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里还有其他的几对新人,有异性情侣也有同性情侣,大多都甜蜜地手挽着手,不少人手里还捧着花。



    宋拂之和时章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等着叫号,连座位间都隔着一点距离。



    很快轮到他们,两人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拍照,填表,审核。



    工作人员让他们笑他们就笑,让他们在表上签名他们就签名。



    宋拂之本来就觉得婚姻本身与浪漫毫无关系,这些流程加强了这一认知。



    办结婚证和办个身份证也没什么两样,都是走流程,走程序,像芸芸众生标准化的人生。



    最后敲定钢印的两本结婚证被交到了他们手中,两个红色的小本子,照片中的两个男人都坐得很端正,微微笑着。



    宋拂之准备往外走的时候,时章突然轻轻拉了一下他的手腕,随即又很快放开了。



    “怎么了?”宋拂之回头看他。



    时章抬了一下自己的左手,语气很认真地提议:“我们是不是应该把戒指换一个手指戴。”



    宋拂之稍愣,点了点头。



    他们的戒指现在戴在订婚的中指上,如今领了证,应该换到无名指上了。



    确实该换,但宋拂之没想到刚领完证时章就提出来了。



    时教授果然思维缜密。



    于是他们俩就在□□的大厅坐下,互相为对方重新戴了一次戒指。



    动作很简单,时章取下了宋拂之中指的戒指,戴到他的无名指上,宋拂之也取下了时章的戒指,戴到了他的无名指上。



    “好了。”宋拂之说。



    时章起身:“走吧。”



    他们或许是今天这里最不像来结婚的一对儿,因为他们开了两辆车,甚至停在了停车场的两个不同区域。



    在停车场分别的时候,时章突然说:“宋老师,下周我们去看房子的时候,我开车去你家接你?”



    宋拂之愣了一下,时章这个建议提得有点突然。



    时教授这是因为结了婚,所以想履行丈夫的职责吗?



    好像在一本正经地经营婚姻。



    不知道为什么,但宋拂之突然有点心动。



    见宋拂之不答话,时章笑了下道:“我们好几次的目的地都是一样的,却总是开两辆车,有点不环保。”



    他接着解释说:“汽车尾气会对人造成危害,也会伤害植物,可能导致叶片枯黄,也可能干扰光合细胞器的功能。植物生病了,受污染了,最后影响的还是人类自己。”



    时教授科普了一大段,宋拂之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这太有专业精神了,甚至上升到了全人类的层面,不愧是植物学教授。



    宋拂之差点笑出来。他还以为时章是在经营婚姻,原来是为了保护环境。



    他想太多了。



    “抱歉。”时章轻咳了一声,“一不小心讲太多了,不是故意卖弄的,只是觉得我们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改变。”



    “当然。”宋拂之笑着点点头,“可是我们住的地方不在一起。等以后住一起了,我们就可以少排放一些尾气。”



    时章问:“我们是下周去看房子吗?”



    “是的。”宋拂之答,他记得他们之前约过时间。



    “那我开车去你家接你?”时章问。



    时教授的语气和理由都太正直了,宋拂之没理由拒绝,反而有点自惭形秽,便点头说了好。



    “老公——”



    一个温柔年轻的男声让两人同时一僵。



    从身后走来一对刚领完证的年轻男生,清瘦白净的男孩挽着另一个男生的手臂,声音又甜又轻:“我们去海南度蜜月好不好呀?”



    两人手里捧着好大一束花,手牵得很紧,姿态亲密。



    男生搂着他说:“宝宝想去哪都行。”



    新婚的甜蜜情侣大概与旁人有壁,身边的空气都是粉色的,他们目不斜视地从宋拂之和时章身边经过,大概是压根没看见他们。



    宋拂之看着他们打开车门,白净的男生先坐了进去,高个子男生准备去驾驶座的时候却被拉住了,小男生没让他走。



    两人大概就对视了一秒,高个子男生突然俯下身吻住了他的唇,手摁着对方的手脑勺,边亲边往下压,然后两人一起倒进了车里,接着就只能听见几声呢喃的“老公”。



    这两个年轻人,在秀一种不管老年人死活的恩爱。



    鸡皮疙瘩起了满身,宋拂之深吸一口气:“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真是什么,他没说下去。



