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的确是有些醉意了,南安背靠在城墙之上,双手撑着平整的城边,仰望着万里无云,漫天璀璨的星空,脸上酡红浮现,双眼中透露出些许浑浊,即便穿着厚实的衣物,依旧能看得出她身姿绰约,前凸后翘。



    而南安时不时吐出的一口雾气,夹杂着馥郁酒香,凸显出一种异样的风味儿,说不清,道不明,只是见者便会深深吸引,无法自拔。



    如同夜晚中的飞虫,总是止不住地追寻闪耀着光芒,破开黑暗的烛火。



    白衣书生若有其事地扶了扶自己的腰,再晃身看了看南安的腰身,答道:“应该还行,能撑得住。”



    却不料南安只是继续仰望着天空中的粒粒星辰,并未搭理白衣书生。



    天上的点点星光真美呀!可却没有一颗是属于我的!



    南安遗憾地收回眸子,水光一闪中,满目星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只有一袭白衣,正蹑手蹑脚地朝自己走来。



    等到白衣书生想要逐步靠近南安之时,身前突然一道疾风呼啸而过,来势迅猛,猝不及防。



    风中夹杂着百道异样的气息,似刀似剑,在风力的吹动之下锋利无比,甚至割下了书生白衣的一角。



    不过白衣书生并未因此灰心丧气,而是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纸,口中念着一道避风诀。



    瞬间,黄纸像是充满灵气一般,自动漂浮于身前,替白衣书生挡住风中的刀剑气息,开出一条坦途来。



    仅仅是吹扫落叶般的风力在白衣书生面前的确是有些不够看。



    白衣书生放声笑道:“姑娘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更何况,愿赌服输可是江湖中的金科铁律,比什么狗屁皇帝定下的规矩更加颠扑不破。姑娘如何能反悔呢?”



    风声渐响,白衣书生的话语虽然并不高昂,但却实实在在地穿透疾风,送入南安耳中。



    南安顺着风声轻笑道:“你过来便是了。”



    白衣书生仗着有黄纸在前,避风诀在身侧环绕,有恃无恐,缓步往南安所倚靠着的城墙走去。



    南安挽起耳边青丝,明艳动人,直看得白衣书生眼馋心痒,脚下步伐止不住加快。



    就在他分神动摇之际,南安突然挥舞手中折扇,朝白衣书生用力扇动,片刻过后,狂风大作,风中刀剑气息加剧百倍。



    即便有黄纸依旧抵挡在前,但在这阵风的吹动下,白衣书生寸步难行。



    甚至连他脚下的地砖都被这阵风给吹得破碎开来。



    白衣书生暗自心悸,这哪里是什么狂风,若不是自己在抵挡,恐怕连这城墙都会坚持不住。



    风中夹杂着无数刀枪剑戟形意,猛烈地轰击着白衣书生身前的黄纸。



    眼见身前黄纸摇摇欲坠,即将坚持不住,仿佛随时都会破碎的模样,白衣书生连忙后退,眨眼间便离南安足足有百丈之远,直到这里,风力才渐渐消散。



    见白衣书生远离后,南安这才收回折扇。



    与此同时,白衣书生身前御风用的黄纸软趴趴地落下,再无先前那般灵性,白衣书生心疼地将其收回怀中。



    南安远远地朝白衣书生喊道:“公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莫不是嫌我人老珠黄,容颜衰败,配不上公子不成?”



    白衣书生一顿无语,没想到自己竟然先吃了一顿瘪。



    打不过云梦泽还有说头,毕竟只要她在云梦大泽时,修为近乎天人,可要是连一个小小的江陵城南安都收拾不了的话,恐怕那个女人不会再给自己好脸色看了。



    不过白衣书生此时并不心急,江陵城中两位刘姓城主要么被紧紧拖住,要么已经战败,眼下只有南安这一只待宰羔羊而已。



    但如何才能破开南安这阵身前风的确是个难题。



    一时间,白衣书生盘腿悬空于江陵城外,不停揉搓着头发,冥思苦想着。



    随着暴躁如雷的狂风逐渐停息,南安浑身的酒气也随之消散殆尽,一对秋水眸子重新恢复明亮,看向远处的白衣书生。



    突然,白衣书生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取出狼毫毛笔,在纸上泼墨挥毫写道:鲲鹏无常翼垂天,九万里天风无眠。



    随后兴奋地将这张墨迹还未干透的黄纸列阵于身前,重回城墙之上。



    南安远远地也看见了这句诗,不过她从未在书上读到过,但既然这白衣书生如此兴奋,定然是找到了破解狂风之法。



    但她仍然是挥动扇子,一模一样的狂风再度出现。



    这一次,白衣书生身前的黄纸并未如先前那般一味地抵抗,而是在纸上浮现出一只身形似巨鲸般模样的大鱼,但却又长着一双鹏鸟大翅。



    这只大鱼顽强抵抗着狂风,以一对巨翅尽数挡住风中的各种兵器形意,而后扇动翅膀,与南安扇出的狂风对抗着,步步紧逼。



    而白衣书生则是在黄纸的护佑之下,行走自若,甚至还时不时跳两步来挑衅南安。



    南安却不慌不忙,她早已预料到白衣男子能够破解自己的狂风,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能召唤出鲲鹏,一种活在远古的终北之北的溟海中的传说生物。



    经书有云:天池有鱼,其广数千里,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但后世者只在书上听闻,却无人亲眼见过,甚至有好事者远赴溟海,穷极一生都未曾寻见。



    南安顺着狂风高声笑道:“公子这只鲲鹏,比之溟海中的鲲鹏,可谓是云泥之别,不会公子也只有这般大小吧?”



