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炫宇、窦浩然二人笑得如此开心,卜凡无可奈何地想,将语文试卷答得一塌糊涂的两人,还能笑成这么一副德性,也算是没心没肺的典范。



    卜凡一想想不出如何说服两人,二想想不出如何让两人信自己,索性脸一沉,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走。



    “他恼了,他好像真恼了!”初炫宇在卜凡身后又是笑又是叫。



    “哈哈哈,凡哥有了神器,人就傲娇了。”窦浩然说着追上来,扳着卜凡的肩膀说,“让哥看看,我凡哥是不是被人换了芯!”



    “滚蛋!”卜凡扒拉开他的手,埋头大步赶路。



    一直走到公交站,卜凡再没有说一句话。



    他并不是真的生气,而是在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让两个货相信自己的话。



    初炫宇和窦浩然一路开心地笑着挑逗卜凡说话,卜凡保持沉默的时间越长,他们越开心。



    窦浩然登上公交车后,仍然不忘回头打趣卜凡说:“凡哥,你可一定保护好你的眼镜框,考高分全指望它了。”



    初炫宇和卜凡搭伴走回湖景苑小区,偷袭了几次,全被卜凡机警地一一化解。



    卜凡回到家,卜赋和林丽已经吃过午饭。



    借助“学霸视野”,卜凡高质量完成了语文考试,心里不经意间有了许多底气,进了家门难免有些趾高气扬。



    以往他回家,仿佛一只避猫的老鼠,尽量降低存在感,期望不被父母注意到,招致恨铁不成钢的指责和谩骂。



    可惜,林丽和卜赋两口子各忙各的,谁也没有注意到卜凡如此醒目的不同。



    林丽躺在沙发上,追偶像剧,感情丰富,泪流满面。



    卜赋在书房里玩端游,遇到了猪队友,哭哭唧唧,骂骂咧咧。



    卜凡只得高喊了一声:“妈,爸,我回来了!”



    林丽和卜赋置若罔闻,依然我行我素,没人分一丝注意力给卜凡。



    卜凡气极,跑到电视机前面,挡住林丽的视线,蛮横地说:“妈,难道你不应该问问我考得好不好?”



    林丽撇撇嘴,冷言挖苦说:“我问你考得好不好,你就能考好吗?如果能,我就问,如果不能,以后不要问这么幼稚的问题。滚蛋,耽误我看电视了!”



    卜凡慑于林丽一贯的强势雌威,下意识地让来了电视,嘴上犹自发狠说:“这一次,只要你问了,肯定能考好!如果你不问,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卜凡,你最好不要给我制造虚假的期待。卜凡卜凡,你可真是不凡呢,害我开一次家长会,丢一次人。”林丽口齿伶俐地反击完,忽然有了一些母爱的自觉,“饭在厨房里,我和你爸已经吃了,你要吃的话自己去吃。哎,你从哪个垃圾桶里扒拉来的眼镜?快摘了,难看死了!”



    不凡果断回答:“不摘!”



    林丽恨声说:“早知道你这样的态度,我就不该给你做饭!”



    不凡走进厨房,看见操作台上放着一盘蛋炒饭,卖相极差,伸手碰碰,早已冷掉了。



    云端纪年3000年6月7日中午12:22,不凡在苏城市湖景苑小区七号楼三单元1202室的厨房,面对一盘冷饭,思前想后,浮想联翩,忽然莫名委屈,号啕大哭。



    在哭出第一声的瞬间,卜凡心里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他走失多年的傲娇,突然高调而强势回归了。



    他做学霸的那些年,他是许多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他有太多傲娇的底气。



    那时候的他每一天都可以傲娇。



    他的温和礼貌是低调奢华的傲娇,他的矜持从容是自信满满的傲娇,他的侃侃而谈是锋芒毕露的傲娇,他的沉默拒绝是实力任性的傲娇……



    其他人似乎乐意配合他的傲娇,纵容他的傲娇,欣赏他的傲娇,容忍他的傲娇……



    可是自从开始做那个怪梦,遭遇了断崖式成绩下滑,他的傲娇成了笑话,成了作。



    再后来,再后来,他几乎忘记了傲娇的滋味,只会夹起尾巴来做人。



    “怎么了?切刀手了吗?”卜赋第一时间跑进厨房,发现卜凡并没有受伤,便凭着臆想问道:“怎么哭上了?上午真的迟到没能进考场?”



