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上等席面摆在了密室里,鸡鸭鱼肉尽全,甚至还有一整只烤乳猪。

    但这黑狱老妪却只捡着清淡的藕片吃了几口,又皱眉挑了一块干桃果。

    秦无忌立刻命司马主簿弄来了鲜嫩的桃子,这些西瓜大小的天门蜜桃,都是以灵力保存着,就是武威县令也没机会吃上一回。

    老妪这才满意的吃着蜜桃。

    她双膝跪着,身子挺直了,吃桃时丝毫没有声音,观其姿容,根本不像个死囚,反而像一位贵妇人。

    这是岁月和牢狱都改变不了的气质,秦无忌在一旁看着她,忽然觉得这老妪年轻时必然是一位气质无双的美人儿。

    老妪吃完了桃子,将桃核轻轻放在木桌上,又侧脸以袖子擦了擦嘴,这才轻声道:“我本是西蜀锦官城主之女,少时在蜀国有锦官秀女之称。”

    老妪的眼中露出一抹神采:“后被蜀王召入宫中,本以为将要老死宫城,没想到雪煞楼楼主看上了我,传我为关门弟子。”

    秦无忌听得极为认真:“这么说,你是西蜀雪煞楼的密探了3f”

    老妪苦涩道:“本来我是天之贵女,怎么可能去做密探,但后来楼主亲自令下,要我到晋国探取金刚门心鼎神功的秘密。”

    这到了关键之处了。

    老妪陷入了回忆中:“心鼎神功本来也没什么,那么多年,八大门派也从未担心过。但不知为何,那一年晋国得到了一门炼神功法,门中炼神高手层出不穷,其余门派都是胆战心惊,费尽心力,才得知那炼神功法传自金刚门的一位心鼎修士。”

    秦无忌听到这里已是感叹起来,那杏林小筑黑色沼泽之下的洞穴里,正是金刚门心鼎前辈传出了炼神之法。

    他又想到了夜叉大尊萧沉星所说的那番话,当时金刚门独得炼神之法,后来不小心被其他门派得到了,原来是密探的功劳。

    此时老妪声音深沉起来:“……我奉命去到晋国,混入了金刚门中,当时金刚门心鼎功法修为最深的,便是赵氏的天命公子。我用了两年与他相识,再用了三年才得他欢心,终于嫁给了他为妻子。去晋国时我才十六岁,嫁给天命时已二十一岁了。”

    赵氏天命公子,那是晋国四大门阀中的赵家人了。

    老妪叹了一口气:“天命对我很好,在晋国那几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她的声音有些感慨:“但我还记得自己的使命,那一年怀胎十月,便求着他传授我心鼎神功。”

    秦无忌忍不住道:“如此说来,他是答应了。”

    老妪怅然道:“他本不愿意,但被我逼得没办法,终于还是将心鼎神功的秘密说了出来。原来这门功法是百年来金刚门新创的功法,说起其本源,却是百草门开山祖师扁佗子,扁佗本是金刚门人,后来潜心炼丹,自创门派,却也将外丹转内丹的炼制之法传了下来。”

    秦无忌听到这里恍然大悟,怪不得在婆娑境的石壁上,并没有心鼎神功的秘诀,原来这门功法是在魏武大帝之后才创出来的。

    但这心鼎神功源自百草门祖师,他却是没想到的。

    老妪继续说道:“只因这心鼎神功先自内丹炼起,就如外丹炼制一般,那炼制外丹需要丹炉,那炼心鼎神功,就需要炉鼎。炉鼎就是丹炉。”

    老妪缓缓而谈,将心鼎神功的关键秘密说了出来。

    所谓炉鼎,就是内丹之丹炉,修炼心鼎神功的修士,往往在修炼时容易走火入魔,那是因为修士丹海不能当作丹炉来用,金刚门心鼎派中,后来出了一位高手,却将其他修士炼成了炉鼎,也就是秦无忌眼中的傀儡。

    老妪说到这里一笑:“小子,你知道为何你的傀儡只能炼制一具了吧,那是炉鼎,与你心念神力相辅相成,你竟想将我们全部练成,那实在是痴心妄想啊。”

    秦无忌此时当然明白了,心中失望到了极点。

    老妪察言观色,语气一转却道:“当然,理论上想要同时炼制大批炉鼎,也不是不可能的。”

    秦无忌精神一振:“有什么办法?”

    老妪嘿然道:“这是赵天命想出的修炼之法,他说心鼎神功就是内丹之法,既然丹海不能作为炉鼎,那若是将丹炉存于丹海之内,以丹海之灵为神火,那便能随心所欲,想炼多少就炼多少了。”

    秦无忌一呆,继而心中狂喜:“你说将丹炉存在丹海里?”

