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元宵缩了缩脖子,心虚又胆怯的抬步往家里走。



    心里可真是没底。



    元彰近两年忙的脚不沾地,尤其是最近这半年,不管到哪里都带着一群人,在家里呆的时间越来越少。拜元彰从前对元宵掌控欲强大所赐,元宵身边的朋友几乎没有,家里除了一个哥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元彰不在家,这家里就彻底成了元宵一个。



    而且,元彰这两年在元宵面前露出笑脸的次数越来越少,原本就见面的次数不多,就容易生疏。元彰又每次出现就是呼呼喝喝的微风样,元宵见他自然更显的有距离。



    等元宵一路挪着小步子走到元彰面前,元彰原本是坐着的,等元宵到他跟前了,元彰猛地站起来,照着元宵头上就是一巴掌。



    元宵在元彰手下,就跟弱鸡一样毫无反抗能力。她被哥哥一巴掌就打翻在沙发上。



    元彰一手抓住皮带扣,解开一抽,皮带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准圈无误地抽在元宵身上。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元彰的动作行云流水,简直不能更流畅。而元宵呢,只来得及在最短的时间内,抱紧自己,护住头脸。



    皮带抽在人的皮肤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下下的,皮开肉绽,不在话下。



    元彰是真发了狠,身边站着人没有一个敢劝的,元彰打的自己都浑身热汗,只觉得元宵可恨!



    最后还是童萱看不下去,出声劝了一句,“别打了!她受不住的!”



    元彰的手劲儿,活活打死人都是做得到的,用到元宵身上,根本超出元宵的承受范围。元彰收了手,站在原地喘气。



    看元宵缩成一团,身体被打的已经出现痉挛,跟蛙跳反应一样,一下下的抖。



    他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面对被打的一声不吭的妹妹,元彰心里又疼又恨,深吸了一口气,训道:“你给我在家里老实呆着!”



    说完,元彰带着人呼呼啦啦的往外走。



    童萱走慢了一步,对着元宵劝了句,“你要理解你哥哥,他现在恨不能脊背后面都长八只眼睛。回家突然发现你不在家,他急的就差跑去跟人豁命了。你就不能让他省点心!”



    说完童萱也就不再去管元宵,紧追着元彰走了。



    至于元宵,童萱没心情管她更多。在童萱看来,元宵是该受点教训了,没心没肺总要有个限度,不能总是做个长不大的孩子。



    等别墅里的人都离开,恢复一室的清冷,元宵才一点一点泄露出哭声。很低很小声的抽噎声。



    ==



    元彰是后半夜回来的,原本他今晚有事需要在现场盯着,可是心里总还是放心不下元宵。



    等回来,开门发现家里?漆漆的,连灯都没有开。



    他还以为元宵已经睡了,谁知道开灯一看,元宵还缩在沙发上,跟他走的时候,根本连动作都没有换过。



    元彰立刻就回头去看童萱,那意思很明显,‘你没有留人在家里照顾她?’



    童萱心里一突,她当时也替元彰生元宵的气,哪里还能想着留人在家里照顾元宵。



    元彰压住心底里的气,阔步往元宵身边走,“圆圆?”



    他妹妹小时候胖乎乎的,所以妈妈就给起了小名叫‘圆圆’。



    元彰以为元宵在闹脾气,可是走近之后就发现不对,他伸手推了元宵一下。元宵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软倒了,整张脸都是青色的。



    “医生!”元彰站在原地大吼。“医生!”



    元彰现在走到哪里都带着随身的医生,他的那些异母兄弟太过凶狠,每一个都很不能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之前他的车就被袭击过好几次,元彰自己也受过好几次不大不小的伤,所以医生一直都是跟在他身边的。



    医生原本在外面的车里,好容易能休息一会儿,这下子又被人强拖着进了别墅。



    给元宵只是简单的检查一下,医生吓脸色都变了,什么都顾不上的对着周围的人喊,“快叫救护车!快点!来不及了!!”



