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他们问,知晓挈炆是何人的高公公急忙朝孟大人几个?说?:“这,这个?叫挈炆考生何在?知晓住在哪里?”



    孟大人几个?好不疑惑,这名字虽不像是汉人名字,但?沿海那边的考生,也多少这样奇奇怪怪的名字。



    如今只好奇,这挈炆到底是何人?



    但?李晟这个?时?候忽然抬起手,示意?高公公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一手放下卷子,一手按着太阳穴,侧身疲倦地靠在龙椅上,“你们几个?先退下吧,榜首便是在芦州学?子白亦初,余下的按照这卷子顺序来排。”



    然后?挥挥手,只示意?他们都退下。



    高公公小?心翼翼地将卷子报给三人,便轻脚轻手地走回来,“陛下,要不,打发人去查一查?”



    “卷子上留了地址,你让北斗司那边,喊个?人过去探一探。”李晟这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不知是倦的,还是想起了什么过往之事,叫他心中难过。若是与他靠近些,是能听到他口中那喃喃念着的:“挈炆……挈炆……”



    那个?孩子也叫挈炆,只是除此之外,李晟便什么线索都没了。



    当年为了打消先皇对自己的疑心,一母同胞的妹妹临安愿意?远嫁西域迦罗国。



    只是十年前迦罗国内乱,国师篡了位,自己派人接他们母子,队伍还没进入中原地境就遇袭,临安和那孩子自此分?开,被人送到自己身边时?,已只有一口气,唯独告知自己那孩子的名字和特征,便也随了母妃而去。



    李晟这一生,也算是惊天动地的,他比不得李君佾,但?是那个?该死的太子李昶,以及李木远,一百个?却?又都不能同自己相提并论。



    江山落入这样人的手里,李晟不服气,更?不甘心,如果当时?朝廷愿意?出?兵,临安和她的儿子也不会生死分?离了。



    而且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那孩子的消息。



    他如今是多么期望着,这个?芦州的挈炆,就是临安那个?可怜的儿子。



    他的命令,高公公是一点也不敢耽误的,这会儿人已经出?了御书房。



    也是这一晚上,夜深人静,那天权出?现在了银杏街上。



    只不过他运气非常不好,刚探入院子里,便被一把长枪封了喉,韩玉真的身影也从暗中慢慢走出?来,“你来做什么?”上次云长不是已经与他说?清楚了,公子的事情,他不要插手,一切顺其自然。



    天权是有些意?外的,看到是韩玉真后?,倒也没有那样紧张了,反而松了一口气,“你也来了上京!”



    韩玉真出?去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没有发生韩玉真也来了上京,也情有可原。



    “哼!”韩玉真冷哼一声?,却?是没有将枪收起来的打算,反而朝天权的脖子更?近了几分?。



    天权察觉到这韩玉真果然是一根筋,没有要放开自己的意?思,方连忙道:“我?并不是来寻你公子,你们书院里是有个?叫挈炆的,也住在这里。”



    韩玉真半信半疑地打量着他,仍旧没有松手的意?思,“你找他作甚?”



    “我?如何晓得,宫里的意?思,只叫我?来问他的来路。”天权并不知道那临安公主之事,自然也不晓得挈炆极有可能就是当年临安公主的那个?孩子。



    所以现在他也很?疑惑。



    韩玉真以一种冷嘲热讽的笑继续打量他,“你不知道么?云长身边这三个?孩子,都算是捡来的,挈炆是他在瓦市从外邦人贩子手里买过来养大的。”



    显然,韩玉真以为天权这是托词,到底还是冲着白亦初而来的。



    不然的话,怎么会明?知故问呢?天权将武庚书院调查得那么透了,连自己的踪迹都被他发现,难道还没发现挈炆这个?有着西域血统的少年么?



    天权虽是也察觉出?了他的嘲讽之意?,但?是宫里来的旨意?,他也不敢怠慢,只继续问着,“你没有骗我??那可还有其他的线索?”



    “没了,你实在想知道,便去芦州自己查。”一边将长枪又逼近了他一些,逼迫着往墙外去。



    天权见他如同一头犟牛般,怕是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只好作罢,将消息回了宫里。



    本?来他是答应过云长先生,白亦初的身份他就假装不知晓,可今日?偏又是他领了旨意?来探查挈炆这个?人,白亦初又和他住在一个?院子里,自己总不能没发现?



    这话换谁,谁也不信啊!更?何况,那人是天子。



    于是等回了宫里,只同传话的小?太监说?道:“本?使请见陛下!”