    老妪摇头道:“这只是天命的胡思乱想罢了,首先那丹炉如何存于丹海,这根本不可能,其次就算你有法子,那世间又有哪个丹炉能放到丹海里呢。”

    她说着又捧起了一只蜜桃:“除非你能找到失落的神农鼎,那宝物小若雀卵,倒可以吞到肚子里试试,但想存到丹海里,就是赵天命复生,也是没有法子的。”

    秦无忌低头微笑,心中连连感叹自己的运气好。

    丹海饕餮吞下神农鼎的时候,他还失望了好些日子,毕竟不能炼丹了,但没想到峰回路转,如今这饕餮丹海里的神农鼎,竟然成了自己打造奇迹的关键所在。

    老妪再吃完一颗桃子,见他面带微笑,不禁诧异起来:“难道你有办法找到神农鼎?”

    秦无忌收起了笑意:“婆婆,我需要心鼎神功的全部口诀。”

    老妪沉声应道:“口诀我都会,赵天命死后,天下除了我,便只有我那儿子,才有这完整的口诀。”

    秦无忌冷冷道:“你要我先找到你儿子,才肯说出口诀?”

    老妪伸手挽起了灰白的头发,眼中带着一种清冷的光:“我会将你需要的口诀先传给你,最后一篇‘凝神化物’,却要找到我儿子才能说。”

    秦无忌低头想了一下:“好,我答应你,但你那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妪咬牙切齿道:“当年我生下一子,却也暴露了身份,天命不忍下手害我,便拼死保着我们母子逃到了楚国,可叹他愚忠如此,竟然不肯跟我们一起,又回到了金刚门……”

    她不用说,秦无忌也能猜出来,夜叉大尊曾说过此事。

    赵天命泄漏了炼神之法和心鼎神功,才惹来金刚门对心鼎一脉的大清洗。

    老妪此时眼中含泪:“我知他此去必死无疑,伤心之下本要带着孩儿回蜀国,却没想到楚蜀两国早就派了杀手要灭我口,我的孩子被他们抢去了,阉成了废人……”

    她狠狠擦去了泪水:“我悲痛之下,却不愿就这样死了,逃走后三个月内,自残容颜,化名沧云雀,连阉楚国数百婴孩,然后就被捉到了这黑狱牢。”

    秦无忌心念一动:“你是自愿被抓到这黑狱牢的?”

    老妪嘿然道:“不错,当时看来,只有这黑狱牢最安全,我受尽折磨与屈辱,但为了孩儿却不得不如此,本想暂避黑狱之中,没想到那鬼司马用出了破灵散,二十年来,已废去了我全身修为……”

    秦无忌听到这里,也不禁为她难过。

    老妪在密室中将心鼎功法中关于炼制炉鼎的法门口诀说出后,便被秦无忌送到了武陵城一处隐秘的地方安置起来。

    至此,秦无忌已在黑狱中待了四日之久,算算时间,最多还有两个月,就要开春了。开春时候,便是晋国开战之时。

    时间不多了。

    秦无忌加快了步伐,在黑狱中精选出了三百名死囚,都是如灭绝王一般的凶恶之人,用了十日时间全部炼成了傀儡。

    老妪所传的心鼎功法不但完整,而且包含了数百种控制炉鼎也就是傀儡的法子。最重要的,是这口诀中还有一门“传功吞鼎”之法,不但可以吞噬炉鼎的修为,甚至还可以将本主的力量传递给傀儡们。

    拥有饕餮龙子的秦无忌,自然不需要再吞噬这些炉鼎的修为,他最惊喜的,却是自己可以将修为传递给这些傀儡。

    在神农鼎无法炼丹的情况下,这些炉鼎的实力本很难提升起来,但有了这门传功之法,一切迎刃而解。

    现在缺的就是时间了。

    为了安下这三百多傀儡,他不得不将地洞扩展了十倍以上。

    司马主簿每日都在这里,调来了大量灵石。

    变成傀儡后的死囚们,已不需多少食物,只要普通灵石就可以。

    秦无忌在地洞密室里收功而起时,面前已摆满了灵石。

    他首先将一部分修为传给了第一个傀儡,灭绝王身上。

    灭绝王进黑狱之前,修为已近乎天字境,被秦无忌炼成傀儡后,体内破灵之毒已解,修为虽然恢复的很慢,但也达到了地字境左右。

    如今秦无忌再以医术为他疗伤,并传递功法,只半日功夫,就将他的修为重新恢复到了天字境,突破炼灵到达连神境已不是问题。

    秦无忌便将整个傀儡的看护守卫,都交给了灭绝王,以心念神咒下了这个命令后,他终于走出了密室。

    黑狱的看守们都恭敬的等候着,司马主簿却是快步走上来:“大人,今日武陵城来了一位大贵人,说要见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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