    在最深的夜里,救护车的轰鸣声划破长空。



    医务人员赶到的时候,初步判定元宵是心室跳动受到某些干扰,导致心肌跳动不一致,而出现所谓的心肌颤动现象,所有的心肌运动不一致,这是不能把血液挤压出心脏并运输到全身的。情况很危险,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电击急救。



    元宵被医务人员从沙发上抱下来,就躺在地上,她身上的外衣被剥去,只留下贴身的背心内裤。这样一来,之前元彰打过的痕迹都明晃晃的暴露在了空气中,触目惊心。



    元宵本来皮肤很白,现在青一条,紫一条,就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有好几处已经流血结痂,更显的血腥。



    赶来的医务人员对视了一下,不敢再耽搁,从救护车里拿出仪器,就在别墅的地上给元宵做电击急救。



    元彰眼睁睁的看着元宵被人用仪器电击胸口,整个人就跟一条垂死挣扎的鱼一样在地板上弹跳。他全身都抽在了一起,连站都站不直,他腿半弯着,就跟脱水的青蛙一样站在原地,嘴巴张大,大口大口的喘气。曾经的记忆在瞬间袭击了元彰,曾经元宵也有过被医生下断言说救不活了的时候。那时候元彰才十几岁,他跪在地上求每一个能救他妹妹的人。希望老天爷能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妹妹活过来。



    经年过去,他已经不需要下跪求人,可是到如今,他的元宵还是成了这样。



    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元宵小的时候发高烧,伤了心肺,这些年养着,一直都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每次感冒发烧都不能轻视,元彰伸出手,他这双手,早已经不干净了。他不怕厉鬼恶神,他走到今天,谁也不欠。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世道,他不拼就是等死!



    可是此刻,元彰连声音都发不出,他想要叫元宵两声,如少年时一样求着元宵不要死,可是他说不出话来。



    他能说什么呢?



    这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



    元宵在家里被急救过之后,然后被送往医院。元彰紧追不舍。就坐在救护车里面,他不能让元宵离开他的视线,他的妹妹,会死,会掉下他再也不要他这个哥哥了。



    元宵无知无觉的躺在救护车上,元彰拉着她的手。



    将元宵的手贴在脸上,元彰低着头一声不吭。他甚至不敢看元宵,她身上的伤太惨了,这伤要是别人给元宵的,他会毫不犹豫掏枪宰了对方,可是这都是他



    元彰不敢张嘴,怕自己开口就哭出来。这两年,他知道自己太忙了,总想着撑过这一阵,他就带着元宵出去玩儿。元宵常跑去找梁辛,元彰是知道的,他早先想要出手阻止,可是他现在每天都跟走钢索一样,实在是管不到妹妹。



    过年他还是很忙,心心念念抽出时间,赶在大年三十赶回家陪元宵。没想到等待他的是一座空屋。他担心,愤怒!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他现在说一不二习惯了,总觉得别人是该听命于他,该二十四小时听命的。



    所以得知元宵去了梁辛那里过夜,元彰暴怒!



    他从来珍视的宝贝被人偷走了,在他全力以赴疲于奔命的时候。



    ==



    元宵入院不久,梁辛就赶到了。



    原因是医生报警,说有人虐待女性。



    梁辛送了元宵回家后,一直就不怎么放心,虽然梁辛曾亲眼见到过元彰对元宵的疼爱,可是元宵在初次之后还要挣扎着起来回家时的眼神让梁辛不放心。而且,元宵不知道,梁辛却是清楚的,元彰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哥哥,在梁辛的概念里,元彰比上杀人狂魔也不差什么了。



    梁辛很担心元宵,就一直在元宵家附近盘旋,到了后半夜,他不好在外面呆着,就到了距离元宵家最近的派出所过夜。总觉得距离元宵近一点,心里安稳一点。没想到就等来的就是医生的报警,梁辛一听医生报警时的叙述,心跳都停了,根本不敢耽搁,就跟着警员同事一起到了医院。



    元彰被手下的兄弟通知,“老大,条子来了。”



    元彰守着元宵,一步都不愿意离开,根本连话都不说,就是用手挥了挥。



    山鼠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是跟小小姐一直处的不错的那位梁警官。您看要不要”



    提起梁辛,元彰这才起身往外走,远远地看到梁辛,元彰毫不犹豫的从腰间掏出了枪,走到梁辛身边,用枪口指着梁辛的脑门!



    “你还敢来?!你害的她还不够?!”元彰咬牙切齿的,好似一个字吐出来,就能化做子弹,去将梁辛打成筛子。



    梁辛被冷冷的枪口抵着头,半点都不怕,他眼中的恨,不比元彰少多少,“到底是谁害的她!你心里清楚!”



