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的人讲得是冷静淡定,听的人却听得是惊心动魄,毛骨悚然,气氛凝固。



    李琬琰抬手便优雅捂住了樱唇,因为她怕自己听到紧要处,一个不留神便会惊呼出声,有失大家闺秀的风范礼仪。



    温和礼则不管不顾的直接惊呼一声,“他杀了你?”



    申无谓白了他一眼,“废话,自然是没杀成,这人还活生生在眼前呢!”



    “哦对对!是没杀成,吓死我了。”温和礼看着眼前活生生的秦春岭捧心,自己安慰着自己那容易受惊的小心灵。



    “当时,毒煞杀心已起,要想让他住手,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能在杀人如麻的毒煞手下逃出生天,你是怎么做到的?”宁何苦的关注点才是重点。



    “就是我赌了一把,结果赌赢了,便活了下来。”秦春岭依旧淡定从容,但只有他知道,当日的自己,是如何孤独一掷,铤而走险,如何艰难的死里求生,又是如何周旋应对,捱过了十年的时光,才能活到今时今日。



    ……



    毒煞的匕首将将挥起,秦春岭镇定的声音也同时响起,“你来雾中山想要找的东西,我可以带你找到它。”



    毒煞的毒刃停滞在半空之中,反射着烈日的耀眼白光,光芒闪闪。他的异瞳亦如利刃之光,明灭不定,闪烁不停,一半惊疑一半不屑,“你知道我要找什么东西吗?就敢大言不惭,不想死也别拿大话诓我,结果是你会死得更惨。”



    “你是不是要找娃娃鱼?也就是大鲵。”秦春岭不欲废话,便以一言赌生死。



    “你……”毒煞惊得一时竟无言以对。



    下一刻,他竟有些惊惧地望着秦春岭,“你你,你是如何得知的?”



    “别问我为什么?反正我就是知道!我只能告诉你,这雾中山七十二峰,绵延数百里不绝,凭你一个山外之人,就是在这山中耗上一辈子,也未必能找得到的。”秦春岭见自己一语中的,便倨傲侃侃而谈,直抒己见。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要如何才能找到大鲵呢?”毒煞居然收敛嚣张狂悖之气,诚心求教起来。



    只因为,这两年来,他在这山中东奔西跑,翻山越岭,至今却连大鲵的鸣叫声都没听见过。



    两年啊!七百多个日日夜夜,他累了困了,也渐渐有些绝望了。



    他担心凭一己之力,就是再找上两年又两年,也会是同样的结果。



    所以,秦春岭说中了他的心事,击中了他的要害,让他在绝望之中,又意外的见到了一丝希望,他能不虚心求教吗。



    “你放了我,我帮你去找就是。我从小就在这大山中长大,对山里的一切都很了如指掌。不仅如此,我还从小听我爷爷讲这山中奇事,也对大鲵的生活习性有所了解,相信假以时日,我一定能找到它们的行踪。”秦春岭直来直去。



    “好啊!行啊!有你帮着找自然是极好的。”毒煞喜上眉梢,继而又话锋一转,眉间阴郁,“可是,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是真心帮我去找的呢?”



    “我不是无条件帮你找的,我要你不准再伤害飞纱村的所有人,尤其是不准伤害娘一根头发丝,若不然就一拍两散。”秦春岭不容置疑地提出自己所有条件。



    因为只有提出条件,等价交易,利益交换,彼此制衡,才能有相对的安全感。



    毒煞安心地笑了,继而虚情假意,恩威并施,“好,只要你帮我找到大鲵,我便绝对不会伤害他们一丝一毫的。特别是素娘,她同我四姐姐生得有几分相似,又曾经救过我,我心中只有敬她的份,是绝对不会再伤害她的。”



    顿了顿,他又接:“不过,由此刻起,没有我的允许,你绝对不能回到飞纱村去一步。”



    “好,一言为定!”秦春岭悬着的心终于如巨石落地。



    虽然仍旧受制于人,虽然暂时仍不能回家,回到妻儿身边去。



    但至少,自己活下来了。



    至少,也能暂时保住大家的性命了。



    不就是帮他找大鲵吗?去找就是了。



    至于能不能找得到,又要花多长的时间才能找到,那全在于自己一念之间。



    事急从权,事缓则圆。



    有许多难解难办的事情,就交给时间来慢慢解决吧。



    只要活着,万事皆有可能!



    ……



    温和礼圆了嘴,一边为秦春岭没有死在毒煞刀下而庆幸,一边儿又完全不明所以然。



    “春岭大哥,那是您同毒煞第一次见面,然后仅凭着同他的一番对话,便猜到了他来雾中山的真正目的。可您到底是如何猜出来的呢?”



