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歌正色道:“我是來找宁溟御的。”

    秦叔十分诧异,状似手搭凉棚望天的样子道:“今日这太阳是打西边儿出來的不成?阮丫头怎么会主动來找他啊?”

    阮歌脸上有些不自然,道:“秦叔,你就别取笑我了,快带我去见他,我有重要的事要找他。”

    周辛面无表情,在一边道:“阮姑娘,不若我们先回别院吧,你忘了?你答应了怜星要带她去工地看看的。”

    阮歌恍然大悟:“对啊,我答应怜星了要带她去工地看的。”

    秦叔问道:“怜星是谁啊?”

    阮歌道:“是个受伤的女孩儿,挺可怜的,我就是想让她过的快乐一些而已。”

    周辛的脸上掠过一丝暗淡的表情。

    秦叔叹道:“你这孩子总是先替别人着想,怎么就不想想你自己呢?”

    阮歌道:“秦叔,我有替自己想啊,最起码我现在有吃有穿,而且我活得也很快乐,这就足够了啊?我沒有特别大的奢求。”

    秦叔微笑着点点头:“从未见过小小年纪,就能将人世看得如此透彻的人。虽然这道理再简单不过,可是却沒几个人真正懂得,所以这世间才会有这么多的悲欢离合。”

    一旁的周辛搭言道:“老人家阅历深,想必也经历过不少这样那样的事,所以才会有这样感叹。”

    秦叔摇摇头道:“只不过是人老了,就容易感叹。走过的路多了,也便见过些别人不曾见过的风景。吃过的饭多了,也难免会吃到砂子。”

    周辛拱了拱手道:“老人家,周辛受教了。”

    秦叔还礼道:“哪里,哪里,难得你们还有耐心听我这老头子瞎叨叨。”

    阮歌对秦叔道:“今日若是宁溟御不在,那我就先回去了,只是秦叔你记得转告他,我來找过他,并请他一定要到别院來找我。”

    秦叔道:“他进宫有些时候了,可能已经在回來的路上了,你还是再等等吧!?”

    阮歌道:“罢了,我和周辛先回去了。秦叔你要记得转告啊!还有洛川我沒见到他,他回來时你要代我向他问好。”

    说着就带着周辛辞别秦叔往门外走去。可是还未到府门,却遇到了一个人,云罗。

    云罗一脸憔悴,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十分的颓废。可是见到正要出去的阮歌,脸上立马变了情绪,是嫉恨,是羡慕,又是厌恶。

    “你來我们王府做什么?是不是当了什么公主就來显摆來了?”云罗厉声道。

    阮歌根本就不想搭理她,就像沒看见她一样绕过她疾步往外走。可是云罗却是不依不饶,上前一步用身体挡住阮歌的去路,就要去扯阮歌的衣服。

    周辛却早已上前挡在阮歌的身前,抓住云罗伸到面前的手甩向一边。

    云罗猝不及防,身体被甩了个趔趄。等她站定身形,对周辛怒目而视。

    随后却又挑起嘴角,一脸讥诮地道:“阮歌,我真应该向你学习学习,这勾引男人的本事真是登峰造极啊!无论什么时候,怎么每次都有男人为你挺身而出呢?我就纳了闷儿了。”

    阮歌冷笑一声:“我无害人心,人却有害我意。明枪要躲,暗箭也要防。若都如你这般蠢笨,也就不需要什么男人为我出头了,因为早不在这世上了。”

    云罗咬牙切齿道:“害你?你别自以是了,你以为所有人都嫉妒你吗?我蠢笨,你比我更蠢笨。不,你应该是聪明的很那,每天装的跟沒事儿人一样,其实你比谁心里都清楚,你明明知道那个人最在乎你,你却一再的伤害他,把他对你的好,当成筹码。去换取你想要的东西。呵呵,好,好。你现在得逞了,现在连公主都当上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现在居然还跑上门來跟我抢?你真是个十足的贱人啊,贱人。”

    阮歌一动不动,听完云罗说的话,她沉默了一半晌,她突然笑出了声。

    “原來如此,原來竟是这样。我说你怎么对我这么恨之入骨,原來是这样!哈哈”阮歌大笑起來。

    云罗见阮歌如此目中无人的笑,大喊道:“住口,你别笑,别笑了!你凭什么取笑我?”说着云罗的情绪居然崩溃,她要冲上去抓阮歌。却又被周辛给挡住了。

    云罗有些歇斯底里,她说道:“你凭什么取笑我?你可知道我一直在他身边守了十八年,十八年啊!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可是他从來沒有多看过我一眼,沒有跟我多说过一句话。虽然他尊重我,与紫月一样并不把我当丫鬟看待,有时候也像是亲人般。可是我需要的并不是这些。我需要的不是这些,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云罗一边凄凉地诉说着,一边泪如雨下,大颗大颗的眼泪如同浑圆的珍珠滚落下來。

