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所有人眼睛都看直了。他们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有人轻功高到这般地步,而且竟还是个瘦弱不堪的老头子。



    毕恭玄很快恢复了镇定,面对风逍舞。



    长期艰苦的训练让他在面对任何状况都能及时恢复冷静,专注于眼前最该处理的情况。



    现在他最该做的就是阻止风逍舞从这里逃出去。



    他绝不能再放风逍舞走。



    另两艘船的人也已跳过来,将风逍舞围住。



    剑已回到风逍舞鞘中。



    他目光依旧冷峻,沉静,镇定,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毕恭玄手中折扇也已收起,看着风逍舞,目光已由方才的惊慌转变为自信。



    虽然司马嫣已被救走,但他自信这次风逍舞一定走不了。



    毕恭玄讥诮笑道:“你让你的女人走了,可现在你自己还走得了吗?”



    风逍舞沉吟片刻,道:“可惜你使的是折扇。”



    毕恭玄皱了皱眉,显然没听懂。



    “若你用的不是折扇而是更长一寸的兵器,在你们的配合下,我一定走不了。”风逍舞道:“可惜你使的是折扇。”



    毕恭玄道:“这有区别吗?”



    风逍舞道:“有,而且很大。这是兵器所固有的先天性缺陷,当你选择折扇作为武器时,你得到了折扇独有的优异之处,就势必会得到其同时存在的缺点,这是永远都无法避免的。”



    风逍舞顿了顿,缓缓接道:“就像我选择了剑一样。我拥有了剑这种兵器的优点,也必定会带来剑在某些情况下所暴露出的瑕疵。”



    毕恭玄道:“所以我的折扇在这时就显出了它的瑕疵?”



    风逍舞道:“是的。”



    毕恭玄冷笑:“你好像已知道我们接下来会怎么出手了。”



    风逍舞的语气还是很冷静,很淡然:“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关键的那手杀招必定是由你使出,而你的这手杀招若是用折扇使出,就无法避开我所说的这个缺陷。”



    他淡淡道:“所以今天不仅她走得了,我也一定走得了。”



    毕恭玄仰天长笑,笑得腰都弯了,还在不停地笑。



    风逍舞没有说话。



    他等毕恭玄笑完,等毕恭玄说话。毕恭玄伸起腰,冷冷道:“你以为你身边的这六个人是谁?”



    风逍舞沉默,仿佛思索了片刻,道:“苍穹帮有十二堂,一堂三香主。这六人想必都是此等人物。”



    毕恭玄道:“一位堂主,五位香主。”



    派去紫竹山庄的那十七人已不是“江湖人”这三个字能取代的,而苍穹帮的香主和堂主,无疑都是这些人当中的顶尖高手。



    六个人。一柄八面汉剑,两贯铁脊双鞭,一弯钩廉短枪,一套双环,一条九节鞭,一双鸳鸯拐。



    风逍舞没跟他们交过手,却知道这六件完全不同的外门兵刃想要糅合进一套攻势里是极为困难的。毕恭玄敢将他们带在身边,彼此间一定已练就了默契且诡异的配合。



    风逍舞环视一圈:“若刚才那两把刀还在,我想我的命就已留在这里了。”



    他向毕恭玄微微一笑:“只可惜那两把刀已经没了,所以我的命一定还有。”



    司马嫣看着船上的风逍舞。七人已将风逍舞围得水泄不通,她焦急地向老头道:“你怎么不去帮他一把,还在这里干什么?”



    老头的声音竟似变得很年轻,充满了壮年男性的洪亮浑厚,不再是那般沙哑苍竭无力:“他有办法脱身的。”



    老头走到船尾,又开始摇起橹来,“刷”地一下越过了那三条小船。



    司马嫣的语气更急:“可是……”



    老头打断了她的话:“你好像忘了对我说一个字。”



    司马嫣道:“什么字?”



    “谢字。”



    司马嫣垂下了头,脸已有点红了。



    这位老人救了她,她的确连一点感谢之意都还没向他表达。



    司马嫣道:“谢谢你。”



    老头大笑:“听见小姑娘向我说谢字,感觉自己仿佛又年轻了二十岁。”



    一条人影飞现空中,朝着他们小船飞来。人影落下,跌落船舷上,一落下两腿膝盖处立刻弯曲,似已连站都站不稳了。



    风逍舞手撑在船上,半膝跪着,还在不停地喘气。



    他左臂已插入一个钢环,钢环再深一寸,就要嵌进他的肩胛骨里。



    司马嫣急忙冲过来,扶起风逍舞:“你怎么样了?”



