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祖对瀛洲只派两个人找庄岐感到不解,便问道:



    “你们瀛洲七姓对庄兄还真是一直不死心呐,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依然追来了,不过此次老夫也好奇,这里是中洲,而此处又是我们五灵宗的地界,就算庄兄已经油尽灯枯,但有我等在,凭什么你们觉得只来两个人就能取他性命?”



    公羊秀山说道:



    “非也,非也,墨老头,我们此次并不是来取庄岐性命的,正相反,我们原本是想与庄岐见面,与他谈一谈,化解先前的仇怨,若有可能,我们还想将他请回去……”



    “哈哈,公羊,庄兄在这世上最恨的人大概就是你,而你也是对他威胁最大又一心将他除掉的人,如今这番话说出来你觉得老夫会相信吗?”



    “唉,”公羊秀山叹了一口气“此一时彼一时,当初瀛洲七姓是不得不将他除掉,若由着他折腾,那瀛洲就会有大变,会动荡不安。但如今嘛,唉,若是庄岐还活着而且愿意返回瀛洲的话,一定会是七姓的座上贵宾。”



    墨祖并不知道瀛洲发生了什么,听到公羊秀山这样说顿时好奇起来,但他对这公羊秀山的恶感颇重,对此人的话不可能全信,便怀疑的说道:



    “此一时彼一时?哼,在瀛洲之时,七姓联手逼得庄兄无路可走,其实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要将他杀死,而是互相提防,你们七姓各怀鬼胎,是不可能让任何一家独占庄兄的那个法子,知道庄兄被迫逃离了瀛洲,之后你们七姓就各显神通了,各自都派出不少的人手到处找他,只要能在其他几姓之前找到庄兄,就有机会独占他的那个突破血脉限制的法子,哼,就算这次你们不是来对付庄兄的,你想的无非也是能将那个法子纳入自己的私囊吧,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个法子带回去,然后让自己族内之人修习,这样你公羊家就能稳居七姓之首,对不对?”



    矮胖的庄谐听完之后便意识到这位姓墨的五灵修士将自己也看作瀛洲公羊氏的人了,便说道:



    “老夫庄谐,乃是瀛洲七姓中庄氏的族长,与墨先生乃是初见。”



    墨祖一听眉毛一挑看了看庄谐,开口道:



    “原来是庄兄的族人,老夫墨巨,五灵修士,嗯,与庄先生的确是初见,不过庄氏与公羊氏怎么会联手来寻庄兄呢?”



    公羊秀山说道:



    “当初有一次六姓联合要庄氏将庄岐交出去,那一次就是庄谐偷偷的将庄岐放走的,为此他还受了很重的责罚,对庄岐算是有救命之恩,这次来找庄岐,老夫担心庄岐心中仇怨太深,所以才请庄谐与我同行,否则老夫担心连庄岐的面都见不到。”



    “原来如此,”墨祖点头,又继续说道“这么说公羊氏要与庄氏一起分享庄兄的那个法子了?”



    这庄谐的性情与公羊秀山很不相同,他更喜欢直来直去一些,庄岐已经留下话来要眼前的墨巨全权处理他的后事,那么他与公羊秀山想得到的东西就只能通过墨巨才能得到,在这里庄谐丝毫不敢有放手抢夺的心思,此次他们只是两个人前来,这里又是五灵宗的地界,人家随时都可能聚起一批修为与他们不相上下的元婴修士拦截追杀,那样做很不智,所以就只能与墨巨谈,但此人看起来绝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肚子里的弯弯绕看起来比公羊秀山一点都不少,与其绕来绕去的与他磨嘴皮倒不如干脆一些直接对其和盘托出,然后大家互相讲讲条件,这样才有可能不白来一次。



    “要是在过去庄氏还真有心思变一变这七姓之末的排名,不过嘛……”庄谐叹了口气,然后看向了公羊秀山“老公羊,痛快的说出来吧,你不讲明白了,人家不可能让咱们如愿,与其在这里干耗着,不如敞开了把事情说给这位墨先生听,想来他不会拒绝才是。”



    墨祖听了这话便把目光投向了公羊秀山。



    公羊秀山长叹道:



    “若说出来还不知道他们这些中洲修士如何开心呢,唉……”



    庄谐催促道:



    “那怎么办,原本咱们就是来求庄岐的,你也想了好久怎样才能说动他,但他死了,你那一肚子话都没地方说去,现在只能求这位墨先生,难不成咱们就这样回去吗?”