    “你对他说你对他的感情吗?”阮歌静默了一会儿后问她。

    云罗却诧异地抬起头來,沒想到阮歌不但沒生气,还问这样的的问題。

    她回答到:“沒有,我沒有机会说。都是因为你!”她又怨恨地瞪着阮歌。

    “因为我?因为我什么?”阮歌疑惑地道。

    “要不是你的出现,他怎么会不喜欢我?都是你耍的阴谋诡计,你耍的花样,对他欲擒故纵,要不就若即若离。所以殿下才会被你迷的神魂颠倒,才会不把我放在眼里。”

    阮歌听她如此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确实,她与宁溟御的关系就是在若即若离之间,要说亲近并沒有如何接触,有过那么一两次也沒发生太尴尬的事。可是造成这种关系并不完全是因为她的原因,宁溟御要付很大的责任。

    而云罗说宁溟御被自己迷的神魂颠倒,自己更是从未想过。

    “何來神魂颠倒之说?”阮歌忍不住问,因为她也很想知道答案。

    “你那么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不去问他?别装了,难道你不知道他对你的感情吗?”云罗问道。

    阮歌不知道怎么回答,要说宁溟御对她的感情,她有时候好像有那么一点儿感觉,可是当她想去细细品味的时候,那种感觉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她出现了幻觉,所以她压根儿就不想琢磨这种事。今日听到云罗如此说,倒是勾起了她的小心思。她想知道那个人究竟是怎样被自己迷的“神魂颠倒”的。

    “其实紫月还未死之前,进宫赴宴前的晚上。你们在碧荷池的情景我看得一清二楚。因为我就在那里。从他看你的眼神,我可以肯定他已经爱上你了。因为他从未用过那样的眼神看过我,那么温柔,那么痴迷。然后,自你走以后,他大病了一场,可是就在病得昏昏沉沉的时候,他叫的却是你的名字,一直叫一直叫,叫的我的心都碎了。”说着云罗的眼泪又绝望地掉了下來。

    接着又说:“你给他的治咳嗽的药瓶子,他也偷偷地捡了回來。就藏在他扥书房的第一格的书柜里。是不是地拿出來把玩。他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云罗的嗓子因为一边说话一边哭,都已经沙哑了,可她却像个怨妇一样,仿佛面前并沒有任何人,她只是在自言自语。

    她又说道:“他整夜整夜地來园中的碧荷池,站在岸边吹箫,吹的都是你唱过跳过的曲子。”云罗脸上的神情已经麻木。

    阮歌虽然不喜欢云罗,更痛恨她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可是此时她却十分可怜她。她对宁溟御的感情看來已经如此之深,连他每天生活的细枝末节都一清二楚。

    可是她更吃惊的是云罗说的话,因为她从未想过宁溟御居然将自己的感情掩饰的这么好,而他从未在自己面前透露出过半分。

    阮歌无话可说,她能说什么?她无法安慰期期艾艾的云罗,她也不想去安慰。她也不能说自己完全不知道宁溟御对她有感情这件事,因为她也是有感觉到的,而自己同样对他也存在这种感情。只不过,沒想到宁溟御居然用情这么深。而她自己呢?难道她能否认自己根本不在乎他吗?她心里早有个声音在说:“不。”

    云罗跌坐到地上,脸上涕泪横流,却沒有哭声,只是默默地无声地流着。

    阮歌站在她身边,脸上沒有表情,似乎就像是宁溟御那平时的表情淡淡的,可是阮歌心里突然想到,是不是他在平时淡淡的表情下,也有着一颗时而心绪复杂,时而波澜起伏的心呢?

    “云罗,你怎么了?你怎么坐在地上?”不远处的大门口,传來一个声音,是洛川。

    洛川顾不得和阮歌打招呼,径直飞跑到云罗跟前,搀起地上的她,一边安慰着流泪的她,一边拍打着她身上的灰土,那情景居然让人心窝里暖暖的。

    阮歌淡淡地开口道:“云罗,其实你想要的,一直都在你身边,只是被你忽略了。”

    云罗听见木然地抬起头,迷惑不解,后來看到阮歌落在洛川身上的视线,眼神一滞,仿佛明白了什么,而洛川只是在一旁傻笑。

    阮歌缓缓抬手,看向不远处的门口,和她面对面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一身飘逸的白衫,墨发飞扬,脸上是淡淡的笑容,不是宁溟御还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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