    要不是有元彰这样的一个哥哥,元宵不会长成如今的模样。乍看起来就跟骄傲的孔雀似得,任性娇气,什么事情都敢干。但是跟元宵接触,也有些年头了,到如今,没人比梁辛更知道元宵的孤单。元宵被元彰养的很畸形,就像是玻璃瓶里的小动物。在瓶子里,元宵想干什么都可以,可是她不能飞出去。没有朋友,没有事业,什么都没有。



    元宵没有能依靠的东西,除了哥哥。她什么都没有。



    所以元宵执着梁辛,这是她唯一能抓到的,脱离哥哥那个窒息瓶子的机会。不管她心里知不知道自己的需求,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可是天性让她不放手。



    更甚至,梁辛恨元彰的身份!若不是有个元彰这样的哥哥,他跟元宵的开始不会是那样的。这几年,他更不会一直纠结跟元宵的关系,迟迟不敢确定下来。梁辛心里很明白,警方能将目光盯在元宵身上,元彰的敌人,自然也会。



    元彰做的恶事越多,树敌越多,元宵就必然会成为打击元彰的靶子。



    不管元宵是不是愿意,有没有参与进去,都没有用。她是元彰的妹妹,这就够了!



    梁辛的个子还比元彰高一点,只是元彰最近两年去健身房的机会越来越少,人又隐隐的胖起来。比上一直清瘦的梁辛,元彰在身体上的优势更明显。



    元彰瞪着梁辛,“哼!我养了她十几年,她一直好好的。”



    要不是遇到梁辛,要不是元宵一心系着梁辛,元彰不会失控,不会出手伤了元宵。这件事的元凶就是梁辛,元彰将枪的保险用手指一板,那种凶恶,就跟下一刻,他就真的会开枪打死梁辛一样。



    梁辛根本没有躲避的意思,就跟元彰对瞪,恨意浓浓。



    “元总”邢封带着人远远走过来,脸上带着笑容,轻巧又得意的说:“私藏枪支弹药这下,人赃俱获了!”



    元彰眼珠子微微一动,就放开了梁辛。



    瞬间梁辛就跟脱力似得往后退了一步,他定了定,趁元彰跟邢封纠缠的功夫,扭头就往元彰身后不远处的病房跑。



    元彰是顾不上梁辛了,而元彰手下的兄弟,此时都目光灼灼的盯在邢封身上。



    邢封比桑乔要狡猾很多,而且什么手段都使。比上当年元彰虽然嘴上骂桑乔死三八,但是相对的,还算尊重不同,面对邢封,元彰是真的打起了十二分的心力。



    “呵。邢队可真是人民的好公仆,祖国的好儿女,这凌晨四点不睡觉,跑来盯着我跟小兄弟玩闹。”元彰的表情变的很快,刚刚面对梁辛的时候,明明还是凶神恶煞的模样,转眼儿面对邢封就挂上了笑,一脸的玩世不恭。



    邢封更是皮笑肉不笑,“拜元总的照顾,我们警队今年全部取消年假,二十四小时待命。”年前的命案太多,临海市警局,这个年,从局长到最底层的探警,各个全部待命。



    只盯着元彰不放。



    元彰心里臭骂这群蠢货,明明刚开始挑事的不是他,他也只是全力反击而已。偏偏,条子就盯着他元彰不放,不过就是因为他其他的那些兄弟都被罩着元天霖的保护伞下面,背靠大树好乘凉,那些人都有大树可靠,就算真的做了天大的事,身后都有人帮他们擦干净。



    可,元彰没有。



    他从来靠的都是自己,他无人可靠。



    元彰肃下脸,“这怎么话说的,我从来都是守法好公民!不知道邢队,有什么要赐教的。”



    邢封冷笑,不见棺材不掉泪,他瞅瞅元彰手里的枪,“元总,非法持有、私藏枪支、弹药罪是我国刑法第一百二十八条第一款规定的罪名。违反枪支管理规定,非法持有、私藏枪支、弹药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元彰举起手里的枪,“邢队法律条款背的挺溜儿,只是”他话没说完,就对着邢封开了一枪。这一下,吓住了在场所有的人,邢封连躲避都来不及,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元彰对着他开枪。



    砰!



