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兰在合阳殿外已经跪了小半个时辰,周围其实并没有人,却时而有人影从一旁探出,不知是受命考究还是仅仅好奇。

    中秋刚过,这时候的天气还是有些冷的,时而有凉风从脖子周围吹过,冻得人直打哆嗦。尽管如此,比起夏季的烈日当头要好得多。当今皇后出身名门,却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暗地里给受宠妃嫔使绊子的事干得可不少。

    想到这里,司徒兰不由得一阵唏嘘,去年那个桂宝林顶着炎炎烈日,在合阳宫外跪了三个时辰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都是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当时就中了暑,还被晒得黑不溜秋的,看她变成这副样子,皇上就再也没临幸过了。

    司徒兰叹了一口气,这宫里的事情,真是说不清楚,皇后随随便便的一句话,让谁生就生,要谁死就死,连个反抗的余地也没有。她现在是太子的良娣,以后也必将成为这后宫妃嫔中的一员,父亲的官阶并不算高,也不指望自己能混个什么妃位,不去争不去斗,好好过日子也足了。只希望未来的皇后别是个狠角色,否则自己可招架不住。

    过了半晌,有人来传话了,“娘娘唤良娣进殿呢。”

    司徒兰这才松了一口气,站起来的那一会儿还不小心晃了晃。直到站稳了脚跟才看向传话的人,发现是以前共事的姐妹,虽然不在一起同住,倒也相熟。此时此刻,面前的宫女低垂着头,连看也不敢看她一眼,不知是出于对她现在身份的忌惮,还是已经将她忘记了。

    司徒兰一时间感慨万千,没了打招呼的心思,只起身进了殿,见皇后斜躺在贵妃榻上,连忙跪下行礼。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榻上的人看也没看她一眼,出声就道:“知道本宫为何这么做吗?”

    怎么做?传她前来,却让她在殿外跪了半个时辰吗?

    这有什么好猜的,不就是来自婆婆的下马威吗……

    “奴婢不知。”这种时候说错一句话都不行,为了自己的小命,司徒兰连忙低眉顺眼的拍马屁,“奴婢只知道娘娘做什么都是对的。”

    听了这话,皇后的神色才有些缓和,仍道:“你现在已经是太子的良娣了,不可再自称奴婢,也不用称本宫为娘娘。”

    “是。”司徒兰连忙改口,不敢有半分逾越,“妾身谨遵母后吩咐。”

    皇后有些怔然地看了看眼前懂事的姑娘,一时有些怅然,知进退,明得失,不骄不躁,如果有个能拿得出手的背景,做太子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这么多年了,也许太子身边真的需要这么一个人帮衬着。

    “你是从合阳宫里出去的,也算是本宫的人了,自然应当照应着些。至于为什么罚你跪……”皇后睇了她一眼,嘴里的话没停,“有些事情,太子不懂,陛下不清楚,可本宫却是心知肚明。”

    司徒兰突然一震,没敢说话。

    上午太子配合自己把所有人糊弄过去了,都认为他们圆过房了。司徒兰还以为这件事情就算完了,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在皇后眼皮底下玩花样,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司徒兰跪在地上咬了咬下唇,为自己的下场忐忑不安。

    可皇后心里显然不是这么想的,看了看她的反应,又道:“本宫并没有怪你的意思,皇上的做法实在是有欠考虑,换做是我,可能比你还要恼……想在这后宫立身,没点心思可是不行的,只要不危害到太子,无论你做什么,本宫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司徒兰被她这一番话弄得一头雾水,也就本分的低头听训,没敢插嘴。

    皇后年逾四十,仍旧保养的很好,换做不知情的人肯定是看不出年龄的。金丝褙子上一排南海珍珠贵气逼人,让人不敢直视。日光从外面照了进来,似有微光泛过。

    “本宫刚刚说过,你是合阳宫的人,以后自然要听我的话。至于圆房这种事情,随你自己的意思就好,顺其自然才好不是吗?”

    司徒兰这下全明白了,皇后是把她当自己的棋子了,安插在东宫的一个眼线。即使日后太子继位,皇后成了皇太后,自己也要为她办事。

    这种时候敢说半个不字都是在找死。

    “妾身明白。”她轻轻磕了个头,毕恭毕敬,面子里子都做足了。

    “你是个好孩子,快起来吧。”皇后很满意,不再说这些暗话了,“这宫里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以后靠你的事情多着呢。”

    皇后言罢,想了想,又道:“珠柚在本宫面前提过很多次,想随你去东宫侍奉,恰逢你现在缺人手,倒正好遂了她的意。”

    珠柚是她以前同住的宫女,两人关系不错。司徒兰听了这个消息很是欣喜,连忙谢恩。

    两人又说了一些不打紧的话,司徒兰才得旨意退了出去。

    刚一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浑身都放松下来了,总觉得每次见皇后都拘谨的很,还得把小命拴在腰带上才安全。

    但听皇后那个意思好像是把她当自己人了,以后不见面都不行的感觉呢……司徒兰扶了扶额,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珠柚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司徒兰得等她一块走,坐在外面的石凳上有些无聊。

    不多时,旁边的小道里有人慌慌忙忙地跑了过来,司徒兰定睛一看,却是许久未见的陶优姑姑,顿时生了时光如白驹过隙的感慨。

    “阿兰呀……听说你来合阳宫了,姑姑可高兴坏了。”陶优满脸带笑,笑着将她打量了一番,“我就说你肯定有出息吧,这不,才去了不到一个月,就成了太子良娣。”

    司徒兰有些尴尬,“不过是个妾室,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那也是皇家的妾!”陶优的想法可跟她不一样,辩道,“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位子!”