    那小?太监也不敢太为难这北斗司的人,只回了一句:“天权使请稍等。”



    是夜了,然那御书房的灯火却?还通亮,小?太监将话传了进去,高公公走到靠在龙案上不知回忆着什么过往的李晟上前小?声?通报:“皇上,北斗司的人来了,要见您。”



    “叫他进来吧。”李晟闻言,打起精神来。



    高公公把话传出?去,伺候了李晟这里喝了一碗参茶,天权也进来了,只单膝朝地跪下,双手抱拳,“属下天权参加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晟调整了坐姿,虽是满脸的疲倦之态,但?仍旧不掩那浑身透露着的王者之气,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案下的天权,“查到了什么?”



    天权抬起头来,“启禀陛下,那挈炆的身份,已经打探清楚,他是十年前,由一外邦人带来芦州的,正逢着武庚书院如今的山长姜云长遇到,便将他从人贩子手中买出?,一直抚养至今。”



    “姜云长么?”李晟倒还记得众人,虽然当初自



    己已在封地上,但?仍旧听说?了这姜云长洋洋洒洒写了一篇檄文,篇章十分?华丽,只不过其中含沙射影,可没少骂李木远那没用的爹李昶。



    当时?李晟便觉得这姜云长是个?有骨气的。



    也是到至今,李晟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差了李昶哪里?李君佾死后?,父皇宁愿立这李昶为太子,也没有考虑过自己。



    不过事实证明?,父皇这一次真是看走了眼,李昶父子俩就是一对窝囊废。



    “只有这些么?”他一面慢慢地回味着天权这短短的几句话,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抬起眼来,目光中自带一个?强大的威压,“你也去了芦州几趟,怎从前便一次没发现这个?孩子么?”



    天权这个?时?候就算再怎么傻,也晓得这挈炆不对劲了。一面只觉得背上有千金重一般压下来,下意?识地将腰杆又弯曲了些,“属下,属下一心都在追查云台案流放犯之上,并未留意?武庚书院。不过……”



    到底,白亦初的事情,他得说?出?来,不然等白亦初上了金銮殿,那时?候就百口莫辩了。



    “不过什么?”李晟其实心里已经有些确认,就是那孩子了。既然是外邦人贩子带来卖的,挈炆又是和临安在中原外分?开的,应该错不了。



    但?这会儿也不着急了,左右后?日?便能见到这孩子。



    “启禀陛下,属下发现这武庚书院另外一个?考生白亦初,相貌与当年的霍将军有七八分?样子,且年纪和霍将军那个?听说?已经早夭的孩子,也是对得上。”



    这样的信息,让李晟果然一下坐直了身板,两眼不怒而威,“你说?什么?”白亦初,这个?自己已经在心中钦定了的状元,“你没有看错?”



    “禀陛下,属下另外还查到,他同那挈炆一般,因小?时?候被拐卖次数过多,导致脑子受了些伤,根本?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他叫那芦州乡下一户人家买了回去做冲喜的赘婿,也是运气不好,刚进门那老农就病没了,只留下一个?与他一般年纪的小?女儿,如今也随着他来上京参考了。”



    他这话说?完,整个?御书房里便处于一种可怕的寂静之中,天权甚至能清楚地听到高公公那总像是咔了老痰的喉咙里发出?的奇怪声?音。



    过了许久,那李晟像是才回过神来,“传公孙曜进宫!”



    “是!”高公公弯着腰,慢慢地退出?去。



    天权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他想那公孙曜不会怪自己吧?但?这没办法,自己是不能再瞒了。一面偷偷拿眼角余光打量龙椅上的李晟,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他究竟会下令秘密处决白亦初,又或者是像公孙曜所预想的那样。



    便是做个?天下人看,也会对白亦初这个?霍将军唯一的儿子怜惜几分?。



    他正百无聊赖地想着,忽然听得上面的李晟问:“他怎么也去了武庚书院?”



    天权倒也没有隐瞒实情,“那时?候他们家中拮据,去不得清风书院,那武庚书院是不要束脩。”



    李晟似乎很?在意?白亦初这些年的过往,又或者说?,更?多是充满了怀疑,甚至已经想到了那玄虎令,是否就在他的身上?



