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排山倒海之后,他脑门冒了冷汗。



    幸好他年富力强,出门还不需扶墙,走回房里继续打磨镜片。



    水晶石比普通石头坚硬,打磨相当费劲。



    当然,对于资深石匠而言,它仅仅只是需要付出多一点耐心而已。



    如果不是肚子闹腾,老王想信自己两天之内可以打磨出一块水晶镜片。虽然姑爷在方家没啥地位,毕竟人家也是方家姑爷。



    何况活还是大小姐派的活。



    他是不敢磨洋工的。



    老王有心表现,偏偏肚子不争气。刚打磨没几下,肚子又“咕咕”乱叫,喷涌而出之感憋都憋不住,他不得不放下工具再跑茅厕。



    “老王,你干嘛去?”



    孔方憋住笑,一本正经地问。



    “姑爷,我上茅厕。”



    老王停下脚步,夹着双腿,脸上挂着尴尬。



    “不是吧?你不刚从茅厕回来吗?”



    “我是无所谓哈,但你没听大小姐常骂你们懒人屎尿多吗?忍着点啊,别撞枪口上。”



    孔方语重心长。



    “可是,我忍不住啊?”



    老王苦着脸,大小姐的脾气没人不知道。如果让她觉得自己在偷懒,家法是逃不掉的。



    “姑爷,你多担待,万一让大小姐撞上,帮忙美言几句,可否?”



    他近乎哀求。



    孔方苦笑,举手抬脚,让他看它们的累累伤痕,“你觉得我能在大小姐面前说得上话吗?”



    “可是……可是……”



    老王快哭了,夹腿提臀,想着再求个情,忽然他大惊失色。



    “不行了,我忍不住了。”



    他再也顾不上会不会撞上大小姐了,双手兜着屁股,往茅厕扭去。



    又是一阵排山倒海。



    凭着强悍的体质,他仍然只是感觉肚子有点空荡荡,墙是不用扶的。



    孔方看在眼里,嫉妒丛生。



    这体魄,相当适合温暖少妇的空虚寂寞冷。



    但是表面上他不能暴露自己负面情绪。



    “老王,你没事了吧?”



    “没事继续干活。刚才大小姐让人带话了,镜片要尽快做出。若她满意了,有赏;若让她等得不耐烦,你、我一起罚。”



    “我……也罚?”



    老王吓得手一阵哆嗦。



    “你以为呢?”孔方翻白眼,真当自己是薛怀义啊?



    “你啊,不仅要罚,估计还要比我狠,毕竟你是下人。”



    “咕……”



    老王吞下口水,低头,不说话,卖力干活。可惜没磨几下,肚子又闹腾,他不得不再次放下手里的活,奔向茅厕。



    如此反复几次,他终于扶墙了。



    他脸色腊黄,浑身冒虚汗,手脚绵软,有气无力



    孔方心里那幸灾乐祸、报复得逞的快感澎湃,脸上却是一本正经,“老王,你是不是病了?”



    老王点头,又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他不是不相信自己得病了,而是不敢相信啊。这年代,作为下人,他病不起。一是没钱治,二是怕被东家驱逐。



    因为东家也怕生病。



    在大兴朝,医药是稀缺资源,一般人家生病,如果跳上一两回大神还没痊愈,那么最终是死是活几乎就是全靠运气了。



    熬过来了,继续活蹦乱跳,过完余生。



    熬不过,只能喊全村人到他家吃席。



    所以大兴朝人人谈病色变。



    “伸出手来,我帮你把把脉吧。”



    孔方一脸“真诚”,老王却犹犹豫豫,他哭丧着脸,“姑爷,万一我真病了,你能帮忙隐瞒一二吗?小的将感激不尽。”



    “你反反复复上了几次茅厕,你以为没有人发现你不对劲?”



    孔方故意板起脸。



    “生病并不可怕,可怕的讳疾忌医!”



    “可是……”



    老王还在挣扎。



    “没有可是。”孔方不耐烦了,按住他右手,给他把脉。其实孔方根本不懂把脉,他只能摸到动脉在跳动,至于它表达的信息……



    不好意思,不懂。



    他装模作样,拈着虚拟的山羊胡,眼睛一会眯起,一会睁开,搞得老王的心情好象过山车,跌宕起伏。



    “姑爷,我……”



    老王期期艾艾,想问又不敢问,生怕问到的结果是自己不能承受之重。



    孔方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偏不让他顺心。



    “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犹其大小姐。”



    “咕……”



    老王咽下口水,心里更是七上八下,感觉姑爷说的就是废话。刚才他也说了,如果自己真得病,根本不用他说出去,方家上下,包括大小姐马上就知道。



    他们又没瞎。



    自己上茅厕的频率,已引来其他人侧目,他们目光流露的厌恶、嫌弃让他不舒服。



    而他们似乎开始刻意自己保持矩离,他内心忐忑不安,警报长鸣。



    老王甚至担心太阳下山之前,自己就会被闻讯赶来的大上姐赶出方家。



    离开方家,他只有死路一条。



    “扑通”



    他突然曲膝下跪,纳头便拜,“姑爷,请你救救我,我愿意一辈子为你当牛做马。”



    孔方还没来得说话,老王又“咣咣”几个响头。



    戏已经演得差不多,再演就过了。



    孔方将老王扶起。



    “老王,你这什么话呢?你本来就是咱方家的下人,当牛做马不是你的本份么?”他板起脸来一顿训斥。



    老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当然,你是方家人,我也是方家人,大家都是一家人,我肯定会救你的。”



    给了他一棒子,又在他鼻子前挂上胡萝卜。



    玩腹黑,两世为人、见识比老王长几千年的孔方,能将他玩死。



    “姑爷……”



    老王捂脸而哭,既有感恩,又有内疚。他和所有下人都清楚,姑爷在方家没地位,跟他们相差无几。



    所以他跟其他下人一样从来没将姑爷当成自己的主子。因为他有手艺,还识字,大小姐更高看自己一眼。



    他凭着这点骄傲,更将不把姑爷在眼里,昨天还拿隔壁老王吓唬他。



    作为下人,欺负主子简直猪狗不如。



    姑爷不仅不记恨,不惩罚,反而要给自己治病!这样的主子在大兴朝就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老王何幸,遇此明主?



    老王百感交集,泣不成声。



    若不是担心哭声引来其他人,他早就抱着孔方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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