    “唉……好吧……”公羊秀山又叹了一声。



    听到这里墨祖已经十分好奇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接下来公羊秀山就将瀛洲遭遇入侵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墨祖,包括了瀛洲修士为何要涉足到极远之地,什么时候又是如何遇到的那些魔物一般的东西,后来在何时那些东西开始入侵瀛洲,它们来时如何,各有什么本事,给瀛洲造成了什么样的灾难等等都说了出来,最后公羊秀山还从身上取出来一本册子还有一个小袋子递给墨祖,说道:



    “你且看看这个。”



    墨祖将信将疑的先将那个小袋子打开,在里面竟然是一具墨祖也没有见过的怪物的尸身,乍一看如一个高大健壮无比的人,体长足有两丈,体表粗糙如树皮满是浅黑色寸许长的鬃毛,身上未着衣物只在腰间缠着一张破烂的兽皮,胸前的护心毛最盛如根根笔直的钢针簇在一起,双腿粗健,脚上无鞋,两臂有力,十指锋利如刀,最骇人的是这家伙的头颅居然是一颗獠牙狰狞的兽头,满是黑棕色的长鬃披散,一只眼睛已经破损成一个深洞直通脑颅,附近还有污血干凝,这是它身上唯一的伤口,应该也是它的死因,另一只眼睛则完好圆睁着,保持着临死前的样子,不知道死了多久,那只圆睁的眼睛中狰狞凶残神色似乎丝毫未减。



    “这是……”墨祖禁不住问道。



    “这是那些怪物中的一个首领,它的本事就是力量大,速度快,而且爪牙锋利,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但可别小看了它,为了杀它我公羊氏就损失了好几位长老,那个册子里面是其他怪物的画像,那些怪物的种类极多,里面画的并不全,这些东西的入侵也有规律,那就是每次它们入侵时除了数量比先前都要多以外,总会有一些新的种类出现,而且那些新出现的怪物总会比那些我们见过也动过手的怪物要更加的凶猛残暴……唉,墨老头,我正是为此事来找庄岐,刚才所说绝不敢有假,我可以用公羊氏所有人的性命起誓。”



    庄谐在一旁也说道:



    “不错,老公养所说的都属实,这些怪物的入侵被我们称之为‘暗潮’,到如今已经有五次之多了,每次都能让瀛洲损失惨重。”



    老掌柜包江也是瀛洲人,听了公羊秀山说的那些早就吃惊不已,墨祖见了便将那个袋子递过去让他看,然后自己打开那小册子看了一阵,果然如公羊秀山所言,那些怪物的种类极多,袋子里的尸身总还像个人,但画册之中的十有八九都不成人形,就是纯粹的怪物,有多头多口且满口獠牙的,有多手多足又爪牙锋利的,有的如一潭烂泥但却在烂泥之中挺起一截令人恐怖的身子,有背生多翼想来飞行迅捷的,居然还有的就如同一个浑身赤裸的妇人,但这怪物两臂无手只在手臂末端各自生出一把长刀,总之这小册子里面画的千奇百怪就如群鬼夜行一般。



    看到这里,再想想刚才公羊秀山所说的那些,墨祖已经猜到为什么他们这次来不是为了追杀庄先生而是来求庄先生了……



    “哈哈!我知道了……”冷不丁的老掌柜忽然叫出声来,引得几人都看向了他,就见他此时满脸通红,神情激动无比,瞪着眼睛看着公养与庄谐,嘴唇都有些哆嗦着继续用变了调的声音大声的说道“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来找庄先生了,我知道你公羊秀山为什么会来这里了,哈哈,你们……你们是遭了报应,对不对?哈哈哈哈……痛快呀,痛快!活该!报应啊!活该!”



    说到这里因为激动,老掌柜剧烈的咳嗽起来,而公羊秀山与庄谐的脸色都难看了下来,但这“报应”二字说的倒也不错,好一阵老掌柜止住了咳,仍旧用已经有些嘶哑的嗓音说道:



    “天机难测,但世事总有征兆!本来瀛洲之人的血脉限制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人能够解除,可偏偏庄先生就能,他为此吃尽了各种苦头,几次把命险些丢掉,最终才得了那个法子,这不正是上天怜悯瀛洲,要为瀛洲留一条活路吗?庄先生的那个法子对应的就是现在瀛洲的劫数,若是你们七姓不那么贪,不那么蠢,不那么自私自利,提前能领悟这是上天的示警,早早的就让全瀛洲的修士都修习庄先生的那个法子,再去对付什么‘暗潮’,哼哼,你们能死那么多人?能有那么大的损失吗?可你们的贪是印在骨子里的,谁也救不了你们,前脚你们几乎将庄先生杀死逼得他不得不从瀛洲逃走,后脚你们就遭了报应,面对难以抵挡的怪物大潮你们束手无策,现在才想起庄先生的法子来了,呸!公羊秀山,你有什么脸面来这里!你把庄先生害得这么惨,以前你对他最熟悉,知道庄先生的软肋在哪里,你就连番的毒计几乎要了他的性命,庄先生之所以会故去也与你有莫大的干系!你心肠歹毒,对庄先生负债累累,居然还想着让他把那个法子交给你,嘿嘿,真是想瞎了你的狗眼!无耻之尤!好哇,暗潮,真希望下一次暗潮中你们公羊氏都死绝了!”



