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一块钱六个,饺子两块钱三十个,全是萝卜加一点点肥肉做的馅料,加上一点酱油调味,味道比粗糙的难以下咽的玉米面饼子要美味得多。



    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的钱还真是紧花,三块钱能吃个肚子滚圆。



    姚宁静吃了大半盘饺子喝了一碗饺子汤已经饱肚子,干脆把剩下的半盘饺子推到周志远跟前。



    周志远闷不吱声,把自己面前的包子盘挪到姚宁静跟前,低头大口大口吃着剩下的饺子。



    “再给拿两块钱的包子,我打包带回去。”



    周志远嘱咐一声老板娘。



    打包?给谁?给王桂花娘俩?



    他们都这样对待他了,还给她们送饭了?傻了?



    抬头对上姚宁静疑惑的目光,他淡淡解释一句。



    “给长生带一些。”



    老板娘用牛皮纸帮着把包子包好,周志远起身付钱拿着包子就往外走。



    “小两口再来啊,哎吆,真是养眼呢,我在这开店这么长时间,就没有见过这么般配的两口子呢……”



    身后传来老板娘热情的念叨声,大步流星走在前边的周志远耳廓都红了。



    姚宁静忍不住抿嘴窃笑,抬头这才发现周志远已经距离自己很远了。



    他人高腿长步子大,走路都不跟趟了。



    “你倒是慢点走啊,你还让我跟你一起回医院吗?”



    姚宁静急忙一溜小跑跟上,走在前边的周志远扭头看她一眼,不自觉放慢了速度。



    他就有点奇怪,这年代青年男女上街都是刻意拉开距离的,两口子也不例外。



    前两天她天天闹着要离婚,今儿个还要跟他肩并肩一起走路。



    这两天变化不是一星半点,他心里的猜测越发笃定了。



    他左右环顾,他们果然惹了一些行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走在身边的姚宁静抬头挺胸,一脸的坏笑。



    刚走到医院门口就遇到了王桂花周长娥娘俩。



    坐在马路牙子上本来唾沫横飞说着话的娘俩,这会看到周志远姚宁静两个人,脸立马耷拉成了吊瓜。



    “好啊,大老远把我们诳来,把我们娘俩扔下不管了,你们倒是去吃香的喝辣的!我看你们就是故意打着这个由头开队里拖拉机逛县城的!”



    娘俩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又不舍得到医院食堂打饭,这会闻到萝卜猪肉包子的香味,口水忍不住顺着嘴角直往下流。



    王桂花起身就去抢周志远手里包着包子的牛皮纸。



    姚宁静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把包子拿在手里。



    人至贱则无敌,她就纳闷了,这王桂花的一张老脸到底是什么猪皮还是驴皮,怎么能够这么厚?



    “给她们两个。”



    看王桂花一副饿狼般的贪婪模样,只怕是吃不到包子不能放他们离开。



    周志远眉头一皱,从姚宁静手里拿出两个包子,不等递出去,周长娥已经伸手把包子拿在手里。



    她抬脚跟在周志远身后往前走。



    “呕……”



    身后传来一阵呕吐声,那抢了包子的周长娥一脸的恶心模样,把手里的包子急忙往王桂花手里塞。



    “这都是什么玩意,油腥气忒重,不会是姚宁静那个玩意下了毒……”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别指望能从王桂花娘俩嘴里说一句人话。



    本不想多事的姚宁静忍不住转身,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拿了包子喂狗!



    回头看弯腰蹲在地上干呕的周长娥,姚宁静忍不住转身冷冷一笑。



    “有病看病,别等着事情瞒不住了,那可是不是闹着玩的!”



    “你给我闭嘴!就是你害的,本来好好的,怎么见了你就吐?被你恶心的……”



    哎吆!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玩意,要不是大白天医院门口人来人往的,撕巴在一起不怎么好看,她还真过去好好教训她一下怎么做人!



    周志远如同听不见似的,拔腿就往医院里面走。



    姚宁静紧紧跟上。



    看周志远姚宁静离开,手里攥着两个包子的王桂花心更慌张了。



    三两口把包子塞到嘴里,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抬起头瞪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周长娥看。



    “你说实话,到底跟张全亮有没有事情?”



