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说玄又有些根据的说法:人的心态影响精气神儿,精气神儿会影响气场,气场会影响运道。



    一个人,如果总是怨天尤人,就会变得倒霉,不好的事情接踵而至,甚至身边人也都不顺;但如果心态好,遇到不好的事儿,能化险为夷,甚至喜事不断。



    赵村儿大队现在就处于整体向上的状态。



    几份报纸,实际没改变赵村儿大队的生活条件,但赵村儿大队的社员们都好像没啥烦恼,每天喜气洋洋的干活儿上课过日子,然后就感觉,总有值得高兴的事儿。



    四月中旬,万物开始复苏,四处都化得稀溜溜,一踩一脚泥。



    按照赵村儿大队和公社签的初步合同,一个土窑,没日没夜的烧砖,任务量已经达成,马上开春儿,要为春耕做准备了。



    其他大队来学习的青年,年后又过来待了一个月,进四月后就都走了。



    公社安排修路,去年上冻前,别的大队的路段已经修出不少,只有赵村儿大队负责的一段路还没动。



    这个时节,没那么冷了,趁着春耕还没开始,赵新山组织村里的社员们一起修路。依旧是全村儿男女老少一起上。



    赵村儿打算连村口那段儿小路一起修宽修平,省得以后走车不方便,而且修都修了,修得好一些,一步到位,直接修成石子路,省得还得再为了路的事儿花时间精力。



    河边有石头,不要钱,不过得人力挖出来,拉回来凿碎,再铺到地面上,没钱买水泥,就灌泥。大队安排活儿的时候,方方面面都要考虑。



    凿石头搬石头的活儿相当重,男人们说啥都不让女人去干,所以女人们负责平土路,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们就用工具平石子。



    赵村儿一冬天,添了不少人,女婿们倒是没什么,刚结婚的年轻媳妇儿们有的已经怀上,有的随时可能怀孕,也得小心点儿。



    当下,人是第一生产力,不能使劲儿使唤。



    其次,大队最重要的财产——两头牛,每天来回拉那么重的石头,地泥泞不堪,路不好走,牛身上都磨出了血不说,没两天就瘦了不少,吃食都不香了。



    板儿叔是牛信,心疼地找赵新山问:“大队长,这么干,牛要累坏了,啥时候买拖拉机啊?”赵新山看见牛背上外翻的皮肉,也心疼,一愁就想开始抽烟,"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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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里去年到手那笔钱,压在大队一直没动,除了买拖拉机,大队还要买种子,买各种工具,买猪...



    大队打算买完拖拉机直接拉回来,之所以没冬天去,一是为了省钱,二是因为零下二三十度的低温,开个两三天,人得冻出个好歹。



    赵柯从卫生所拿了伤药回来,建议:"大伯,实在不行就让牛休息吧,养养伤,咱们先干别的也一样,不差十天八天的。"



    赵新山和许副队长、牛会计任人抱着牛,边控制它不乱动边安抚它,板儿叔上药。牛疼得踢踏蹄子,挣扎束缚。



    赵新山抚着牛头,"那就先干别的……"



    等到路干爽了点儿,赵柯准备动身去省城买拖拉机。



    几千块钱带在身上,她点了三个男人,傅杭、林海洋和陈三儿。陈三儿受宠若惊,"我吗……我也去吗?""怎么?不方便?"



    陈三儿缓慢地摇头,神情复杂地说:“就是没想到有我……”那可是去省城啊……他是个人嫌狗憎的二流子,赵主任竟然选他…



    赵柯选他们任是有理由的。



    上次她带去县城的人,赵瑞去大学读书了,赵枫和赵栓柱儿去当兵了,王老三现在当着小组长,走不开,当然得重新选人。



    傅杭和林海洋没说的,要是买部件儿组装拖拉机,需要他们俩。



    陈三儿跟他们住一块儿,选谁都是选,他跟俩人熟,没少帮着打下手,方便。他们三个同时还得当保镖,当力工,当司机..



    赵柯没多话,直接拍板:"既然没有不方便,就这么定了,你们任准备准备,明天就走。"



    赵柯要去买拖拉机的事儿传出来后,村儿里人对傅杭和林海洋跟赵柯去省城,都没啥说的,就是议论了陈三儿。



    他这半年虽然学好了,那比他好的人选也有啊,凭啥他能去呢?



    有人还找到赵柯和赵新山跟前,表示也想去省城。赵新山不管,"谁去不一样儿,赵柯指定谁就是谁,咋那么多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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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老爹高兴,给陈三儿塞钱,"出门得多带钱,万一有啥事儿,省得没钱。"



    陈三儿依然硬邦邦地拒绝,"用不着。"



    陈老爹塞给他就走,掉地上也不管。



    钱还能扔了吗?陈三儿喊了几声,他越走越远,只能捡着。



    而陈老爹晚间一个人,还倒了一口酒,美滋滋地喝。



    第二天一大早,板儿叔套上受伤不严重的那只牛,送四个人去公社。他们下牛车就上小客车,中间没多少时间间隔,赵柯就没去找赵棉。从报纸出来,赵柯这是第一回进公社。



    小客车的售票员以前见过赵柯不少次,热情百倍地打招呼:“诶呦,赵主任,可见着你了,坐车上哪儿去啊?