    老头从船尾大步走来,用力拔下风逍舞左臂上的钢环。想再有动作时,风逍舞却一把推开了他。



    “快去摇船,快。”



    老头也没有犹豫,点了点头,走回船末,开始奋力摇橹。



    小船破浪而行,比方才来时更快了一倍。



    老头边摇边道:“替他把伤口包起来。”



    司马嫣立刻从混乱中惊醒,从内裙撕下一片绸子,将伤口小心翼翼地包扎起。



    她第一次见风逍舞伤成这副模样。



    风逍舞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痛苦之色,喘过了气,立刻道:“若我猜得不错,再过盏茶时分,毕恭玄在另一处的人就会赶来。”



    老头道:“可他们在扬州渡口,骑马到这边也得半个时辰。”



    风逍舞道:“毕恭玄这次吃饭故意拖缓了时间。我一直掐着时间,按正常进程扬州那边早已过了钞关上了船。恐怕他们是想在江上汇合,所以毕恭玄他们的船摇得也并不快。”



    老头皱了皱眉:“好家伙,居然想到在江上汇合,我还真小看这帮子人了。”



    风逍舞道:“对面埠头也必定有苍穹帮的人在守着。现在的情况想要上岸,若没有奇招的话基本不可能。”



    老头咧嘴一笑:“奇招?你说奇招?在我面前提不可能这三个字,你莫不是在瞧不起我?”



    风逍舞也笑了:“你还是这副贼样。你这小人模样可真得改改了,要不然下次还没等出手,就被捕快认出关进大牢里了。”



    老头眉毛上扬,得意地道:“也别忘了,是我这贼头贼脑的小人救了你这条小命。”



    毕恭玄望着远去的小船,怔怔地出神。



    他身边的六个人都是好手,好手出手当然不会慢。



    然而当他们手中兵刃出手时,就有三人倒了下去。



    当双环套向风逍舞脖子时,风逍舞仰面弯腰,同时躲过毕恭玄张开折扇作锋刃的砍划。



    八面汉剑和鸳鸯拐从他两侧袭来,两件兵器却也在风逍舞弯腰的一刻连人一起掉入江中。扇末的刀片距离他的鼻子只有半分,半分就已是生与死的距离。



    风逍舞借弯腰下泄之力,剑作圆环之势削飞两人。但却也因这紧急的变招缺乏了后竞之力。双环招式急变,改打风逍舞左臂,另一环则拉向风逍舞腰际。



    此刻他已没有变招的余地,这双环夺命之势必将取他性命。



    没有人想到风逍舞居然就一动不动让钢环打进自己的左臂。



    钢环打进左臂,借由钢环带来的剧烈冲击,他的剑也穿入了那人的胸口。



    毕恭玄眉颔紧绷,折扇合起,急点风逍舞身上三处大穴。



    剑已入骨,再要拔出招架的话,毕恭玄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扇末将点进他身上的穴道。风逍舞的身子已弯至拱桥,想再要躲闪也已缺乏余势。



    这一招已将得手!



    却在此时,风逍舞身子一瘫,整个人平平摔躺在船板上。



    人躺在船上,更无变化余地,这种行为无异于送死。



    毕恭玄手筋绷紧用力,折扇也随着风逍舞的身形向下刺去,同时招式又变,转作剑招刺向风逍舞咽喉。



    对于手中折扇,他纵不是天下第一,也已不远。他作为苍穹帮少帮主的实力并非狐虎之威。



    江湖中用短兵刃的人不多,一但用上这种一寸短、一寸险的短兵刃来行走江湖,至少都已是江湖中入流好手。能用好折扇这种变化倏忽迅巧的短兵,更是少之又少。



    少之又少,言外之意就是好手中的好手。



    毕恭玄这一招扇剑更是辛辣刁狠,不留对方一丝余地,也不给自己丝毫退路。



    死在他这招扇剑下的人只有七人,然而这七人无一不是雄震一方的武林高手。他只对七人使过这招,只因目前为止只有七人配得上他使出这手杀招。



    眼前的这人,就是第八个。



    他只在自己已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才会用出这手杀招。只要他用出这招,对方就一定会死在他的手下。过往至今,无一例外。



    且风逍舞的身形已倒卧在船上,绝不可能再有余势避开这一招!



    然而正当毕恭玄全力刺向风逍舞喉间时,风逍舞身子忽然往右一侧,左臂转动,也带着左臂上的钢环跟着转动。



    钢环赫然耸直了起来,就像突然从地里窜出来的春笋般出人意料。毕恭玄的手若再点下去,手腕就会先被这锐利的钢环给划破!



    毕恭玄神色剧变,立刻张开折扇倒握,用扇面护住手腕关节。扇面紧擦钢环隙过,激溅起星星火花。



    在未曾设想的情况下,他已作出最正确的判断。这已是他在此时所能做到的最小程度延缓自身攻势的方法。



    然而当他想再拢起折扇,再作剑诀点向风逍舞咽喉时,风逍舞却已在他匆忙变招的缓冲间隙抽身而出,人跃至船头。



    然后他纵身一跃,在空中舞起翩翩衣袂,落到远处老头的船舷上。



    在他跃起一刻,甚至还给船夫留了一锭银子。



    小船已远去,消失在了茫茫江雾上。



    船夫直到现在才开始呕吐。方才骤雨惊云般的胭影血幕,直到现在他才回过神来。



    毕恭玄怔怔站着,颙望着远处小船消失处,久久无法言语。



    诚然如风逍舞所言,若他使的兵刃再长一寸,哪怕只长一分,此刻风逍舞都已是个死人。



    他终于明白风逍舞一开始挥剑击杀的三人中为什么没有离他最近的那对双环。六人当中,只有双环是几近无死角全方位都覆以利刃的兵器。也只有这件兵器,才能在他那手扇剑中造成突如其来的袭击,干扰他的手法。