    南安的爽朗之声,顺着狂风的吹动,飘向四面八方。



    白衣书生不言不语,只是微笑不曾停止,在他看来,南安已经是他囊中之物了,眼下这些话语,就当是她在了解自己之前的打情骂俏,说不定等日后在床头聊起此时此刻,还是一番美谈。



    这边白衣书生畅享美好未来之时,南安早已想出对策,既然你唤出了鲲鹏来,那自己也就有样学样,用你曾用过的招式。



    只见南安双手徐徐张开,在身前交叉舞动,一道虚空之门骤然打开,出现在白衣书生跟前,与此同时,另一道门在远处半空中同时打开。



    白衣书生躲闪不及,一步踏入虚空之中,但下一秒他却发现自己竟然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原来是南安将白衣书生用黄纸列成的无上之门偷学了过来,不过她手中并无像黄纸那般媒介,只好将来门与去门开在一处,只是她将去门置于来门之后,因此白衣书生只能不停地在这一段路中来回走动。



    若是白衣书生无法破解此门,便是终身都不能靠近南安。



    到了南安和白衣书生这等境界,任何招式,只要能用修为强行铸成,便能马上被复刻偷学。



    白衣书生笑道:“姑娘怕不是忘了你教过一遍如何破解此门?”



    说罢,他催动黄纸,纸上鲲鹏瞬间放大数十倍,逐渐有了真正鲲鹏的气势,虽然远远达不到身长千里那般恢宏大气,但其似鱼又似鹏的身形本就霸气,在身形变大后,丝毫不输刘刑体内的那条墨龙。



    但这一次白衣书生的妄想却落了空,随着鲲鹏身形逐渐变大,虚空之门同样跟着变大。



    南安所造出的这扇门并不像那白衣书生用四张黄纸制成的无上之门,造成之时,大小已经定好,无法改动,而是随着南安的心意以及所灌注的修为多少而定。



    白衣书生不信南安的修为会高过自己,于是便拼命往黄纸之中灌入修为,鲲鹏的身形骤然增长,瞬间便已超过体型变大后的墨龙。



    可还未等白衣书生高兴片刻,只见南安此时已经不在城墙之上,而是出现在城外半空之中,并且正极力放大虚空之门。



    白衣书生忙催动鲲鹏往南安身前的虚空之门冲去,但随着南安一声娇喝,虚空之门顿时增大数十倍不止。



    与此同时,南安额头浮现出许多汗珠,看得出她也是在全力而为,将此门维持到最大,让鲲鹏无法将其冲毁。



    两人皆在此道上较起了劲来。



    一边的鲲鹏越来越大,另一边的虚空之门同样如此。



    但随着一丝破裂之声传出,鲲鹏的身躯逐渐化作闪耀着白光的碎片,消散在空中。失去庇护的白衣书生立刻如一张白纸般被狂风刮走。



    终究还是南安略胜一筹,毕竟承载鲲鹏身躯的仅仅是一张黄纸而已,就算用料非凡,做工考究,但依然不可能复刻出远古时期九千里身躯的鲲鹏模样。



    两人的斗法也在黄纸的破碎中结束。



    南安喘着粗气,慢慢收回双手,关上虚空之门,她已经许久未像今夜一般施展修为,手上功夫生疏了不少。



    远处的白衣书生此时也并不好受,身体内像是被抽空一般,需要暂时歇一口气,并且身上露出大大小小数道伤口,皆是在狂风吹拂下,被风中的刀剑形意伤到了皮肉。



    不得不说,虽然南安与白衣书生两人境界修为上比刘刑与吕候两人高上不少,各种招式威力也远胜二人,但并未像两人那般一出手便是全力尽出,因为只需试探一番便可知道彼此强弱,又苦拼个你死我活?



    就在南安稍作休息之时,浑身是伤的白衣书生却突然飘然而至,对着她说道:“这一次就算作我输了,可一胜一负,还有第三回合,不知姑娘准备好没有?”



    南安伸手抹去额头汗珠,说道:“你要战,便作战,扭扭捏捏却似小女子作态。”



    这一次,白衣书生并未再取出黄纸,而是从怀中拿出一卷泛黄的竹简,小心翼翼地在身前铺展开来。



    而展开的瞬间,一道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充斥着各种情愫,有悲凉有喜悦,但更多的还是一股无可奈何的宿命之感。



    白衣书生口中缓缓念道:“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瞬间,一位身披薜荔腰束女萝的苍茫女子突然出现,环顾四周,茫然不安。



    南安细心察觉到,这突然出现的女子并未像鲲鹏那般站在竹简之上,而是游离于竹简之外,好似并不受竹简的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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