    司机也扭头打招呼:"赵主任,好些日子不见了。"



    赵柯礼貌地摘下口罩,态度跟以前一样儿,笑着回答:"去省城一趟。"



    "四张票,您拿好。"



    赵柯边接边无奈道:"可别这么客气,这不臊我呢吗?"她变成名人儿,也没飘得看不起人。售票员笑成一朵花,"行行行……"



    赵柯他们四个人,气质看起来不像是一般农民。车上乘客好奇地打量他们。



    有个人盯着赵柯看了好一会儿,认出她,惊喜地大声道:"你是上报纸的赵柯!"



    这可是他们双山公社土生土长的名人儿!小客车上所有的乘客一下子全都躁动起来。



    点出赵柯身份的人又转向傅杭三人,傅杭长得出众,也要更好认一些,"你们是报纸上的知青吗?"



    傅杭面不改色,林海洋克制着得意,而陈三儿虽然不是知青,跟赵柯同行,抬头挺胸,。不过本地人最有热情的,还是赵柯,纷纷“赵主任”“赵同志”的喊。



    赵柯突然成了动物园的大熊猫,而且被一客车的人当面儿夸,十分肉麻,略显尴尬,又不得不以笑回应。



    "赵同志,坐这儿吧?"



    前排的乘客起身要让座。



    赵柯赶忙道:"不用不用,后面有位置,我



    们去后面就行。"坐这儿,她疯了吗?跟大熊猫上树有什么区别,上上下下的乘客全能看见她。



    赵柯对每一个跟她说话的人“点头-笑”,穿过过道,走到最后一排,坐到窗边,拽着三个人围着她坐。



    傅杭坐到赵柯身边,林海洋和陈三儿坐在她前排,半挡住乘客们的视线。赵柯重新戴上口罩,悄悄呼出一口气。



    傅杭忍俊不禁。



    最后一排右侧的两个座位也坐了乘客,傅杭靠近她耳边低声道:“需要借你外套挡一下吗?”