    从一开始,风逍舞就已经知道他们的出手。也从一开始,风逍舞就已知道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做,知道自己可以利用什么方法来逃脱。



    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注定是败局。



    毕恭玄沉默了很久,长吐一气:“这就是他的剑……”



    船已泊近江岸。



    远远望去,岸上也泊着几艘小船。埠头商人小贩货郎流窜,人居然还不少。



    这个埠头是长江南岸至北岸数个渡口的归津,因此人也不像他们来时那般少得可怜。



    老头忽然问了句很奇怪的话:“几个人?”



    风逍舞道:“你看呢?”



    老头道:“十三个。”



    风逍舞道:“你打算怎样?”



    老头神秘地笑了笑,并不说话。



    司马嫣道:“十三个什么人?”



    风逍舞道:“埠头上有人是江湖客改扮的。有的卖瓜,有的装成地痞,一共十三个。”



    司马嫣好像明白了:“是苍穹帮的人改扮的?”



    风逍舞道:“无论是不是苍穹帮的人改扮的,我们都已不能上岸。”



    但后面还会有前来汇合的毕恭玄等人赶来,他们也已退无可退。



    老头子停下船,道:“就是这里了。”



    风逍舞道:“这里?这里干什么?”



    老头道:“下去游泳。”



    风逍舞愣了愣,笑了:“下去不是游泳,是喂鱼。”



    老头笑道:“喂鱼倒不至于,只是比比谁抓的鱼更多罢了。”



    老头说完,应声跃入水中。



    司马嫣吃了一惊:“他真的就下去抓鱼?”



    老头从水里冒出来:“你们再不下来,就是后面的鱼来抓你们了。”



    风逍舞走到船舷:“我们也下去吧。”



    司马嫣有点害怕:“可我不会游泳……”



    风逍舞道:“你深吸一口气,我带着你。”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接道:“吸大点的一口气,我们会在水里呆上一段时间。”



    司马嫣深吸了口气,用力眯起眼睛。



    风逍舞将她抱起,跳进水中,然后把船弄翻,潜进水里。



    把船弄翻只是想造成他们全都意外落水的假象。虽然他觉得不太可能骗得过毕恭玄,但此时只有这种方法能比较合理掩盖他们故意下水的目的。



    江水清凉激肤。司马嫣全身被冰凉凉的江水裹住,只觉说不出的惬意。



    她感觉全身都轻飘飘的,四肢没有一丝负担,就像躺进了云朵里一般。



    她想睁开眼,看看水里的世界有多么的美丽,多么的多姿多彩,只是当她想睁眼时,眼睑就感到一股剧烈的酸痛刺入,让她不自禁紧紧眯上。



    忽然她感觉眼帘一黑,仿佛进了一处洞里。黑暗逐渐回缩,时不时感觉飘浮在水中的衣摆轻轻拂过周围的岩壁,回馈至她的肌肤。



    一声清泠的水声,她已从柔和的江水中浮出。



    司马嫣抹了抹睫毛上的水珠,睁开眼,却只看到一片漆黑,道:“这是哪里?”



    风逍舞道:“你抬头看看。”



    司马嫣抬头,看到视线远处有个圆圆的小窄口。光线从外面浅浅射入,落在洞口周围。



    司马嫣道:“是一口井?”



    风逍舞点头。



    司马嫣却看不到他点头。但她也没再问,因为她摸到了井壁上像是把手一样的圆环嵌在上头,一个个圆环有规律地从下至上一节节嵌着,形成一副梯子。



    梯子上有人在往上爬,正是那老头。



    风逍舞道:“你抓着把手慢慢爬上去,我在下面护住你。”



    司马嫣应了一声,抓起把手,一级一级往上爬。



    把手上布满青苔,显然已很久没人使用过了。



    司马嫣小心谨慎地爬着。光线渐渐开始充盈,她已能很清楚看到井壁上的水苔。



    爬出井口,是一处老旧的小庭院。



    司马嫣正想问风逍舞这是何处,风逍舞却已从井口爬出,开口道:“从这门进入后,左边的第一个房间有换洗衣物,你先去换套衣服吧。”



    他正微笑地看着自己,只是……为什么他的目光有一点点奇怪呢?



