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藻德白净的面皮涨的紫红,眼瞅着要开锅。



    自打成为状元后,不但得到当今皇帝亲自接见,周围全都是一片赞美,就连许多王公贵族,都争着抢着要把女儿嫁给他,风头一时无两。



    没想到今天在这小小的工部侍郎府上,自己接连被打脸,还是当着内阁首辅范复粹的面打,这让他想杀人的心都有。



    屋里面的气氛登时紧张起来,就想是一个火药桶,一点就炸。



    贾政不无担忧的对沈亮道:“宝玉,你有把握吗?要不还是算了吧,你能在记忆方面赢下魏藻德,已经是惊世骇俗了,不如见好就收。”



    贾政的想法符合实际,也符合他一贯老成持重的性格。



    沈亮闻言,微微一滞,叹了口气道:“父亲,事到如今,您还看不出来吗?咱们已经掉进了魏藻德的陷阱,为今之计,只有坚定不移的跟师父他们站在一起,才有一线生机。”



    贾政吃了一惊,“有这么严重?”



    沈亮摇摇头,贾政的政治嗅觉太差,原本的世界线里面,贾府就是在他手上败掉的。



    后世有许多红学家分析,就算贾赦、贾珍、贾琏还有许许多多的丫鬟仆人一起吸荣宁二府的血,也不至于沦落到抄家的地步。



    贾家好歹是一门双国公,如果不是触及到某些禁忌,皇帝也不可能动他们。



    唯一的解释,就是贾府唯一一个政治代表人物贾政,出了岔子。



    惹到了政敌而不自知,才导致贾府的落败。



    就像今天,稍微聪明一点儿的人都能看出来,魏藻德早有预谋,而范复粹和毕自严也不是空穴来风,他们是来替状元公站台的。



    这些人的目的只有一个——担任工部侍郎的刘宗周。



    至于贾政,肯定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毕竟一个落魄的贵族,家里连个话事人都没有,对他们这个等级的人来说,只是混吃等死的废物罢了。



    这样一想,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



    沈亮恰逢其会,成了魏藻德等人的突破口。



    看来这自己这个师父平时做事定是滴水不漏,否则他们也不会赶在师父收徒的时候过来。



    沈亮摇头苦笑,自己居然成了别人攻讦刘宗周的工具、棋子。



    “真是让人不爽!”



    沈亮有些气愤,也有些无奈。



    “既然想拿自己当棋子,那就别怪自己了,就算你牙口硬,老子也要让你崩几颗大牙下来!”



    沈亮安慰了老爹几句,来到书桌前,在拟好契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贾宝玉。”



    沈亮的字写的歪歪扭扭,还不如刚进学的蒙童,这让魏藻德几个人纷纷露出怪异的神色。



    毕自严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道:“都说字如其人,原来这话也有出入。”



    魏藻德更是哈哈大笑:“仲安贤弟,如果不知道这字是你写的,我还以为是哪个乞丐用脚写的呢,真是,噗哈哈——”



    笑吧,笑吧,你现在笑的有多开心,等下就有你哭的。



    “尚书大人,请出题。”沈亮朝毕自严说道。



    毕自严走到书架前,随手抽了一本书,竟然是《三国志》。



    “方才仲安有过目不忘之能,此举与三国里张松无异,今日就请二位以“三国”为题,赋诗一首,诗词歌赋均可。”



    “比赛时间依旧是一炷香,请二位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做出诗词,超时的话也是输。”



    毕自严的这道题目不难,但是从三国以来,最出名的诗词当属宋朝时大词人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



    后人再想超越已是不可能。



    所以毕自严话音落下,在场之人均凝眉沉思,想要在短时间里想出一首好的诗词来。



    魏藻德思索了一会,提笔便写,似乎已是胸有成竹。



    他洋洋洒洒的写了一篇,吹干墨迹,将宣纸交给毕自严。



    毕自严读后,满意的点点头。



    这一番操作,让一直关注这边的张履祥、黄宗羲等人皱起了眉头。



    再看沈亮,他歪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居然打起了呼噜!



    张履祥急的直跺脚;“小师弟在干嘛,难不成还有仙人在梦里传授诗词?”



    陈洪绶搓了张小纸条,丢了过去,正打中沈亮的脑门。



    沈亮挠了挠头,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觉。



    毕自严也看到了沈亮的姿态,冷哼道:“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沈亮此举,无异于缴械投降。



    毕自严看了一眼香炉,发现香已燃了三分之二,便不耐道:“师令,咱们要不先开始吧。”



    魏藻德恭敬道:“全凭尚书大人决断。”



    毕自严又征求了范复粹的意见,范复粹淡淡道:“既然已经作好,也不必浪费时间,时间也不早了。”



    得到范复粹的首肯,毕自严便拿着魏藻德诗作,朗声道:“



    大雪闭河山,停骖阻燕界。日出见平冈,庙制颇宏大。



    昭烈南面尊,其旁两侯配。阴森宫前木,芜没畦首菜。



    遗像缠风尘,荒碑委榛蒯。痛惟初平时,中原已横溃。



    跳身向荆益,历险诚不悔。终焉嗣汉业,上帝居禋类。



    独此幽并区,频在衣冠外。不得比南阳,何由望丰沛。



    尚想旧宅桑,童童状车盖。黄屋既飘飖,霓旌亦杳霭。



    惟有异代臣,过瞻常再拜。不及二将军,提戈当一队。”



    这是一首长诗,写的是一幢古建筑——楼桑庙。



    陈洪绶等人听了,嘴巴张的老大,纷纷用见了鬼一样的眼神看着魏藻德。



    先不说诗的质量如何,单说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写出一首这么长的诗,这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黄宗羲赞叹道:“不愧是状元,吾不如也。”



    才学最好的黄宗羲都如此说,其他人更不用说了,偃旗息鼓。



    张履祥小声嘀咕道:“这么短时间,写出这样一首诗,不是事先准备的,鬼才相信。”



    他的声音很低,但是书房里除了沈亮的呼噜声,便再无其他声音,所以魏藻德他们也听见了张履祥的这句话。



    魏藻德手一抖,手里的茶杯差点掉下来。



    这首诗的确是他早就作好的。



    去年他和几个同窗去到河北涿州,参观了这座历史悠久的楼桑庙,有感而发,魏藻德便写下了这首质量上乘之作。



    而且这首诗耗费了他三天的时间才完成,写成之后就收了起来,并没有立刻发表。



    没想到在今天这个场合,居然排上了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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