    温和礼的问题,却不是其他人心中的问题。



    除了他不明就里,宁申二人和李婉琰却是心知肚明。



    “其实也不难猜,我从与他的对话中,提取出了三条重要的信息,从而便猜测出了他来雾中山的真正企图。”当时,秦春岭处于魔爪之下,时刻面对死亡的威胁恐惧,还能淡定从容的冷静分析,可见其拥有着强大的内心和极强的逻辑思维能力。



    “是哪三条重要信息?”温和礼永远冲在提问的第一线。



    “第一:毒煞虽然自报家门,但我却没全然相信他一面之词,而是由多方面去证实他所言非虚。我的眼睛虽然看不见物体,但却依稀能看得见一些光影。也因此,竟给我瞧见了那毒煞眼睛里散发出来的蓝色光影。



    第二:毒煞曾问过我有没有遗言,若有?他说待他离开飞纱村之时,若没忘记的话,便会帮我转告素娘。我便由此推测,他只是想在飞纱村中呆一段时间而已,待达到他自己想要的目的后,就会离开。



    第三:毒煞无意中说他有个四姐姐,由头到脚皆如雪流苏花般洁白无瑕,是个绝世大美人。此话乍一听并无不妥之处,但细细推敲,却又大有文章。一个女子肌肤如雪倒是正常的很,可她若年纪轻轻,便满头白发,那就极为不正常了。



    刚巧,几年前我有一次去山外的集市上,看到过一个人。那人不过二十来岁,也是从头至脚,一身雪白。于是,我便知道了这世间上有一种病症,名叫羊白头,又称白子。



    只要是患上白子的人,须发肌肤皆净白如雪,且很难根治。得此症者,大多数都不得长寿而终。



    终上总总:再联想到他的所作所为,特别是那句,搁以往我便屠了你全村之狂妄之言,便知道他自报的名号身份,皆为真实。



    说来也巧,六年前,我去山外集市采购用品时,无意中看到过一张通缉令。被通缉的一共有五人,号称魔罗五煞。据说是他们五人联手屠灭了一个山中村子,又经年作奸犯科无数,才被全国通缉。当时,各路捕手皆倾巢而出,正全国搜寻追捕于他们。



    于是,我在知道了眼前人千真万确的是真正的毒煞之后,就对症下药,自然而然地猜到了他来雾中山的真正目的。



    飞纱村只不过是他途中的一个歇脚点而已,他真正的目的,就是进山来找大鲵的。”



    秦春岭条理清晰,逻辑分明,一条条推理下来,解说得是格外详细详尽。



    特别是毒煞虽自报了家门,他却不偏听,怕其欺自己眼盲胡编乱造。而是找真正的实质来证明其所言非虚这一条,令人大为叹服。



    若不求真去伪,便不知他真正的命门所在。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温和礼虽然是听懂了一些,但听不懂的是更大的一部分,继续不耻下问,“为什么您仅凭一圈蓝色的光影,和他口中所说过的四姐姐,就能证实他身份非虚呢?”



    还是那句话,除了温和礼不明就里外,宁申二人和李婉琰皆是心知肚明的。



    但凡是知道和了解过,何谓魔罗五煞的人,是一定不会问出这个白痴问题的。



    申无谓面色凝重,因方才听到“屠村”一词,根本没心思嘲笑书呆子的孤陋寡闻,更没闲心为他答疑解惑。



    书呆子只能是直勾勾望着宁何苦,后者受不了他那般哀恳的眼色,便清声答:“因为,魔罗五煞,个个天生异相,每一个人都很独特,与众不同,同世人格格不入。”



    温和礼乍然想起,曾在飞纱村中时,看过一眼毒煞的蓝眼睛,冷不丁打了个冷战,错着牙关,“我知道了,果真是特别与众~不同的。那其他四煞呢?他们又是如何天生异相,与众不同的呢?”



    申无谓持续当书呆子是空气水份,不予理睬,李琬琰则更是恨铁不成钢的剜了他一眼又一眼。



    还是只有好脾气的宁何苦轻轻摇头无语。



    他认为很有必要为书呆子科普一下,何谓“天生异相的魔罗五煞”。



    他缓缓凝重逐一道出魔罗五煞之身份样貌特征:



    “魔罗五煞之首煞——妖煞燕长风。因为其长着一张如鸟面一般无二的面孔,尖喙窄腮鹰钩鼻,双手十指如鹰爪,坚硬锋锐,用之杀人,比刀剑还利,故江湖人称鸟面妖王驭风行。



    魔罗五煞之第二煞——怪煞宫无言。怪煞天生就一双如死鱼一般的眼珠子,会在其发怒之时,乍然弹出眼眶外一寸之处,便如同鬼怪罗刹,青天白日里也能活生生将人给吓个半死,江湖人称突眼鬼怪生罗刹。



    魔罗五煞之第三煞——水煞连化云。据闻其人手掌翻复之间,便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继而化水为冰刀薄刃,杀人于无形之中,故又称翻云覆雨水化云。



    魔罗五煞之第四煞——魅煞姫千雪。这姫千雪须发体肤皆如雪般纯白,据闻其尤擅长缩骨之技,可倾刻间变回五岁幼童之貌,来去如鬼魅魍魉,令人防不胜防,故又称魍魉魅影四月雪。



    至于这魔罗五煞之第五煞——便是那毒煞华夜郎了。他双眼原本同常人无异,奇就奇在,他的左眼只要一遇到光芒,便会在瞬息之间变成蓝色的瞳仁。因其尤擅长使毒,模样妖娆,故又称玉面毒君华夜妖。”



    温和礼听得圆了嘴,再难以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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