    他离得太近,呼吸拂过耳朵,有些痒。赵柯摇头,这样就行。报纸的影响还热,冷不丁的见面才这样,时间长就淡定了,没什么好躲的。



    傅杭并没有离远,盯着她的耳朵道:耳朵红了。



    赵柯抬手搓了搓离傅杭近的耳垂。



    傅杭满眼笑意,撤离,微微侧身,挡住同排乘客的视线。



    从公社到县城,时间很长,途径好几个公社,停车很频繁,上上下下,小客车上连过道都挤满人。



    赵柯想低调地度过这一段路途,然而双山公社的乘客炫耀的心太过火热,不断冲身边的陌生乘客提起赵柯他们四个。



    小客车又小,北方人说话嗓门儿大,说点儿啥整个车厢都听得清清楚楚。所以一路上,陌生的乘客上车,没多久就开始探头探脑地向后张望。赵柯人都麻了。



    但她还得端正地坐好,现在人的好奇心最高,她不只代表她自己,还代表赵村儿大队,代表双山公社,得暂时保持一个充沛饱满的精神面貌。



    傅杭余光注意着她,又靠近她耳边,累不累?靠一下没关系的。他轻轻拍了拍臂膀。



    声线压低,声音就变得很有磁性。



    赵柯又忍不住耳朵痒,看一眼他的手臂,婉拒。肢体接触就有些暖昧不清了。



    傅杭有些遗憾。靠一靠都不行,其实趴在怀里,更舒服。



    车上,四个人都不好随便说话,总算熬到县城,下一趟车是第二天一早,四人去招待所住。



    入住招待所要拿介绍信,工作人员一看介绍信就知道他们籍贯名字,拿报纸出来问“是不是他们”,等到确认之后热情地搭话,还给他们打了热水



    。



    好在,关上门就是一个封闭的空间,赵柯歪七扭八地瘫倒也没关系。当个名人,属实不容易。



    转过天再去坐车,赵柯的口罩焊在脸上,傅杭和林海洋也是,免得被人认出来,有些不方便。陈三儿不受影响,咋随便咋来。



    赵建国和赵瑞老早就等在火车站,工农兵大学那边的招待所比较空一些,接到他们四人,先去招待所住下。



    入住的时候,赵柯他们没被认出来。赵建国和赵瑞安排好他们便各自回宿舍住。



    两个人有分工,明天赵瑞给他们带路,后天赵建国再带他们去别的地方。隔天早上,赵瑞收拾好到招待所,带着四人去学校食堂吃早餐。



    赵柯第一次走进这个时代的大学校园,步履从容。



    学生们大多穿着整齐,风格类似,身板笔直,身上带着工农兵大学生的骄傲和书卷气,没有后世大学生那么松弛且多样。



    傅杭很习惯,很自如。



    林海洋本来就是城里人,陈三儿则是就算心里虚面上也得装出不在乎来。



    因此他们虽然穿得不太时新,来往的学生们都没多瞧他们。食堂里,赵瑞带他们打完饭,坐下,几人的位置后面,有两个学生吃饭也在学习。



    赵瑞见赵柯在看他们,便道:“大家都很珍惜学习的机会,要不是你给我名额,我也没可能来到这儿。



    赵柯不以为意道:“给就给了,只要在不断进步就行,不用总提。”要提的,我不能忘。



    他确实变了一些,没有了浮躁,沉静了很多。赵柯咬了一口大学食堂的肉包子,好吃。肉馅儿真扎实。



    赵瑞笑道:“那你多吃点儿。”



    话题岔开。



    赵柯问起拖拉机厂。



    赵瑞回答她:“苏教授人脉广,说要带咱们过去,好说话。”怎么不早说?我们从村里带过来的东西,还在招待所。早餐后,赵柯见到苏教授,也说了类似的话。



    苏教授摆手,写你们大队的文章,我结交了不少人,受益颇多,不用客气。他不耽搁时间,直接领他们往拖拉机厂去。在进拖拉机厂之前,赵柯摘下了口罩。傅杭注意到之后,也示意林海洋摘下来。



    一行人在传达室等了一会儿,厂内匆匆走出一个戴着眼镜,穿着中山装,笑容满面的中年男人。



    苏主编。”中年男人跟苏教授握手后,又转向赵柯四人,慢条斯理地说:“这就是赵同志吧?真是年轻有为。



    苏教授为赵柯他们介绍:“这是负责产销的孙副厂长。”赵柯主动伸手,态度很尊敬,您好,麻烦您了。



    孙副厂长和气道:“我跟苏主编是老交情,也欣赏你们几位年轻的同志,放心,他提前跟我说了,肯定为咱们农村建设最大限度地提供帮助。



    太谢谢您了。



    孙副厂长相当友善地邀请:赵同志,不知道我能不能跟你们在我们厂门口合影留念?



    还要合影……



    赵柯忍住了没问“拍照能不能优惠”,笑盈盈地答应:“当然。”苏教授对赵柯道:“你有多少预算,直接跟孙副厂长说就行。”孙副厂长点头,是,你说说看。



    赵柯扫过厂内各种型号的拖拉机,可惜他们大队最多只能拿出三千。就这,还是大队给全村社员们写了欠条挤出来的,最低得拿下两台拖拉机。



    而赵柯说了个数字。



    两千五?



    孙副厂长手指略过一排大大小小的四轮拖拉机,指向两款手扶拖拉机,“可以买这两款,农用足够。



    虽然一开始就打算买手扶拖拉机,也只买得起手扶拖拉机,可真到这儿,赵柯的眼睛没法儿从那些高大的履带拖拉机四轮拖拉机上拔出来。



    林海洋和陈三儿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高大的拖拉机,满眼喜欢。赵柯实在抑制不住渴望,试探地指向最小的一辆四轮拖拉机,问价钱。孙副厂长告诉她了。



    赵柯手轻轻覆在肚子上,沉默震耳欲聋。



    她带出来的全部家当都绑在腰上,倒是勉强够买这一辆,但他们的钱又不是只买拖拉机的。陈三儿也震惊地看着那四轮拖拉机,仰望的眼神。



    爱而不得。



    赵柯依依不舍地移开视线,再次放回到手扶拖拉机上,两千五,只够买一又四分之一辆,托了好多人攒的工业券也全都得搭进去



    。



    孙副厂长,我听说拖拉机厂会回收旧车,您看,我们这些钱买完好的二手零件,能不能凑出两辆?



    “这……”孙副厂长有些为难,旧车有损耗,买回去可能要常修,你们大队不会吧……赵柯立马拉出傅杭,如果厂里能够抽出一点点时间稍微指导一下,我们有人,他学得很快。孙副厂长看向傅杭,如果你们能自己修,倒也不是不行。



    林海洋和陈三儿面露喜色。



    赵柯不受控制地看向四轮拖拉机,赵村儿大队还是太穷了。



    实在太想要了。



    二手的也行。



    赵柯控制又控制,还是没控制住,得寸进尺,又进丈,厚着脸皮问:“孙副厂长,拍照..….还能优惠吗?“



    所谓的名人包袱和到手的实惠,孰轻孰重.....还用犹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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