    公羊秀山的一张老脸被骂成了羊肝色,阴着脸看着老掌柜一言不发。



    墨祖则知道这包江一生都跟在庄先生的身边忠心服侍,庄先生吃过的苦他也跟着几乎吃了一遍,对瀛洲七姓早就深有恨意,尤其是对公羊氏,现如今在得知了公养秀山的来意终于再也忍不住爆发出来,因此墨祖也不拦着,任凭他将淤积在心里不知道多少年的怨气与怒气尽情的发泄出来。



    庄谐也觉得那一番怒骂让他满脸的晦气,忍不住说道:



    “够了,你也是瀛洲之人,若瀛洲沦陷,你就那么高兴吗?难道你就没有亲族尚在瀛洲吗?”



    老掌柜则瞪着庄谐怒道:



    “我自幼孤苦,饱受欺凌,若不是庄先生,早就死了,现在哪里还能有我,呵呵,包氏亲族嘛,我当然有,但他们早就与我恩断义绝,形同陌路,不提也罢!”



    老掌柜作为跟在庄先生身边一辈子的人,听到公羊秀山是来向庄先生讨要他那个法子的,顿时反应激烈,但是墨祖在听了之后则想的更为多一些。



    公羊秀山挨了好一顿骂,如包江这样的人物在瀛洲别说骂他,平时连在他面前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但如今形势所迫他也只能忍受,不过他知道墨祖所想必然不会如包江这样简单,不会为了之前的一些恩怨而断然拒绝他,于是他喘匀了气,阴沉无比的看向墨祖问道:



    “墨老头,你怎么想?难不成你也觉得我是想瞎了眼才来这里的吗?”



    墨祖所想的当然要更加的深远。



    庄先生的那个法子若是给了公羊秀山和庄谐由他们带回去,想来一定能让瀛洲修士至少是瀛洲七姓在对抗“暗潮”时能多几分的凭借,但这也是让墨祖最为忌惮的,庄先生的法子能让瀛洲多出来许多如公羊秀山这样厉害的人物,他们自然能在对抗暗潮时出力,但庄先生的法子并没有解决瀛洲那片土地最终的宿命结局,也就是说瀛洲修士还是会继续寻找新的落脚之地,此前他们两次入侵中洲失利,若他们得了这个法子,整体的实力就不知道能强出多少倍来,那样的话,若他们有一日再打中洲的主意……到时候中洲还能不能抵抗得住呢?



    可若是不给……那不用等到瀛洲那宿命的结局,瀛洲的修士再经历几次暗潮之后估计就很难再继续支撑下去,存活下来都是极大的问题。若是不给,这两个人回去之后大肆宣扬是中洲修士甚至就是五灵宗的修士不愿将庄先生那个法子给他们,煽动之下必然会在瀛洲激发起同仇敌忾之意,如果在此情形之下,瀛洲七姓干脆带着所有的瀛洲修士放弃瀛洲,破釜沉舟一般的进攻中洲,就为了能避开那暗潮怪物的侵袭……虽然前两次中洲修士击败了瀛洲修士的入侵,但第三次真的能在击败他们吗?



    见墨祖一时不说话,公羊秀山又说道:



    “若我们不知道庄岐的下落也就罢了,天可怜见,总算是有了他的消息,可若是不能得到他的那个法子,瀛洲估计也就完了,所以我们没得选择,老夫自知负庄岐多矣,但也只能厚着脸皮来找他,没想到来晚了……可若是因为你们阻挠我们才无法得到他的那个法子的话,墨老头,老夫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你想的那些可能会发生,但老夫要告诉你,若瀛洲再也无法支撑下去又不能在中洲站住脚的话,老夫一定会想尽办法将那‘暗潮’引到中洲来,要死大家就一起死,顶不济是老夫先死而已!”



    听了这话,墨祖心惊,冷哼了一声后说道:



    “你这老东西比以前更令人厌恶,哼,看来你是真的心急了,还没到手居然就敢出言威胁,你以前可不是这样愚蠢的,以前你可是先包藏祸心再口蜜腹剑最后才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嗯,兹事体大,是否将庄兄的那个法子给你们已经不仅仅是处理庄兄后事这么简单了,这是关系到两洲之间的大事,老夫不敢独断,必须要与人商议,你且等一等。”



    说罢,墨祖取出来一盏小巧精美的笼纱灯放在院中的一张书案上,随手一点那灯就亮了起来,柔和的光晕一圈一圈的散发着。



    做完这些,墨祖又说道:



    “若找来中洲其他五宗的主事人之人还不知道要耽搁多久,因此只能由我五灵宗商议之后决定,若是能给你,那你们自然能将其带回去,若不能给你,那就随你怎么折腾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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