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朔走向那堆礼物,提了最大?的一个出来,到桌上打开,轻松的笑道?:“嫂嫂,今年的柿子结了许多,存在箱子里吃到现在,如今都熟透了,带了些下来大?家一起吃。”



    “你有?心?了,我正想着柿子呢。”



    “那我倒是带得好了。”温朔一下笑起来,显然觉得自己已经成熟,变得十?分会来事,于是又显得有?些傻了。



    “时?令之物,当然好了,多谢你的心?意。”林飘笑眯眯的道?。



    林飘上山几趟,柿子沈鸿和二狗都带他吃过不少,之前几次他还带了不少下来给二婶子她们吃,只是家里人多到底分不匀,一人吃不上两个就没了,现在提了那么一大?盒下来,倒是能再好好吃两次了。



    几人站起来帮着把柿子拿出来摆好,等到出菜的时?候,韩修便挽好了袖扣,走上去接菜。



    二嫂子抓着盘子说什么都不让他端:“快坐着快坐着,这菜烫得很,你别烫着手。”



    韩修只好让开,转身去把灶台备菜小桌上已经做好的两道?腌凉菜端了上来。



    温朔和其他几位同?窗也试图上来帮忙,大?家围在一起手忙脚乱的,但乱中有?序,将两个桌子凑在一起拼成大?长桌,没一会就把饭菜摆齐全了,连带柿子糕点另外装了两大?盘。



    林飘提前在家中备了一些米酒果?酒给他们,好让他们在这个日子能小酌两杯。



    他们几个同?窗挨着坐,家里人在另一边挨着坐,沈鸿和林飘坐在中间,分别招呼两边的人。



    这样热闹的气氛不需要多说什么,凑在一起将饭菜摆上就是喜乐融融的了,说说笑笑满脸的高兴,好像过往一年的事情都烟消云散,压在头顶上的乌云也消弭,只有?现在的欢聚和快乐,这里没有?斗争和权利的倾轧,只有?美食和美酒,家人和好友,热气腾腾的饭菜氤氲着烟火气,在每个人眉梢眼角的笑意中。



    吃过饭众人闲聊,喝了些果?酒,休息得差不多了便撤下饭菜碟子,将蛋糕端了上来。



    林飘考虑到人多,但模具不大?,更大?的蛋糕胚也可能烤不透,便做了两个蛋糕,两个都是红色抹面,一个上面用奶油写着‘沈鸿生辰喜乐’另一个上面写着平安康健。



    吹蜡烛在当下的文化语境里并?不友好,一般都是人走灯灭,吹灯拔蜡之类的词,林飘便取消了这一环节,掏出干净崭新?的刀来切蛋糕,然后一人分一块,犹如吃寿桃分福气一般烘托着气氛。



    大?家或站或坐用勺子慢慢吃着,韩修坐在蛋糕前,今日他们答应了沈鸿,不在他家里讨论任何和朝廷或者上京有?关的事情,此时?便慢条斯理的吃着,咽下食物之后时?不时?抬眼看向几位同?窗,含笑说几句被?先?生训斥的趣事。



    他目光偶尔看向二柱,沈鸿家里的人除了灵岳和林飘,其他人他都是第一次见?,尤其是这个叫做二柱的少年,他一直以为沈鸿家里想必应该都是读书?人,但二柱看起来像是个练武的,往人群里一站颇有?些独树一帜的感觉。



    韩修看向沈鸿:“你家这位兄弟是习武的?”



    “是,他在练武场认了师父,常在那边练武,今年准备着要去考考。”



    韩修点了点头,他倒是听说过县府有?个练武场,但听说出的都是家丁护院或者走镖的,听沈鸿这样一说倒是有?些意外,夸赞道?:“志向高远,尽忠报国,倒是很好。”



    二柱还在端着盘子炫蛋糕。



    沈鸿见?状,便道?:“如今考试并?不容易,无论什么地方,势力盘踞想要做出成就来便不容易。”



    韩修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的确。”



    武考不像文考,文考因皇家重视,虽然徇私舞弊的并?未少过,但能占据的名额有?限,哪怕是为了面上好看,留给真正有?才之士的名额还是有?的。



    武考不同?,台上见?真章,都是实打实一拳一脚打出来的,武人血勇,意气用事,私下寻仇械斗也是常见?的事情,况且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条独木桥比科举还要窄还要难走。



    韩修想了想:“我倒是有?个认识的长辈,到时?候让他照拂着些,免得他考试吃了亏。”



    “多谢韩兄了,如此叫人安心?许多。”



    林飘听着,扭头看了看远处的座位上。



    二柱还在端着盘子炫蛋糕。



    又炫了一块。



    唉,傻人有?傻福。



    吃完饭到大?家消遣完,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时?辰,来接韩修等人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他们既然下了山,必然要回家看一看家里人,然后约好了夜里一起回书?院。