    但?在再问,天权便说?余下的不知道,时?间仓促,今晚他只能探来这些消息。



    如此,李晟倒是没怀疑他,只挥手示意?他退下去。



    公孙曜忽然得宫中急诏,匆匆赶来,一跨进御书房,心中就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事实上当急诏传到府里的那一刻,他就猜到了几分?,但?这件事情他早就做好了打算,说?辞也有好几套。



    就是为了今日?的。



    “微臣参加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但?是他话音刚落,只觉得耳边什么东西掠过,随后?便听得身的门上传来的茶盅闷响声?音。



    他下意?识将身子俯朝地面。



    “你早便知道,霍家的孩子在芦州,所以才迟迟不愿意?回上京来?”李晟有种被欺骗了的愤怒。



    公孙曜对李晟,算是有几分?了解的,也不辩解,只将自己如何认出?白亦初的事情一一说?来。



    后?又说?白亦初的确失去了记忆,自己找人查过,他被卖了好几次,才叫周家给买回去。



    而此前卖他的人,要么死了,要么杳无踪迹,极有可能用的是假户籍,以至于他也无从查起。



    不然一定要抓到将他偷偷卖掉的人。



    最重要的是,白亦初什么都不记得,他也不敢强行认亲,直至回上京之前,终究不放心他,才认了他那小?娘子做义妹。



    又细说?自己同他那小?娘子如何认得,样样说?得清楚。



    最后?信誓旦旦道,“他如今连公孙家的门槛都没踏进去一步,这便是最好的证明?了。”



    李晟盯着他,想从公孙曜的脸上寻到一丝的说?谎痕迹,但?最终叫他失望了。他慢慢收回目光,也不知是信了或是不信,但?是口吻却?不似此前那样充满了威压,温和了许多,“你起来吧,你表兄乃国之重臣,可以说?没有他,便没有当今的盛世,只可惜天妒英才啊!”



    公孙曜却?没敢真起身,只是将头稍微抬起来。“不敢,皆是表哥分?内之事。”



    李晟却?没有理会他,自顾地说?道:“朕今日?看了他的卷子,很?精彩,本?还诧异芦州那样的穷乡僻壤,怎能滋养出?这样才华横溢之子,不想竟然是轻舟的血脉,既如此,朕倒也想得通了!也很?宽慰,这孩子大难不死,且还有这样的出?息,果然不愧为霍家儿郎。”



    说?完这些,才将目光重新落到公孙曜的头上,“这一次科举,朕亲自阅的卷子,所以你该明?白,朕是怎样看重这一次的科举了。更?何况他还是轻舟留下的唯一血脉,朕若不爱护他,岂不是要寒了天下老百姓的心?”



    末了,只抬手让公孙曜起身。



    这一次公孙曜倒是没有推辞,只谢了一句:“多谢陛下,陛下英明?!”便站起身来。



    怎么出?的宫,公孙曜也不知道,直至耳边听到更?夫喊着天干物燥,他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把拉开车帘子,发现早就已经离皇城很?远很?远了。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很?快便将他有些浑浊的脑子吹得清醒过来,一面开始回想起御书房李晟的那些话,那颗始终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阿聿终于安全了!



    他也终于能睡个?好觉。



    所以回了府里,也直奔他母亲的院子。



    他这大晚上被忽然急诏进宫,除了他母亲之外,兄嫂和侄儿们也都齐齐等着。



    大抵晓得他回了府,会在先来这里,便也都在这里等着。



    但?这满院子,除了公孙夫人之外,便无一人知晓白亦初还活着的事情。



    公孙曜的母亲今年已是花甲,和周梨姐妹俩有些相似,她出?嫁后?,弟弟霍轻舟才出?生。



    所以她的长子,也就是公孙曜的大哥,甚至比霍轻舟年纪都要大。



    但?公孙冕却?因当年公孙将军战场中毒,以至于他生下来后?身体孱弱,但?是他的儿子们,一个?个?都强健如牛犊,也完美地继承了祖业。



    当年公孙将军虽是解了毒,但?最终就留下了后?遗症,所以便自此告别沙场,夫妻二人隔了许多年,才生下健康的幼子公孙曜。



    以至于这皇朝,即便是两个?武将家族联姻,但?能手握重权的,却?从来只有一家。



    也是公孙将军的退下沙场,才有了当年一枪敌万人的霍轻舟。



    “二弟!陛下诏你去进宫,可是为了何事?”公孙冕十分?担忧,



    一见公孙曜进来,便急忙拖着孱弱的身体站起来问。



    “大哥不必担心,并没有什么,反而有一件天大的好事。”公孙曜一想到白亦初终于不用再躲躲藏藏了,脸上就不禁展露出?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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