    司马嫣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她身上的画裙已因着水的缘故紧紧锁在身上,虽还有一层衣服,却更突显胴体玲珑的曲线。三千青丝水滴连连,看来更有一种说不出的诱惑。



    司马嫣的脸方在水里泡得苍白,却顷刻变得通红,直直红到了耳根,捏了把风逍舞的鼻子,像只受惊的小兔跑进了屋里。



    房里果然有女子的换洗衣物,而且还有个落地大铜镜。



    司马嫣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套纯色丝纩内搭,一套石青提花绸马面裙,一件工字云纹玉缎褙子,然后褪下身上湿漉漉的衣裳。



    她将身上的衣服全部褪下时,不经意瞟了眼一旁的大铜镜。



    然后她的目光再也舍不得离开。



    司马嫣看着镜中莹白无瑕的胴体,痴痴地出神。



    她已不再是个小女孩了。



    她看着自己的腰肢,幽幽叹了口气。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叹这口气。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轻轻一笑,脸颊泛起了浅浅红晕。



    忽然她想到风逍舞,想到他刚才看着自己的眼睛,想到了……



    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已开始急促,脸上又在不经意间飞起一片归霞,好红好红。



    她晃了晃脑袋,咬了咬自己的手背,不让自己再想,也不让自己再看。



    她转过身将衣服匆匆穿起,向外面走去。



    十七岁的少女,又有哪个不曾顾盼自怜过呢?



    十七岁的少女,又有哪个不是怀着一颗春心呢?



    忽然她又想到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他是怎么知道这房间里有女孩子的衣服的?



    他又是这么知道这个房间的?



    难道这里是他在外面,和其他女孩子的……



    想到这里,她的心就像被一根细小却尖锐的针轻轻扎了下,扎得她又酸又痛。



    司马嫣摆了摆身上的衣服,缓缓走出门,步子也变得很沉重。



    她带起房门,看到面前的桌子上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刚刚刺了她一下的情人,一个是她不认识的男人。



    风逍舞道:“这就是刚才救了我们的人,也是那死过一次的老头子。”



    司马嫣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位男人。她不敢相信那个瘦得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下的老头会是眼前这个正值青壮的中年男子。



    风逍舞道:“这也是他的家,他的家之一。”



    司马嫣道:“这是他的家?”



    风逍舞道:“是的。”



    司马嫣长舒口气,仿佛刚从背上放下一个装满大石头的包袱,脸上又焕发出了光彩。



    司马嫣走到男人身边,道:“今日承蒙大侠舍命相救,小女……”



    她话没说完,男人却连连摆手:“客套话咱就都免了吧,我可不想在这也要做这些没什么意义的逢场作戏了,何况我也不是什么大侠。”



    司马嫣莞尔一笑,坐在风逍舞身边:“行,那你至少得告诉我你的姓名。”



    男人笑了:“说起名字,我可是大大的有名。”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我姓宋,叫宋捉影。”



    司马嫣的眼里放出了光:“你是宋捉影?就是那个从北到南,走到哪偷到哪,连皇宫大内的国库都敢下手的宋捉影?”



    宋捉影道:“没错,我就是偷遍天下无敌手的宋捉影。”



    司马嫣璨烂一笑:“我听爹爹说过,他说当今天下轻功最妙的人就是你,说你不到两个时辰,就从华山山脚登上了云台北峰,古往今来还没有哪个人的轻功有你这般高明。”



    宋捉影笑道:“那只是从前。虽然现在我本事还在,但已感觉自己开始老了。”



    司马嫣道:“可你在江上把我救回小船时露的那一手功夫还真把我给吓坏了,那时我还以为铁定要掉水里了呢。”



    宋捉影目光变得狡黠起来:“你好像并没有吓坏吧?不是还很关心地看着对面的风逍舞吗?”



    司马嫣嫣然一笑,悄悄碰了碰风逍舞的手。



    风逍舞抓住了她的手。



    宋捉影道:“其实这并不是我家。”



    风逍舞道:“不是?”



    宋捉影道:“当然不是,这只是我的化妆室。”



    风逍舞笑了,司马嫣却没有听懂。



    风逍舞向她解释:“他偷的东西太多,基本每个他常光顾的去处就有他事先买下的房产。只不过平常都是空着的,关键时刻就躲进来易容改扮,摆脱追踪,这幢房子也不例外。”



    司马嫣道:“可他偷的不都是一些恶人的不义之财吗?那些人能把他逼到这般地步?”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慌张地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似有点不知所措。宋捉影笑道:“你放心,衣服只是放在里头备用而已,里面的衣服我都还没穿过。当今天下能逼我扮成女人的人可还没出现呢。”



    司马嫣这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毕竟一个女孩子穿着大男人穿过的衣服,总会感觉不太舒服。



    宋捉影叹了口气:“黑吃黑当然没这么多的麻烦,只是我一看到好东西,手就不自觉地痒起来,不偷他一偷晚上连觉都睡不着。三个月前我才在广州府蔡府丞家中摸了块陆子冈的玉牌,差点就被他们抓来剥下一层皮。”



    宋捉影又笑道:“可最后我还是逃掉了。虽然我轻功不比从前,但小偷这行饭还是能吃下去的。”



    风逍舞悠然道:“其实你最厉害的本事不是偷,而是演戏。”



    宋捉影道:“演戏?”