    这是元彰自己的配音,一枪打完之后,大家才发现,元彰手里的枪根本就是空包弹。元彰哈哈大笑起来,“邢队这真是想立功想疯了,谁规定公民不能拿着玩具枪跟自己人玩儿的,刚才那位梁警官,他是我妹妹的男朋友,这你们警队应该没人不知道吧?我跟他玩玩不行?”



    邢封没想到元彰手里拿了把假枪。



    心叹元彰的狡猾,不过听到元彰开口证实了梁辛跟元宵的关系。邢封又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蠢蠢欲动。



    ==



    梁辛跑进病房,看到元宵的样子。



    震惊,这样的词都已经不能形容梁辛心底里的感觉,他不敢相信。



    梁辛半跪半趴在元宵的病床前,他甚至不知道该碰她那里,她像是破碎了之后被人粘合在一起的玻璃娃娃。没有一处是完整的,梁辛用自己的手指轻轻的碰触元宵还带着脉搏感应器的手指,他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他没有想过,就在一天前还在他身下绽放的女孩子,她为了他而哭,为了他而笑。



    仅仅是一天的时间,她就成了这样生死不明的模样,身上插满了不知名的管子。梁辛甚至不敢去想,她经历了什么。



    梁辛没办法不自责,不管元宵变成这样是谁下的手,他都难辞其咎。



    他不该送她回去的,她已经把自己交给他了,那就是他的人,他该守好她的。明明知道她的哥哥是个恶魔,明明知道,现在外面打她主意的人那么多,他却还是让她离开了他的视线。



    梁辛趴在元宵的床边哭,“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到这一刻,才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内心,拨开所有他的私心,对她身份的顾虑,以及不断想要透过她,寻找她哥哥犯罪证据的心思。在内心最深处,他其实是爱她的呀。爱她刁蛮任性,爱她痴傻无知,元宵是梁辛多年生活里,从来都不曾出现过的姑娘。她亦正亦邪,明明做了那么多让人不喜欢的事情,却还是让人没办法彻底讨厌她。



    只因她是那样的孤单,又是那样的单纯。



    梁辛自责到心碎。沉声痛哭。



    元宵手指动了动,她奋力地碰了碰梁辛的头发。



    最轻微的碰触,梁辛马上就感觉到了,他立刻抬头去看,就见元宵醒了,她就在一堆仪器管子中间,对着梁辛笑。



    都这种时候了,也只有她才能笑得出。



    梁辛傻乎乎的盯着她,不知道此刻,他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好。



    可是她醒了,他又觉得比说什么做什么都来的要好,他就跟着她一起笑。



    元宵看着梁辛哭的满眼的眼泪,就觉得很好笑。好想对他说,你这个傻子



    为了他,她也不会死。



    元宵身上就没有不疼的地方,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哥哥打,还打的这样重。后来她觉得呼吸不畅,可是却没有力气打电话求救。昏过去之前,她心里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梁辛。哥哥总有忙不完的事情,而且元彰身边还有童萱,还有许许多多为了元彰卖命的人。可是梁辛不是啊,她的梁辛只有她一个啊。



    她不能丢下他。



    元宵说不出话,却还是对着梁辛摇了摇头,告诉他,她没事。心脏疾病都是发病的时候特别吓人,生死一瞬间,救过来了,就没事了。



    梁辛眼睛一眨眼泪就又落了下来。



    他贴近元宵,在她唯一没有青紫的脸上亲吻,温柔的跟她说:“我们结婚好不好?你嫁给我吧。”



    跟着他,不管天涯海角,他总是能护着她的,不会再让她留在元彰身边,让她彻底的离开是非之地。往后元宵,再也不是元彰的妹妹,而是他梁辛的妻子。



    他的女人。



    元宵眼泪也跟着掉下来。她其实早就想哭了。



    可是没想到这种时候,梁辛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是知道梁辛的,他既说了这样的话,就永远不会放弃她。



    他不会不管她的。



    元宵又哭又笑,病床边的仪器突然响起来,她不能情绪激动。



    打发走了邢封,一直守在门口的元彰这时候才冲进来,身后紧接着就是好多医生,都急急忙忙地检查元宵的情况。



    元宵却一直盯着梁辛,他被医生挤走,她的目光就跟着他转。



    元彰就站在一旁,他眯起眼睛打量着哭着眼睛红透的梁辛,第一次,在心里正视这位他妹妹的男朋友。



    ==



    梁柔过年的假期有限,她在家里只能停留五天,也就是说大年三十回家,大年初四就要离开。



    过了个不怎么有喜气的年,大年初三这天,梁柔就已经开始准备回首都的行李。李秀丽给梁柔准备了很多的东西,从西北特产的牛肉干,还有给安安的奶酪,装了满满当当一大箱子。毕竟是自己的母亲,梁柔心里还是很暖的,“妈,真的不用装这么多。”



