜觉得写字好看的读书未必会差,那么琴棋书画必定样样精通,没准儿还是个小有名气的才子。举止投足颇有涵养,性子乖顺,实乃讨老师欢喜的好学生,讨诸多长辈欢喜的好孩子,搭配一副好皮囊,大概想招为女婿的也不在少数吧!



    正由于太过出彩,容易掩盖旁人的光芒,招人妒忌,能够向军队传达命令,幕后之人必为权贵。



    贺兰璃辰夹菜的动作不由一顿,心道:不愧是你,好敏锐的心思。



    宫孙琬霜全然没在意,自顾吃完最后一个糕点。漫不经心道:“以前学过一点占卜之术,看在你活了小半辈子没做过作奸犯科之事的份上才发个善心救你一回,否则就算你天姿国色比九天仙女再美十倍也懒得搭理你。”



    “……”差点让一口点心噎死。



    避免误会,宫孙琬霜补充一句:“我没有窥探他人的习惯,仅仅算了你的犯罪记录而已。白天两个采药的士兵品行不端,看他们不爽顺手教训一下。”



    贺兰璃辰自从拜入师门后极少再回母国,不问朝政并不意味他跟傻子一般什么都不知道。三皇子心胸狭隘,品行上表面光明磊落,背地里把阴狠之事做得比较隐晦,让人抓不到证据罢了。



    用过膳,宫孙琬霜为贺兰璃辰把上一脉,治疗效果和预计的一样,果然山里采摘的花是解药中的一味,决定干脆再多住几天。



    起初宫孙琬霜不仅交代过小二来问候贺兰璃辰的伙计必须要识字的,还说有事找她必须等到巳时或午时,原本他不懂,此刻连盯梢的也傻了——她她她,她的作息规律太夸张了,居然丑时息午时起!



    一连三日皆如此,别人用早膳,她在睡大觉,别人用午膳,她才刚吃早饭,敢情宵夜就是她的晚膳。房间里瓶瓶罐罐到处堆,画稿纸团满天飞,走个路还得九曲十八弯,实在惨不忍睹。没见过这么邋遢的女人!



    贺兰璃辰记得在军营的时候她的作息规律挺正常呀,转念一想,便解释得通了。军营的作息也有规定,早晨军号响起,她不想起床也得起。



    守旧派刺客彻底放弃对她下手的念头。死不可怕,就怕死成被万人嘲讽的笑话,晚节还是要滴!



    有一件事令言懿和刺客两方都看不懂,教学骑马通常由男子教授女子,而他们则是反着来?



    一处宽敞空地,宫孙琬霜牵着缰绳走在前头,贺兰璃辰骑在马背慢慢颠着,适应了三日总算可以慢步小跑了。宫孙琬霜颇有师长风范地教诲道:“多学一门技艺有益无害,不必学精但要学会,危机关头就多一道保命符。”



    贺兰璃辰虚心受教。



    兴许托了贺兰璃辰的福吧,本打算走的客商只要不赶时间的临时都改了主意打算多留几日,还以女性居多,泉庄生意兴隆。知晓他每日练习马术,都掐着点来到地方,站在空地边缘远远地望着他。好一副赏心悦目的美人图!



    在瞥见侧旁的宫孙琬霜时,心里纷纷只恨自己不会骑马,否则站在他身边的就能换成自己了。有的只希望宫孙琬霜能好好教骑马,别把美人给摔了。这一点不用她们提醒宫孙琬霜也会注意安全,中毒加骨折,她才不要多麻烦呢!



    凭宫孙琬霜的姿貌怎会没有惜花之人欣赏?无奈都让她自个儿吓跑了,不是废太监就是钻研毒物,鲜花虽美毒刺扎人,谁嫌命长啊?同样远远欣赏饱眼福就好。



    观察多日,确认宫孙琬霜并无敌意,哥舒赟手里拽着一小包粉末徐徐上前搭讪。“霜姑娘,听闻你最近研习医术专攻制毒,刚好我也在钻研此道,这包药粉是一位朋友出给我的考题,可惜我医术粗浅,只能辩出几味药,配制解药更不必提了。不知姑娘能否指教一二?”



    “好说好说。指教谈不上,帮个小忙而已。”宫孙琬霜爽快道,她明白这是言懿有心试探。早在行刺当日,她已然认出哥舒赟与徐晟正是白天采药的二人。



    转身向贺兰璃辰道:“下来吧,少说也有一个时辰了。好一位雅人深致的傅粉何郎,姑娘们观赏你好久了,等着与你搭讪呢,快去吧。”



    贺兰璃辰专心练习马术心无旁骛,瞧见了只当没瞧见。此刻二人有话要谈,便依言搭了把她伸出的手轻松翻下马来。



    宫孙琬霜认为身为教练把学生一个人晾一边太不尽职了,马牵着不动保障了安全却让人傻等,怪无聊的;放任学生一个人练习担心马儿突然尥蹶子,生麻烦。故此,让他与女孩儿们聊聊天,放松又安全。



    眼见她这么大方就把人让了出去,哥舒赟愣了愣:你的心真宽,明知抢手也不怕让人抢了去?罢了,传言而已,半真半假,不能全信,办正事要紧。



    闲聊半晌,哥舒赟足以断定她对他们没有半点威胁,此乃其一。其二,哥舒赟好歹也懂点医术,当见识到宫孙琬霜给出的解毒方子一时吓到手抖,这哪里是解毒,分明是赌命!以毒攻毒倒也罢了,药未必要用喝的方式,可通过针灸注入到血液里,另一种毒则搭配温泉活血,效果更佳,五日即可药到病除。



    贺兰璃辰没有与姑娘们搭讪的意思,可以直接回房,无奈一群姑娘哪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将其团团围住。



    她们打探过,人家要么在房间里歇着,要么让疯丫头霸占着,根本捞不着搭讪的机会。总不好硬闯陌生男子的房间,或者特地去温泉池堵人吧。但别说真有人试过派丫鬟前去邀请,可惜均被他果断推辞。



    见这插翅难飞的阵仗,贺兰璃辰索性把手伸进怀里做个样子,掏出木片与笔,写道:近日身体欠安,不能言语。



    本想谁会没事与一个哑巴聊天,又是个病秧子,加上自己的淡漠之态,也该歇歇了。孰知姑娘们偏偏为他一手秀雅端正的好字以及他俊美的娇容越挫越勇。生病致哑是暂时的,而非天生残疾乃永久的。病,她们也能找人治。



    贺兰璃辰若知晓她们的心思,只想说四个字——自不量力!



    正欲走人,不甘就此放弃的姑娘们大胆问道:“敢问公子是否婚配?”



    出于礼数,贺兰璃辰只得驻足,在木片上写下一字:否。



    姑娘们顿时松了口气,未指婚就有机会。转念,又觉得无所谓,从古至今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可惜了正妻之位。



    “公子可有心仪的姑娘?可是那位与你一道来的霜姑娘?”某位女孩鼓足勇气询问。所有女孩都等着他的回答,有害怕,有期待。



    贺兰璃辰眉头微皱,没有马上回答,只写道:何此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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