    风逍舞道:“你在饭铺演的那出戏,连我都被你唬到了。你若上姑苏的雅部班去,我敢保证那些角儿没一个比你演得出彩。”



    宋捉影道:“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看来我也是时候考虑下转行了。”



    风逍舞却叹了口气:“可惜你的嗓子不太行,怕只能演一演端茶递碗的龙套了。”



    司马嫣看他们一说一笑的,忍不住道:“你们是认识的?”



    风逍舞点了点头:“嗯。”



    宋捉影道:“我们认识已快有三年了。”



    司马嫣撅了撅嘴,默不作声,心里却有点不舒服。



    宋捉影笑道:“你放心,虽然他跟我认识的时间比起你是久了点,但就算我被座下的凳子咬烂了屁股,他也不会皱一皱眉头的。”



    司马嫣想忍住不笑,却还是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宋捉影道:“幸好毕恭玄的人把我摔得正是时候,本来我都已不知该如何编下去了,恰好装死了事。”



    司马嫣道:“你还打算给他们吃绿豆汤。”



    “那是因为我知道像他们这种出门吃个饭都要拿双银筷子试试有没有毒的蠢蛋是绝计不会吃的,”宋捉影冷哼一声:“而且我的绿豆汤也只有两碗,鬼才会给他们吃绿豆汤,喂他们吃泥巴还差不多。”



    风逍舞显得有些无奈:“可你的泥巴却喂到我身上来了。”



    宋捉影正色道:“那可怪不了我,当时眼里只有我的孙女,才不会看到你这小崽子。”



    司马嫣眨了眨眼:“当时你真把我看成你的孙女了吗?”



    宋捉影道:“所谓戏者真也。唯有真实到连自己都能骗过的演技,才能骗得了观众。当时我可真的是连自己都以为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孙女。”



    司马嫣嫣然笑道:“你连经验都总结好了,看来你已不用自己登台演戏,已经可以当武章班的班主了。”



    宋捉影笑道:“武章班主也不错,总比这该死的小偷小摸手段要省心得多。”



    风逍舞向司马嫣道:“我的朋友不多,宋捉影已算是我唯一一个朋友了。”



    司马嫣道:“你为什么不多交几个朋友呢?”



    宋捉影道:“因为他怕你吃醋。”



    司马嫣白了宋捉影一眼。风逍舞笑了,却也没有解释。



    他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这是他长久以来第一次说出没经过大脑思考的话来。



    他甚至有点恐惧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只觉得自己的神经已不像此前一直紧绷着,似有点松懈了下来。



    是否因他久已不曾处在这样轻快的环境,如今突然有可以深陷进去的机会,就选择全身放松而有点不能自拔地散漫了呢?



    宋捉影道:“而且他还是个怪人。”



    司马嫣道:“怪?怎么怪法?”



    宋捉影道:“他滴酒不沾,茶也不沾,只喝白水。像这样的人,怎么能交到朋友呢?”



    风逍舞微笑。



    他知道宋捉影是在帮自己圆过去,也知道宋捉影说的是假话。宋捉影也知道自己说的是假话。



    只是他只能这么说,他也不愿说真话。



    常与孤独相伴的人,又怎么能交到朋友?



    也许最根本的原因是他自己。他早已习惯这样的孤独,孤独已将他的内心彻底封闭。



    司马嫣道:“酒既伤身,又乱性。为什么不喝酒反而交不到朋友呢?”



    宋捉影笑道:“听你说这话,就知道是个从没喝过酒的人了。”



    司马嫣撇了撇嘴:“谁说我没喝过。酒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我有什么不敢喝的?”



    宋捉影道:“你真的喝过?”



    司马嫣的口气忽然软了下去,嗫嚅道:“只喝过一点点。”



    宋捉影道:“味道如何?”



    司马嫣摇了摇头:“不好喝。又呛又辣又烫,喝下去时感觉喉咙就像被割了一刀,而且我只喝了一口就感觉头晕晕的,还不如喝一碗红豆莲子汤。也不知道爹爹为什么那么爱喝酒。”



    宋捉影道:“所以我才说你没喝过酒。没有真正喝过酒的人是绝对不懂酒中滋味是多么令人陶醉的。”



    司马嫣道:“酒本来就会醉。”



    宋捉影愣了愣,仰天大笑:“你说得对,酒本来就会醉。”



    他又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人滴酒不沾,我却是嗜酒如命,一天不喝酒我就头晕,真不知当初是怎么跟他交上朋友的。”



    司马嫣笑道:“别人是喝酒会晕,你是不喝酒才会晕,看来你真是个酒鬼,你喝酒的本事说不定比你演戏的本事还要大。”



    宋捉影摆了摆手:“我喝酒的本事还不算大。我有个朋友,那喝酒的本事才是真的大,一口气灌进十斤龙醴坊出产的烈酒都没有丝毫醉意,眼神甚至比豹子还清醒。连我都不知道他最近从哪搞来了批扶桑的龙月和菊理媛,那滋味堪比龙醴坊的馝华和碧月泉名酒。”



    风逍舞道:“最近你的易容术又有提升,若不是你把我撞倒地上顺手解开了我的穴道,我都还没认出你是谁。”



    “你若是能认出来,那才是怪事。”宋捉影话里充满了自信:“我这次用的是镜月宫的易容药水,你当然不可能认出来。”



    风逍舞一向不改的脸色居然变了变:“镜月宫?你是怎么弄来的?”