    李秀丽不善说些温情的话,带着训斥的口吻说梁柔,“你从小就随了我,是个胖身子,今年回来,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回去赶紧往胖的吃,年纪大了,瘦了多难看。”



    梁柔知道母亲是心疼她,就没多说话。



    他们家,梁柔的身材跟了李秀丽,是那种从小就身上有肉的身体。梁辛跟了父亲梁朝城,从来都跟个瘦竹竿似得,怎么吃都不长肉。



    晚饭之后。家里来了客人。



    要说在这种三线城市,过年期间,家里走亲戚串朋友,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今天来的人,不是亲戚也不是朋友,是梁柔母亲退休前的同事,两个人一辈子都还不怎么对付。



    “张姨。”梁柔叫了长辈。



    张姨上上下下的将梁柔看了个遍,转眼又看安安,只不过看安安的时候,张姨明显是带着嫌弃厌恶的。安安记事以来,身边的人都爱她如至宝。像张姨这样目光里带着赤裸裸恶意的眼神,安安从没有经历过。小孩子都是很敏感的,感觉到对方的恶意,安安直往梁柔的身后藏。



    为了孩子,梁柔都对张姨不可能有好感。



    原本想着带着安安躲进卧室去,谁知道李秀丽倒是拉住了梁柔,极其熟络的跟梁柔介绍张姨的儿子,“这是张鑫,小柔你还记得吧?当年你们还是一个学校里的同学呢。张鑫现在在咱们这里开了个洗浴中心,生意做的可大咧。”



    梁柔当然不会忘了张鑫,从小就不是个好学生,偷鸡摸狗的事情干了不少。



    年纪小小就是学校里的反面教材no.1,那时候学校里的人见了张鑫,几乎都是绕着走的。梁柔从小就是考第一名的学霸型人物,跟张鑫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梁柔敷衍似得点了下头,拉着安安就要回卧室。



    没想到张鑫开口就跟梁柔说:“你傲气什么,也不过就是破鞋一个。要不是看你长得还不错,你当我愿意当接盘侠。”



    这话说的太突兀了。



    梁柔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李秀丽倒是立刻问向张姨,“你儿子怎么说话呢?要不是看你儿子三十多了还找不上个正经人,你当我愿意我女儿找他?”



    张姨扯了下张鑫,意思是让张鑫少说两句,可是面对李秀丽,她倒是半分不让,“我们鑫鑫哪里说错了?你这些年眼睛长头顶上,逢人就说你女儿有出息!现在怎么样?还不是让人踹了!你说的好听,老公出轨才离的婚!她人在大城市,我们哪里知道具体的情况,我看呐,你这女儿跟你就是一个坯子的货色!说不定是老公还没死呢,就开始偷人!让人抓奸在床赶出来了!”



    太过分了。



    梁柔气的手都抖。



    她拉着安安,手里抓了衣服就从家里冲了出来。



    安安从家里出来就开始哭起来,梁柔给她穿衣服的时候,就哄安安,“别听她们胡说,咱们有你的聂聂,才不是她们说的那样。”



    要不是真逼到头上了,梁柔也不会主动开口提聂焱。



    只是她根本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她能理解母亲对自己婚姻状况的着急。可是身在玉洲市这样的小地方,母亲的思维早已经被禁锢死了。她满心就想让梁柔再找个男人,有个依靠。



    在玉洲市这样的地方,女人离了婚,基本上就跟不正经画上了等号。



    不管事实是什么样的,社会舆论都不会给离婚女人一条活路。



    就跟永远钉在耻辱柱上了一样。



    安安听了聂聂两个字,才算是止住了哭。大西北的冬季,不是开玩笑的,梁柔怕安安冻着。也不敢带着孩子乱走,就站在家里小区楼下的楼道口。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张鑫就下来了。



    见到梁柔,张鑫脸上有一种又鄙视又欲念的表情。



    就跟小时候梁柔的爸爸带着梁柔去那些麻将室里,总有老男人盯着风骚的老板娘,边流哈喇子边痛骂骚货时的表情一样。



    梁柔拉着安安,往后退了退。



    张鑫倒是没有直接动手碰梁柔,只是话说的十分难听,“还当自己是个什么精贵货呢!告诉你,最好趁着我对你还有些兴趣,乖乖跟了我!等再过几年,你就是给爷舔脚趾!爷怕都看不上你!呸,贱货!”