    沈鸿和二狗便留在家里,同?他们坐坐,大?家一家人说说话聊聊天。



    碗碟都收拾到了灶旁边的大?盆里,二婶子打算待会去请个做活的人来把东西全都收拾了,他们陪家里人待一会之后还得去同?喜楼清点货物和食材,下午还有?事情没做完。



    搅奶油的大?盆还放在灶边上,二柱去把盆拿了过来,找到剩下的边角料,打算搅进去沾着奶油把边角料也全都解决掉。



    林飘见?状,手痒了起来,指头往奶油盆边缘一抹,回身抹在了沈鸿脸上。



    湿滑的感觉和带着体温的肌肤一起从脸颊上划过,沈鸿惊了一下,微仰身退开,看见?嫂嫂正恶作?剧得逞一般笑眯眯的看着他。



    “生辰快乐!”



    满桌的人见?了沈鸿难得被?捉弄,看他那怔楞的表情,和从脸颊一直滑到鼻尖的一抹奶油痕,他们还是第一次见?沈鸿这么呆住的表情,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嫂嫂……”



    沈鸿没想到林飘会当众做出这样僭越的举动,还好院子里都是自家人,没有?别人看见?。



    “嫂嫂,不要总胡闹。”他轻声道?。



    林飘见?他神色半点愠怒都没有?,依然一派温和,但话语却?是少见?的说了自己,便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别恼,我去给你取帕子来。”



    林飘起身去给他取了帕子,然后站在他身侧,沈鸿伸出手来接帕子,帕子没落在他手上,直接盖住了他半张脸,林飘伸手直接给他擦掉了,然后又凑过来仔细的看了一眼,看鼻梁上还有?一丝痕迹,又擦了一下。



    “好了,干净了。”



    沈鸿默默收回手,安静的坐在凳子上,垂眼看着面前放着的瓜子,抬起手来慢条斯理的剥起了瓜子。



    方才嫂嫂凑过来看他脸是否擦干净。



    有?些靠太近了。



    沈鸿微微蹙眉,几乎只是一瞬显现出来的情绪就消失在了脸上。



    他到底该不该提醒嫂嫂,不要再继续这样。



    这样毫无规矩和避讳的亲昵。



    让他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



    他说不清楚,但是……不一定?是好事。



    待林洗好帕子回到座位,沈鸿正和大?家坐在一起剥瓜子吃,一粒一粒的全都放在了桌上,他垂着眼,看着面前的瓜子,神思却?不知道?落到了何处,看起来比较像是想剥瓜子打发时?间,而不是吃瓜子。



    林飘伸手过去把他剥好的瓜子偷走。



    沈鸿看着突然伸到面前来的手,衮毛的袖口下是雪白削瘦的手背,手指微曲,一把拢住了瓜子,冬日天冷,本来就白皙的皮肤在寒冷下更加苍白,青紫的脉络在肌肤下若隐若现。



    沈鸿无奈的看了林飘一眼。



    吃吧,吃吧。



    嫂嫂就是个小孩脾气,白长岁数。



    方才的想法?霎时?也消散了。



    林飘本来想着逗一逗沈鸿,生日这么好的日子,不捉弄一下今日的主角缺了点意思,但沈鸿的眼神一看过来,好似是自己在调皮似的,丝毫没有?半点孩子该有?的抱怨和生气。



    林飘觉得自己真是打错主意了,沈鸿这样少年老成的人,怎么会为了这些小事情生气抱怨起来。



    “来,你一半我一半。”林飘把瓜子分两拨,还给他一半之后,众人坐着继续唠嗑。



    午饭吃的晚,吃饭的时?间也持续得长,到了晚饭的点除了二柱大?家基本都没有?饿,林飘给沈鸿和二狗装了点切成块的蛋糕胚,为了方便带都是中间切开,抹了一层奶油夹上,一个个方方正正整整齐齐的把食盒塞得满满的:“待会你们把这个带走,傍晚和夜里可以吃。”



    “嫂嫂费心?了。”



    二狗惊喜:“谢小嫂子!”他对甜食的感觉平平,但是这个糕的确吃着口感很好,很顺口,现在看见?小嫂子特意又多准备了那么多让他们带到山上去吃,心?里满是得意和幸福。



    “没事,现在你们都是长身体的时?候,想吃什么回来要记得说,多长身体多长脑子,这可是要紧事。”