    宋捉影笑道:“当然是买来的。凌华仙子虽深在宫中,却也要用钱。”



    风逍舞道:“可她自那次归隐后就再未踏出过宫门一步。”



    宋捉影道:“她不出来,她宫里的弟子就替她出来。五个月前在长安龙四爷府上组织的拍卖会就有镜月宫制作的东西在里面。我只买了她一个易容药水,就没钱再买其他东西了。”



    风逍舞微笑:“幸好你还可以偷。”



    宋捉影大笑。



    司马嫣道:“凌华仙子是谁?我怎么没听爹爹提起过?”



    风逍舞道:“你还记得我曾与你提过陆云飞吗?”



    司马嫣点头:“当然记得。”



    风逍舞道:“凌华仙子只在江湖出现了两年,那两年正是陆云飞名声最健的时候,但她当时在江湖的名声却不在陆云飞之下。”



    宋捉影立刻补充:“甚至犹在其之上。”



    风逍舞道:“的确。如今陆云飞的威名已不如当年震撼人心,凌华仙子的名气却依旧不减。”



    司马嫣道:“她做过什么事,居然比陆云飞还要出名?”



    风逍舞道:“她没做过什么事。”



    司马嫣吃惊道:“没做过什么事?”



    宋捉影道:“她没做过什么事,只因直到现在人们都还不能确定她究竟做过什么。”



    司马嫣道:“但她却比陆云飞还要出名。”



    宋捉影道:“是的。”



    风逍舞道:“虽不知道,但她的武功之高,深不可测,却是真的。连昔年云游四海,遍访世间武林圣地,甚至远登圣母之水峰,天下武功招数兵刃器械无一不通的傅证子都看不出凌华仙子的武功深浅。”



    宋捉影道:“傅证子在陆云飞尚在弱冠之年就已断言不出十年此人就可天下无敌,却依然看不透凌华仙子的武门脉路。”



    风逍舞道:“当年陆云飞也确实和凌华仙子有过一次交手,只不过两人都没有亮出兵刃,只是默默注视着对方,到最后谁也没出手,就一言不发地走了。这段往事也为后人传为武林佳话。然而两人究竟谁的武功更胜一筹,江湖至今也没有人敢笃定。”



    宋捉影微笑着,并不说话。



    风逍舞看着他,叹了口气,只有替他说了下去:“也许是陆云飞心动了。”



    司马嫣道:“心动?什么心动?”



    风逍舞忽然也不说话了,就像宋捉影一样微笑地看着司马嫣。



    司马嫣忽然明白了,脸又轻轻红了起来。



    陆云飞心动的又不是她,她为什么会脸红?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脸红,她总会在一些莫名其妙的时间莫名其妙地脸红。



    是不是因为风逍舞在看着她笑?笑得她也有一点心动呢?



    宋捉影道:“陆云飞有没有心动,这就不得而知了,传闻凌华仙子比陆云飞也年轻不少。且镜月宫门规甚严,自开宗以来就只收女弟子,弟子未经凌华仙子同意不可踏出宫门,自也不允许随意与男子谈情说爱,她自己当然也不会自破门规。”



    “这两人的武功境界都已都是江湖史无前例的巅峰。除了武功外,凌华仙子的易容术也冠绝天下,连以暗器和易容手法最为闻名的简家,也曾向她请教过。”



    宋捉影从怀里掏出一小个水晶瓶,里面只装着很少很少的晶透暗紫色药水:“这就是凌华仙子的易容药水,还没我一个拇指头大,就花了我三百两金子。”



    他重新将瓶子放进怀里。他拿出和放入的每一个动作都很小心,生怕一用力就会把瓶子捏碎,显然已将这瓶药水视为珍宝:“这也是江湖中没人能确定她到底做过什么的原因,凌华仙子传闻中的大部分事都是经她自己易容改扮后再去做的。”



    宋捉影叹了口气:“至于这瓶药水,就算我想偷也偷不了,因为江湖也从来就没有人知道镜月宫究竟在哪。”



    风逍舞道:“也曾有人偶然发现似是镜月宫的弟子出来采购物品,他们本想偷偷跟踪她们回去,探出镜月宫的位置,却都在此后的不久被人发现陈尸在荒野处。”



    宋捉影道:“而且凌华仙子真容从不轻易露出,也没人知道她模样如何。”



    风逍舞道:“自重回镜月宫,江湖就不再有凌华仙子的踪迹。”



    宋捉影道:“没人知道镜月宫在哪,因此也没人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



    风逍舞道:“就像是一抹月光,没人知道她会从哪里出现,也没人知道她会在何时离去。但每个人都感受到了这抹月光的飘渺与轻柔,仿似不曾存在,又仿佛一直都在。”



    这两人一搭一挡,一唱一和,司马嫣不禁也跟着入了迷。司马嫣叹了口气:“我看你们俩干脆去唱弹词算了,你们唱弹词的本事一定比你们现在懂的任何一件本领都要高。”



    宋捉影道:“如果他没意见的话,我们会考虑的。”



    司马嫣立刻抓紧风逍舞的手,生怕他真的会跟宋捉影一起去唱弹词。风逍舞笑了笑,接着方才的话道:“这也许就是她比陆云飞要更出名的原因。”



    司马嫣道:“什么原因?”