    说完这话,张鑫转眼又看向安安,“小丫头长得倒是挺不错。”



    他对着安安伸出手,那样子像是要抓安安的手腕。



    安安哪里见过真的流氓,吓得原地尖叫。



    梁柔忍无可忍,打算今天就是拼了这一条命,都要跟张鑫拼了。



    没等梁柔出手。就冲进来几个壮汉,简单几个动作就把张鑫打倒在地。



    梁柔抱着安安,缩在原地,瑟瑟发抖。



    等解决了张鑫,跟拖死狗似得把张鑫从雪地里拖出去,才有人回来跟梁柔说话,“梁小姐放心,我们是聂老爷子的手下,奉命保证您的安全。”



    聂老爷子



    梁柔在老家呆了几天,跟外界生出很多隔阂。她想了好一阵才想起聂老爷子到底是谁聂焱的父亲。



    聂兆忠的名字报出来,梁柔没比之前好多少。



    她更怕了。



    聂兆忠的人都找到了她老家,显然是不打算放过她了。可是此时此刻,梁柔太害怕了,那种世界末日的绝望覆盖了她。



    听到聂老爷子的名号,梁柔只觉得自己没救了。



    死定了。



    “少爷电话。”保镖样的人把手机递给梁柔。



    安安就在梁柔身边哭,声音很大。



    聂焱在那边吓坏了,“梁柔!梁柔!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安安一直在哭?!你说话!”



    梁柔把手机贴在自己的脸上,听着聂焱的声音,她觉得聂焱一定是外星球来的生物。他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她听到他的声音,就已经绷不住自己。



    梁柔忍着恐惧难过,开口跟聂焱说话,“喂”



    “出了什么事?!”聂焱都能急疯,他算着梁柔明天就该回首都了,还惦记着抽时间回去陪她们娘俩几天。没想到今晚就接到玉洲市那边的电话,接通保镖只说了声有人袭击梁柔,然后就是安安的哭声。



    聂焱从没有接触过三四线城市,他的大脑里,人情世故都是豪门之间的交往,对于社会底层的丑恶,完全没有概念。



    他以为梁柔遭遇袭击,就是真的被人伤了皮肉。



    梁柔眼泪啪嗒啪嗒掉,她第一次不管自己跟聂焱的身份,第一次什么都没有顾虑,就是特别任性的说:“我想见你,我现在就想见到你。”



    聂焱愣了下。



    他现在还在关家的酒会现场,桑乔今年怀了孩子,关家过年破天荒的高调。办了场新年宴会。对外是说要庆祝长孙的降临,这样的机会,是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挤不进来的场合,聂焱作为关墨结婚时的伴郎,今晚当然也是招待。



    他走不开啊。



    可是,梁柔的声音变得凄厉起来,她一字一顿的说,“聂焱,我要见你!现在!”



    梁柔从来温柔,多数时候,都替他着想的时候多,若是他不主动提,她甚至连跟他打电话都怕打扰了他。想现在这样笃定的要见他,还是第一次。



    聂焱不知道梁柔那边发生了什么,但是听梁柔的语气,他就放心不下。



    心里权衡也不过是一念之间,聂焱沉下声,“好!我现在往机场赶,你身边的保镖是我父亲的人,不会伤害你们,你让他们带着你去机场,抱好安安,我们在首都机场见。”



    听聂焱说出这番话,梁柔突然就忍不住哭声,她几乎是抽蓄着说出了,“好。”字。



    梁柔什么都没拿,就被保镖护着上了?色的保姆车。这些保镖这些天守着梁柔跟安安,也是吃了大苦。整日里缩在保姆车里,吃住都在里面,里面很乱,还有些异味。



    梁柔抱着安安,坐在收拾出来的空位上,跟安安说:“我们马上就能见到聂聂了,安安别怕。”



    安安一路哭,脸都已经皴了。这几天,安安一直都处在惶恐不安中,她不喜欢玉洲这边的环境,不喜欢外婆,不喜欢这里所有的一切。



    现在,妈妈告诉她,马上就能见到聂焱了,她心中就生出好多的委屈。



    她一定要跟聂聂说,她遇上了好多童话故事里才有的坏蛋。



    她好害怕。



    ==



    聂焱跟梁柔通完电话出来,找到笑容满面的关墨,跟他说:“我有事,要先走。”



    也不过就是六个字,关墨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你开什么玩笑!你走了,今晚的戏还怎么唱!”