    “不……是。”卜凡抽噎着回答。



    “那是考砸了?臊哭了。”卜赋又问。



    “不……是。我考得……很好。”



    “那你哭什么呀?”卜赋有些不耐烦了。



    “什么也不为,就是想哭。”卜凡经过一番宣泄后,已经可以抑制住悲伤,克制而清晰地回答。



    “神经病呀!你哭,你哭,你还能哭出个毛吗?完了,完了,肯定要被队友骂小学生了。”卜赋急忙跑向书房。



    林丽自始至终没有挪窝,侧耳听了听,便把注意力全部用到了连续剧上。



    卜凡擦干了眼泪,心灰意冷地想,当着爸妈哭泣,相当于对牛弹琴。



    草草对付了两口,味同嚼蜡,放下筷子,卜凡觉得有些困倦,回到自己的房间,却不敢睡,担心睡过了头。初炫宇给他提了一个醒,谁知道考试迟到会不会发生在下午?



    尽管初炫宇和窦浩然许诺考试前要直接来家喊人,卜凡仍然认真地设置闹钟,多几层保险始终是好的。



    昨天下午天黑之前,初炫宇和窦浩然陪卜凡去了好多地方,买了三个闹钟:一个号称叫醒神器的电子闹钟,一个复古的头顶两个大铃铛的机械闹钟,一个立着小人敲锣的奇葩申冤闹钟。



    卜凡说:“加上家里的那个智能AI闹钟,四个闹钟,四层保险,不知道够不够?”



    窦浩然说:“六个闹钟,六层保险,足够了!”



    “哪来六个?”卜凡疑惑地看着窦浩然。



    窦浩然拍拍自己的胸脯说:“我算一个。”指指初炫宇说:“也算小初哥一个。我们俩为你提供电话叫醒服务,直到你接听为止。”



    晚上,卜凡准备好考试一应物品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装进单肩包,放在书桌上。



    然后,他开始设置闹钟的叫醒时间。



    叫醒神器电子闹钟的叫醒时间设置为早上6:30,复古机械闹钟设置为6:45,小人敲锣喊冤闹钟设置为7:00。



    卜凡在设置AI智能闹钟叫醒时间的时候,听见爸妈回来了。他忽然非常期待他们走进他的房间,问东问西,表示一下对卜凡参加高考的关切。



    可是,卜凡设置完了AI智能闹钟的叫醒时间,一等再等,不见林丽和卜赋过来。



    一个小时后,卜凡已经睡意蒙眬,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到了门外。卜凡立时清醒,怦然心动,紧张莫名。



    他想:“爸妈终究是关心我的,他们还是不放心我的高考的。”



    门开了一道缝,林丽站在门外,隐约可见,卜赋站在她身后。



    林丽轻声问:“卜凡,睡了吗?”



    卜凡翻身坐起,喜出望外发出邀请说:“没呢,老妈,进来说话呀。”



    林丽说:“不用进屋了,我就和你说一两句话。”



    卜凡说:“妈,您说,我听着呢。”



    林丽说:“有件事情,我和你爸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告诉你吧。我怀孕两个月了,你就要有个弟弟或妹妹了。因为你自己长歪了,我和你爸不得不另做打算,以后,我们就要拿出100%的精力照顾你弟或你妹了。”



    卜凡很崩溃,尖声叫道:“我明天就高考了,你非要今天告诉我这个吗?”



    林丽责怪说:“干吗这么激动呀?会吓到你弟你妹的。你的成绩也就那样了,还会怕影响?”



    卜赋在林丽身后说:“行,就这样吧,这算是我和你妈正式通知你了,省得以后你说我们不尊重你!你呢,也别矫情,也别拿高考说事,对别人,高考是大事,对你,高考算个屁事!”



    说完,卜赋轻笑一声,林丽也笑了。



    卜凡没有笑,他觉得全世界都对他充满了恶意,内心充满了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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