    “神秘。”风逍舞道:“就因为神秘,所以她比陆云飞更使人铭记于心。”



    宋捉影道:“不错。所以直到现在,江湖最大的传说并不是陆云飞,而是凌华仙子。”



    司马嫣道:“可为何爹爹从没跟我提起过凌华仙子的事呢?”



    宋捉影笑道:“凌华仙子这个人,就算在她涉足江湖期间,见过她真容的也只有陆云飞、风际空、钟离孤,及当时的简家家主简二先生。连少林掌门缘空,武当掌门云松,上一任峨眉掌门肖九星,上一任丐帮帮主蒋根这武林四大派的第一号人物一起会见她时,她都是戴着帷帽示人,司马庄主又怎会跟你讲一个他自己都不了解的人呢?”



    司马嫣向风逍舞莞尔一笑:“原来你爹爹也见过她。”



    宋捉影怔了怔:“爹爹?”



    司马嫣道:“是呀,你不知道吗?”



    宋捉影猛然醒悟过来,看着风逍舞,诧异道:“你是风际空的后代?”



    风逍舞道:“我是。”



    宋捉影怔住,笑了:“想不到,想不到,你居然是那昔日令江湖群雄无不景仰拜服的风际空的儿子。”



    “这事你为什么一直没和我说?”



    “因为我一直都不想说。”



    宋捉影沉默。



    留月山庄那场大火,他也知道。那本就是场百年不遇的大火,且毁掉的还是当时武林最具影响力的人物。



    月本不可留,何苦留月?



    没有人喜欢提起这样的往事。他明白风逍舞的想法。



    司马嫣发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她不该在这时说起这些他不愿再提的往事,不过她也确实不知道风逍舞居然没跟宋捉影提过,只是和自己说起过。现在她心里感到愧疚,却又掺杂着一丝洋洋的窃喜。



    宋捉影叹了口气:“这小子是风家的后人,我认识他三年都没对我说过。你只是个认识他还不到一年的小姑娘,他却对你说了,足可说明你在他心里的地位是不是比我要高了。啧,我都已是准备开始老了的人了,怎么还有股酸溜溜的劲儿从我心里冒出来呢?”



    司马嫣笑了。



    她发现宋捉影的确是个很有趣的人。似在任何时候,他都能将僵硬的气氛轻松化解。



    这是否就是风逍舞能和他交上朋友的原因呢?



    司马嫣道:“你并不老呀,为什么总说自己老了呢?”



    宋捉影道:“趁着还没老的时候多说自己老,等以后真正老了就能坦然接受了,这叫未雨绸缪。”



    风逍舞道:“这叫多此一举。”



    宋捉影道:“你不信你也可以试试。不过现在的话……你似还没有试的必要。”



    司马嫣目光充满了祈愿与憧憬:“我想,凌华仙子一定很美很美,美得就像月光中的仙女一样。”



    宋捉影道:“你说对了。”



    司马嫣道:“你不是没见过凌华仙子吗?怎知道我说对了?”



    宋捉影道:“我没见过,但简二先生见过。”



    司马嫣眼波流转:“他?”



    宋捉影道:“是的。自从简二先生见过那一次凌华仙子的真容后,整个人就变得痴痴癫癫。茶饭不思,日夜不寐。一家人都急坏了,请来天下名医,吃过的药啊草啊恐怕比密斋还多,过了两年才恢复过来。”



    宋捉影笑着道:“简二先生风流成性,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见了凌华仙子一面后却害了这么严重的相思病,你说凌华仙子长得究竟如何?”



    司马嫣的眼里放出光彩,很快又黯淡下去,长长叹息:“可惜我没能见她一面。”



    宋捉影长笑:“很多人都说过这句话,无论男人女人。”



    他看着司马嫣,道:“不过简二先生若见到你,说不准会再害一次相思病。”



    司马嫣嗔道:“你就别取笑我,一股劲地瞎说了。”



    宋捉影道:“我可没瞎说。我见过的女人也不少,但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小姑娘。”



    司马嫣紧紧抿住嘴唇,浅浅地笑了。



    宋捉影长叹一气:“风逍舞这臭小子运气属实不错,为什么我就没这么好运气呢?”



    风逍舞道:“只要你少偷点东西就有了,你的运气全都花在偷东西上了。”



    这句话无异于算是承认,司马嫣就是他莫大的运气。



    司马嫣牵着风逍舞的手牵得更紧,笑影盈盈,甜蜜而动人,往前一切的苦难都已被她此时心里的愉悦冲冲洗得精光。



    宋捉影看着司马嫣脸上醉人的笑影,心却沉了下去。



    宋捉影道:“在你换衣服时,我听风逍舞说你们是要去苍穹帮总坛。”



    司马嫣点头:“嗯。”



    宋捉影道:“你们去干什么?”