    时教授对此没发表评论,甚至连一眼都没往那边看,大概是觉得非礼勿视。



    小年轻大胆放肆,时教授克己复礼。



    对比明显。



    “那,下周见?”宋拂之问。



    “好。”时章说了再见,却并没有立刻上车。



    两人就这么并排站着。



    宋拂之带着点疑问望向他,以为时章还有什么想说。



    “我只是在想,现在不能叫你未婚夫了。”



    宋拂之“啊”了一声,笑着明知故问:“那该叫什么。”



    “丈夫、先生、爱人。”时教授进行举例说明。



    全是正正经经的词。



    宋拂之好像被刚刚的小年轻感染了,此刻忽地生出一股逗弄人的心思。



    “时教授没听见刚才别人怎么叫的吗?”



    时章坦然道:“没注意。”



    宋拂之想了想,还是准备让这位老古董和时代接一下轨,于是用一种教学般的语气说:“老公。”



    时章凝视宋拂之几秒,有点似笑非笑的意思,低沉地回了个单字:“嗯。”



    ……



    宋拂之突然觉得是他被逗弄了,但看着时教授四平八稳的神态,他又拿不出证据。



    “当众这样称呼恐怕有失礼数。”时教授说,“会引起旁人不适。”



    时章突然靠近了半步,微微低下头,嘴唇便若即若离地蹭在宋拂之耳廓。



    宋拂之从不知道自己的耳朵这样敏锐,温热吐息令他迅速麻掉半边身子,然而还没等他下意识地躲开,低沉稳重的嗓音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钻进耳朵。



    时章几乎贴着他的耳朵,用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的嗓音说:“下周见,我的先生。”



    第20章晋江独家20



    结婚之后的日子好像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宋拂之还是每天晚睡早起,和青春期的半大孩子们斗智斗勇,独自回家,看看更新就睡觉。



    这一周里,时章没联系过他,微信和电话都静悄悄的,想来时教授平时也很忙。



    如果不是戒指被换到了无名指上,宋拂之估计都记不起来自己已经结婚了。



    唯一的一个电话还是来自爸妈,老宋听说他们领证了,语气都变得很高兴,接着就问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



    其实宋拂之和时章都没聊过这个问题,他们似乎不约而同地都没考虑过婚礼。



    别人的婚礼上都会放VCR,回忆两位新人的恋爱史,他和时章有什么好放的?见面的时间加起来估计还赶不上一部剧场版。



    新人还要在众多来宾的见证下宣誓,接吻,光是想想,宋拂之就已经不太行了。



    明明就没什么感情基础,非要装出一副感情深厚的模样,这种事情宋拂之做不来。



    宋爸爸挺坚持地觉得要办婚礼,不办不像话。



    宋拂之又回到了以前那种状态,不论你怎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就俩字扔那儿:“不办。”



    这次倒是王老师在中间劝,说他不想办婚礼就算了,租场子弄流程一大堆事情,麻烦。



    “但是饭还是要回来吃一个吧。”王惠玲说,“就在家里,加上你姑姑和舅舅两家,咱们自家人一起吃个饭。”



    宋拂之也还是那句话:“我要问时章想不想来。”



    王惠玲说行,你问问。



    很快到了周末,宋拂之在床上赖了快半小时才起床洗漱,牙刷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还没跟时章约在哪见面。



    毕竟说了要坐同一辆车,环保。



    宋拂之刷牙的时候爱在家里四处乱走,他叼着牙刷去客厅拿手机,单手给时章打字:“时教授早,我们在哪里见面比较方便?”



    时章回了句:“我在你的小区楼下了。”



    下面接着来了句:“慢慢来,不急。”



    宋拂之一愣,丢下手机冲进洗手间漱口,速度快了两倍不止。



    他上半身还裸着,底下就穿着个平角裤。



    天气渐渐热了,宋拂之夏天喜欢裸睡,晚上不爱穿睡袍,嫌热,皮肤直接贴着棉被的感觉很舒服,所以一大早起来他身上几乎是光的。



    他还在楼上光着,人家教授已经在楼下等着他了。



    宋拂之飞快地把自己收拾好,套上衬衫长裤,整理领口,最后在镜子前检视两秒,确认自己形象得体,才疾步出了门。



    时章的车停在小区门口,优雅厚重的车型很显眼,宋拂之刚出门就看见了。



    男人坐在车里,看到宋拂之,稍一对视,很自然地冲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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