    司徒兰没心情和她争辩,承蒙她多年的照顾,也没好意思反驳,只道:“姑姑这么急着来看阿兰,是有什么打紧的事吗?”

    “你看,你这一去就成了主子,也没嫌弃我这个下人,姑姑心里高兴啊,倒把正事给忘了。”陶优连忙从衣襟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道,“那个被退了婚的慕家公子之前不是让我捎过信吗,你看,这还捎上瘾了。这是你的东西,姑姑一直没敢打开看,摸起来倒有些硌手。”

    慕子川给的?

    司徒兰浑身一僵,连忙追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这几天的功夫,我估摸着是你爹去慕家退婚的那会儿。”陶优很是平常道。

    也顾不得有人在跟前了,司徒兰连忙将那小布包拆了开来,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金色的同心锁……

    放在手里还有些沉,应该是真金无误,但现在真金假金什么的已经不是重点了,重点是他被退了婚为什么还要送同!心!锁!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嫁人了吗……

    同心锁,一世同心。

    司徒兰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其实她还是有些愧对慕子川的,毕竟是有过婚约的人。虽然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倒也相识许久,深知他的为人。可她自己终究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让她抗旨跟皇族作对,她才不敢。而且其实在她心里,只要对自己好,嫁谁都是一样。

    况且慕子川家境殷实,相貌堂堂,喜欢他的姑娘还真不在少数。没了兰花,还会有荷花桃花杏花愿意嫁给他的。

    以上是司徒兰的全部想法,但是现在的重点是,他为什么突然要送同心锁给自己?!

    陶优目睹了她脸上丰富的表情变化,忍不住出口问道:“难道不是我想的那样?”

    “……你想的哪样?”

    “我还以为慕家公子被退了婚,恼羞成怒,把你以前送的东西还回来呢。”

    “我没送过他同心锁!”司徒兰连忙辩解,“真没有,我跟他也不是特别熟……”

    “哎呀……那可不得了。莫不是还对你有意思?送东西挽回你的心?”陶优的性子一向有些一惊一乍,“敢惦记太子的女人,那可是要杀头的罪啊。”

    司徒兰面色焦急,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姑姑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跟他通个信,也许他是还不知道我嫁人的消息呢。”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你这个当事人还被蒙在鼓里吧。”陶优斜眼看了看她,“傻太子娶上良娣了,还是身边的宫女。这在大周是件多新鲜的事,慕家公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司徒兰皱了皱眉,不知是为沈寻不平,还是担心陶优姑姑这般口无遮拦会酿成大祸。

    “别叫他傻太子了。”

    陶优连忙住了嘴。

    在这个当口上,珠柚收拾好了东西,准备跟着司徒兰一起回东宫了。陶优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我和珠柚先回去了,姑姑你一切小心。”

    司徒兰嘱咐了一声,见她点了点头,转身就离去了。

    xxxx

    作为良娣,司徒兰是有自己的寝宫的,离太子寝殿并不远,几步脚程也就到了。据说还是请当今第一才子6烨亲自题的字:宓兰宫。

    虽说有个兰字,可现在也不是开兰花的季节。宓兰宫还有个荷花池,现在正是秋天,只有几根枯枝纠缠在水面上,远远没有盛开时那般光彩。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司徒兰也没有想和珠柚叙旧的心思了,先让她住在了自己之前住的地方,和林糯住在一起。而她却把自己关在了寝宫里,瞅着那个黄灿灿的同心锁发呆,支开了所有侍奉的宫人,也不准任何人进来。

    目不转睛地瞅了半晌,她才发现一个很可怕的问题……

    这不只是个同心锁,还是一个刻了字的同心锁……

    一个“川”,一个“兰”,很小很小的两个字,藏在繁密的花纹里,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天哪……他到底怎么想的。

    司徒兰现在的心情比那蜘蛛网还要复杂,慕子川的为人她清楚的很,可不像个死缠烂打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明日就派人出去打听一下,他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希望事情别是她想的那样。

    某人犹自望着同心锁出神,那边就有人敲门了。

    “谁?”刚问了一个字,司徒兰就把手里的东西藏在了抽屉里,这么容易引起误会的东西,要是让人看见了可就完了。

    不过宫人都被她支开了,谁会在这个时候敲门?

    门外的人没说话。

    “谁啊……”司徒兰有些紧张,盯着门口又问了一声。

    门外的人还是不说话。

    大概猜得到是谁了,司徒兰一时有些无奈,走过去开了门。

    果然,门外站着比她高了一个头的沈寻,正低头看着她,一脸委屈和愤怒。

    感觉此时的气氛很是有些诡异,司徒兰捏着自己的手,紧张地问道:“殿下您来这里干嘛?”

    这还用说?显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沈寻嘴巴翘的老高,用生动的面部语言表达了他的不满,“兰兰今天为什么不陪我睡觉了!”

    “……”

    司徒兰干咳了两声,所以……你是来……陪我……睡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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