    关墨家里是军方背景,这样隆重盛大的酒会,他们根本就不该办!要不然纪检委就该来找关万长谈话了。



    但是今年关墨实在高兴,想来想去就跟聂焱商量了,最终,这场酒会的名头就是聂焱背的。



    聂焱是关墨的好朋友,铁哥们。结婚的时候聂焱给关墨当伴郎,喝的比自己结婚都高兴,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也不怕别人怀疑。所以这场酒会,就说是聂焱为了给好兄弟未来要出生的孩子庆祝,举办的。



    也就是说,聂焱是这场酒会的主办人。



    现在主办人要提前离场,这不是拆台么!



    关墨不干了,“你什么意思啊!看不起我是吧!还有什么人能比我儿子重要!”



    聂焱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他因为梁柔一个电话就赶着要往首都跑,这话说出来,简直能让关墨嘲笑一辈子。



    聂焱面有难色,幸好桑乔来的快。



    “出什么事了?”桑乔看关墨变脸就知道有事,赶过来就问。



    聂焱对着桑乔倒是能说出口,“梁柔出事了,我得赶过去看看,要不然我不放心。”



    果然听到这话,关墨就怒了,“好啊你老七,为了个女人,你这是打算把我们一家子都装里面!”今天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聂焱走了,关家可就被晾出来了。



    好在桑乔跟梁柔关系好,一听梁柔出事就心里着急,梁柔一个人带着个孩子,能让聂焱这样担心,可见事情不小。



    桑乔现在肚子已经突出来,秉持着婆婆该打就打该骂就骂的宗旨,桑乔对着关墨,抬手就招呼了一巴掌打在后背上,“你有完没完?没看爸妈都受不了早早就说累了要休息!赶紧把家里这起子人都赶出去!你不睡觉,我还要睡呢!孩子也要休息!这么吵吵嚷嚷的,你是想吵着谁!”



    关墨高兴要办宴会,关万长不好反对,但是他太高调也不对,所以早早就说要休息,躲着不见人。



    被桑乔一锤打的醒了一点的关墨,这才想明白,急忙找台阶下,“是是是,这些人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没见我儿子要睡觉了么!都麻利儿的滚蛋。”



    聂焱看事情解决了,就给桑乔拱了下手,转身就往外跑!



    关墨看聂焱跑的飞快,还是有些不怎么痛快,“急什么急?”



    这一次桑乔照着关墨脑袋顶上就是一巴掌,“你自己没心没肝,还不准人家心疼女人?”



    关墨急忙哄桑乔,“我还不心疼你啊?你现在跟大熊猫还有区别吗?”都敢对着他动手,不带犹豫的。



    ==



    聂焱赶到机场,最快的航班只剩下一个经济舱的座位。他怕惊动家里聂兆忠,也不好动用私人飞机,就只能定了经济舱的座位,秘书助理都没带,就一个人上了飞机。



    聂焱人高,坐在经济舱里,整个人都跟绑住了一样缩着。



    赶到首都机场的时候,他还比梁柔她们先到。他也没出去,就站在机场里面下机的出口等。



    梁柔跟安安就跟逃难的一样从飞机上下来,看到聂焱站在玻璃走廊的尽头。



    母女俩几乎是同时起步,冲着聂焱就跑起来。



    聂焱原本还以为梁柔是受伤了,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副衣服都没穿好的样子。



    心呼的一下就落了下去



    好吧,说下。



    本文的主线就是梁柔梁辛姐弟。写文最初就想写一对平凡出身的姐弟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对抗命运的故事。梁柔要对抗社会偏见,舆论丑化甚至是阶级差距,寻求炙热爱情。梁辛经历情爱纠缠、与恶势力的对抗来维护社会正义。如果只是写风花雪月,上床做爱,不是不行,只是那跟网上到处都是的总裁小白文有什么区别。我想给大家(包括我)在人生艰难的时候一点点亮光。他们都还在坚持,我们也要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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