    张全亮是村里的下乡知青,人长得白白净净还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就是传说中的白面书生。



    他跟周长娥好得很,经常给她写个字念个诗的,这让十八岁的周长娥芳心暗许,明着暗着帮着他干活。



    要不是周长娥帮着他干农活,张全亮早被农活累死了。



    张全亮说了,她是跟嫦娥仙子一样美的女人,从小被村民笑话长得跟黑熊精一样的她,听了这话都忘记了自己长得什么模样,在他回城的时候,稀里糊涂跟他有了那么一晚上。



    周长娥猛然想起一件事,她例假一个多月都没来!



    真是怀了?



    原本黑黝黝如同煤炭色的一张脸一会黑一会白,后背上冷汗呼呼外冒。



    “娘,娘,我就是,我就是一回……”



    天杀的!



    他回城前一天晚上,周长娥为表忠心主动献身,他也信誓旦旦安顿好了就来接她进城,为这事,她高兴得好几天都没有睡着。



    他回去后连一封信都没有回来,她周长娥又是个不识字的,连他地址都不知道,连封信都不能给他写!



    现在出了这事,咋整?



    “你呀你呀,你这个蠢货吆……”



    王桂花一屁股坐在地上,刚想着拍着大腿开骂,突然意识到这事做的不对。



    医院里人多眼杂,万一被别人知道了,以后长娥还怎么做人?



    她骂骂咧咧拉着周长娥就往外走,反正人已经来县城了,那得去想想办法。



    这边周志远同姚宁静已经从周长生病房里出来。



    得知周志远这次开着拖拉机来的县城,周长生说什么也要办出院手续跟着回去。



    在医院住一天可是一天的钱,家里老婆坐月子孩子还小,他真耗不起。



    周志远帮着他办理了出院手续,嘱咐他在医院里等着,带着姚宁静就往百货大楼的方向走。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看到王桂花娘俩不在,周志远特意嘱咐她。



    “她们不是善茬,少来往就是。”



    姚宁静自然是忙不迭点头,反正现在周志远已经同周家分家,她巴不得同她们撇开关系。



    一路步行来到百货大楼,周志远带着她直接来到专门卖鞋袜的门市。



    “买双新棉鞋吧,过些日子下雪上冻,你脚上这双怕是不保暖了。”



    周志远趴在柜台上,高大的身躯略弯,探头朝着柜台里面的棉鞋端详。



    姚宁静低头看着脚上露出黑棉花,鞋底几乎都磨透,还真是不能穿了。



    一阵暖意在心底流淌。



    怪不得他非要她跟着来县城,他这是早就打算好了给她买一双新棉鞋啊。



    加绒皮鞋十块多一双,黑条绒棉鞋四块钱一双。



    姚宁静趴在周志远身边探着脑袋朝着柜台里端详。



    她盯着那双黑色牛皮加绒棉鞋一顿端详,皮棉鞋保暖又不怕渗水,条绒棉鞋往雪地上一踩,浸水后湿漉漉穿在脚上冰凉得像是冰窟窿。



    就是价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你穿多大的码?那双黑皮鞋怎么样?”



    顺着周志远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姚宁静吓了一大跳。



    黑皮鞋带着一点点方高跟,外边翻着一点黑毛,样式做工考究,就是价钱又贵了一些,十五块钱一双。



    这可是所有皮鞋里最贵的一双了。



    “三七……”



    周志远毫不犹豫,抬手指指柜台里面的黑皮鞋。



    “同志,麻烦拿一双三七的翻毛黑皮鞋。”



    坐在柜台后面的售货员,一张脸冷若冰霜,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皮鞋十五块钱,一经卖出不退不换,脚不干净不能试穿,弄脏了要赔……”



    看售货员不阴不阳的模样,姚宁静顿时心里就来了气。



    听诊器、方向盘、人事干部、售货员。



    这个年代在百货大楼站柜台卖东西的售货员地位可都不一般,不是关系户就是接父母班的,没有门路没有背景,可找不到这么一个又清闲又能按时拿工资的工作。



    特别是卖这些紧俏商品的售货员,一个个更是鼻孔朝天更是以貌取人。



    周志远跟姚宁静两个穿着朴素,一看就是从村里出来的乡巴佬,她自然没有把她们看在眼里。



    “那双皮鞋拿一下……”



    看售货员动都懒得动一下,周志远不由眉头一皱,手指重重敲打一下玻璃柜台。



    “喂,这位同志,你们上面这标语写得啥?”



    姚宁静嘴角一勾,计上心来,一脸坏笑指着柜台里面的标语冲着售货员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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