    待到天黑了,韩修和温朔等人集合,沈鸿和二狗便也一起回了书?院。



    隆冬腊月,转眼就是过年的日子,二狗写了一封信回去,请他的爹娘来县府过年,他已经提前给他爹娘定?好了客栈,想要让他们来县府热闹一番,也享享福。



    冬日积雪厚,信早早的就发出去了,待到快要过年的前两天,二狗爹娘才从家里赶到县府。



    小月和娟儿结伴,得到林飘过年大?礼包,带了针线绣花绷子和一些布料回去,她们想回家给爹娘也绣点东西用用,也叫家里人看看她们这一年来手艺学得如何。



    林飘托人将她们安全的送回家过年,这一年到头不容易,也就这样的大?日子能回家团聚一番。



    家里的崽子们比起去年又成熟了不少,像二狗和大?壮,已经不需要别人帮他们做打算操心?事情了,他们将家里事情里里外外都安排得妥当,各种事务该如何也清清楚楚,尤其是二狗,在接待他爹娘的事情上,姿态非常的成熟懂事,把他爹娘送到客栈后一番嘱托,然后用银钱打点小二,叫他常备着热水毛巾和炭盆,一同?行云流水的操作?下来,看得两口子简直热泪盈眶,感觉他们送到城里读书?的儿子转眼就长大?了,变得如此能干。



    除夕沈鸿为家里写了对联,红纸黑字贴在门上,年味一下就浓了起来。



    年夜饭的事情林飘和二婶子出现了分歧,二婶子觉得以前是没有?条件,过年讲究不了,现在既然条件好了,过年就得好好讲究一番,其中最大?的一个讲究就是年夜饭要多做,要从大?年三十?吃到来年十?五,这样才叫年年有?余,才算银钱没白赚。



    并?且冬天菜放着也不会坏,多做一些放着慢慢吃也不碍事。



    林飘则坚决的表示,可以一顿吃三天,但是不能一顿吃十?五天,每顿都有?点新?鲜菜才像点样子。



    在林飘的坚持下,二婶子想了想之后,恍然大?悟的看着林飘。



    “飘儿,咱们这说半天,是想太多了,有?二柱在,做再多也没有?从初一吃到十?五的道?理。”



    林飘:“……”转过头去看一旁坐着的二柱。



    有?道?理。



    年夜饭是十?八个菜,其中荤菜就占十?个,剩下的八个菜基本都是半素菜,素菜,点心?之类的。



    除夕夜他们在县府扎了花灯的地方去看,买了几个回来在檐下挂着,其实这里过年没什么可玩的,最大?的趣味就是放一挂鞭炮,看一看样式没什么变化的花灯。



    唯一能让这个年有?趣起来的只在自家堂屋里,烧上热腾腾的炉子,点上炭盆烘手,一起守岁,烤肉,吃点心?,闹哄哄的打闹说笑,因他们都熟了,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多顾忌,二狗和二柱难得那么多天都住在一起,凑一起没少挖苦嘲弄对方。



    二柱最烦的就是二狗睡觉像打拳,睡着了还能从床头舞到床尾,二狗由于说话越发的圆滑,挖苦二柱长得壮占的位置更多都不忘夸他一句练功练得好。



    二柱听了自然心?里高兴,对二狗说话自然也稍微往回拉了一点。



    林飘看着灰蒙蒙的天,怀里揣着暖呼呼的暖手宝,习惯早睡之后熬夜熬得都快挣不开眼了,尤其是一直在吃东西,吃得太饱尤其想睡觉,迷迷糊糊的低下头抵在暖手宝上,睡去之前心?想。



    真快,又过了一年。



    林飘随着,忽然被?一阵鞭炮声惊醒,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看见?大?家都十?分兴奋的表情,知道?应该是到凌晨了,放炮吓走年兽。



    二柱也抱着一挂鞭炮往外走去,二狗用火钳捡了一块炭,林飘和大?家一起跟到门口去,看二柱用竹竿挂好炮竹,二狗凑上去点燃引线,爆竹一炸起来,也只有?二柱皮糙肉厚受得住。



    林飘站在门廊下面,几粒飞溅过来的鞭炮渣子打过来,打得他捂着耳朵转过身忙着往屋子里跑。



    很快沈鸿也跟了进来,外面的鞭炮还在噼啪,等到繁杂的声音消失,整个世?界终于静了下来。



    沈鸿看着他:“嫂嫂,新?年安康。”



    林飘浅笑着看向他:“你也是,新?年安康,鞭炮也放完了,快睡了吧。”



    “是。”



    林飘站起身,困得揉了揉眼睛,就着炉子上的热水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便回房间睡下了。



    过了初三之后,二婶子和秋叔就回了同?喜楼,县府里过年定?菜的人不少,有?的人家整桌整桌的定?回去吃,哪怕是平时?舍不得下馆子的,这时?候也会来定?两个菜带回去,给自家饭桌上添添滋味。



    平日里二狗爹娘便会来家里一起聚聚,夜里休息的时?候二狗便送他们回到客栈,刚开始他们心?疼钱,住到大?年初三便说着自己得回去了,二狗不知道?是和他们说了什么,硬生生让他们在县府住到了十?五,把该吃的该玩的都见?识玩乐了一番,才提着二狗给他们准备好的大?包小包回村。



    过了十?五,书?院复课,小月和娟儿从村里回来,一切又恢复成了往常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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