    司马嫣道:“爹爹被他们给要挟去了,我们要去帮他。”



    宋捉影道:“司马翔?”



    司马嫣道:“嗯。”



    宋捉影沉下脸:“你们这样去,无异于是送死。”



    风逍舞正欲说话。宋捉影看到他想说话,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头:“我知道你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但你这次的做得实在是愚蠢至极。”



    风逍舞沉默。



    经过这次阻碍,他明白自己还是低估了苍穹帮。



    在与苍穹帮交手过后,他才发现苍穹帮的实力竟有如此可怕。若不是宋捉影及时救出他们,恐怕永远都无法逃脱毕恭玄的掌控。



    他本以为凭自己的力量能完全保护好她,却在刚出门的几天内就让她受了这么多苦,甚至身陷囹圄当中。



    宋捉影道:“我在这里出现,并不是碰巧。”



    风逍舞点头:“你说。”



    宋捉影道:“义宏庄已有了个对付苍穹帮的计划,我到这里来,就是受了他们的邀请。”



    风逍舞道:“义宏庄?什么样的计划?”



    “我也还不清楚。他们约的也不止我一人,说到了地头再展开详谈。”宋捉影道:“计划还是秘密,并没有公开。”



    风逍舞道:“但你却告诉了我。”



    宋捉影道:“因为他们同样想告诉你,只不过此前一直没找到你人。”



    风逍舞点头,没有说话。



    司马嫣想问义宏庄是什么,但她没有问。



    她知道现在他们正商议着一件很重要的事,此时是不应随便插入别的话题的。



    她虽然一直深处闺中,却也明白许多事理。



    宋捉影道:“对付苍穹帮,仅靠一个人的力量绝不可能办到。唯有同心协力,才可能有机会。”



    风逍舞道:“我也知道我一人不可能把苍穹帮给翻了,我只是想救出司马庄主罢了。”



    宋捉影道:“你一个人也不可能把他救出来。”



    风逍舞沉默片刻,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宋捉影道:“等附近苍穹帮的人搜查结束就走。”



    风逍舞道:“你坐在这里,怎知道外面的情况?”



    宋捉影道:“和我一道来的还有两人,现在在外面察探苍穹帮的动静……”



    他话还没讲完,忽见一只手从窗外探入,向他们打了个奇怪的手势。宋捉影看了一眼,长身而起:“走!”



    前院停着一辆马车。



    走在宋捉影前面的两人已先上了车。看到风逍舞也跟宋捉影一齐上了马车,而且还带着个女人,两人不由都吃了一惊。



    宋捉影道:“这位是我朋友。我们这次行动若有他相助,成功的几率会更大。”



    左边身长八尺,一身黑肉的壮实大汉沉下脸道:“但司徒超风好像并没允许你多邀人进来。”



    宋捉影道:“这次计划司徒超风本也想请他来的,只是他惯于四处游走,居无定所,一直找不到人,所以后来就放弃了。”



    右边身材矮小,两眼神采丰足的瘦弱男人道:“既然已经放弃,又何必再请他来?”



    宋捉影笑道:“两位放心,到了地头我自会知会司徒超风。”



    黑肉大汉沉声道:“此番行动秘密且重大,恐怕是百年来江湖最重要的一次行动。万一出了岔子,你以为只凭你一人能承担得起吗?”



    瘦矮男人道:“这位朋友叫什么名字?”



    风逍舞道:“见过两位前辈,在下姓风。”



    “风?”瘦矮男人看了看他手畔的剑:“风逍舞?”



    风逍舞道:“是。”



    这三个字仿佛有种慑人的魔力。瘦矮男人听罢,沉吟片刻,缓缓道:“既然如此,那也罢了。”



    无论谁能战胜峨眉的大弟子和海南的三当家,都会令人刮目相看的。



    更重要的是风逍舞本就是义宏庄的常客。



    黑肉大汉道:“我们兄弟虽没什么意见,但并不代表司徒超风没有看法,到时候你还是要跟他会意一下。”



    这身材相差悬殊的二人居然是对兄弟。



    “我明白。”宋捉影向风逍舞道:“这一身黑肉的壮汉名叫卫城,另一位则是卫庄卫老大。”



    风逍舞道:“莫不是水龙十三连的铜墙铁壁‘风从虎’卫城,金杆开花‘云从龙’卫庄?”



    宋捉影道:“正是。”



    卫城和卫庄都是东北沿海十三个联合帮会,也就是水龙十三连总瓢把子卫海的两个儿子。老大卫庄手持一柄精钢旱烟袋,专打人三十六处大穴,七十二处小穴,打穴点穴功夫在江北可作第一流人选。老二卫城十三太保横练,一身黑肉据说已练至刀枪不入的火候,双掌更各有两百斤力道。两人联手,曾荡平太行三窝大寨,都是江湖中的一流好手。



    卫城道:“客气话咱不必多说,要说也等到了地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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