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红衫姑娘,不过是宣丰城茫茫人流中的沧海一粟,故乔庭然早出晚归,大海捞针这许久,一直劳而无功,缘分这种东西,从来都难以捉摸,乔嫣然摩挲着手里的木雕,雕刻出来的她,臻首微垂盈盈浅笑,与乔爹画出来的几乎一模一样,阳光下含笑而立的那一刻,她的心境是真正的快乐。

    将乔庭然迟来的生辰贺礼,亲自细细收藏好,乔嫣然扬声唤道:“竹雨,竹云!”

    两人推门而进,双双福身行一行礼,乔嫣然已迈开步子,朝书案位置踱去,吩咐道:“竹云,我要作画。”

    竹云屈膝称是,而后垂首退下,前去准备所需物什,竹雨则一脸喜笑颜开,跟在乔嫣然身侧,帮她理着略有褶纹的衣袖,笑问道:“难得小姐兴致好,您这回要画什么呀?”

    乔嫣然侧过脸,眉目如画,含笑问道:“你猜?”

    竹雨好大不乐意的嘟起了嘴,故作抱怨,语气却极轻快道:“奴婢可不猜,奴婢若猜太阳,小姐铁定就画一轮月亮。”

    乔嫣然莞尔一笑间,已在一把紫檀雕花椅子中坐下,拿手撑着下颌,凝神细想那人的模样,而后执起画笔,游笔勾勒细密滋润,这一画便是两个时辰,画好之后,双手执起欣赏一番,方转首笑问竹雨:“像不像?”

    竹雨眉目弯弯的俏皮一笑,拍掌称赞道:“像极啦,活灵活现的,简直跟真人一个模样!”

    乔嫣然搁下手中画纸,道:“先找人装裱好……”

    困倦的打了个呵欠,朦朦的睡意浮袭入恼,于是站起身来,华丽的裙衫流云一般舒展落开,道:“我头有些困,先去睡会,晚饭前记得叫醒我。”

    竹云含笑称是。

    日子流水一般悄然逝去,乔云哲不再张嘴闭嘴皆是小兔子,又开开心心逗鸟玩球,乔庭然流转街巷寻了许久,终是难觅红衫女子的一缕芳踪,昙花一现的瞬间之美虽短暂,却深深弥留在了心间。

    月初入宫、月中回家,月末的最后一天,乔嫣然缝好了香囊,此时,窗外又已是艳阳高照的灿烂天气,阳光透窗绵绵洒落,映照在香囊之上,彩蝶翩然而飞,海棠绮丽绽放,临窗而坐的乔嫣然,芙蓉玉面,耀如春华。

    又一月过去。

    时光周而复始,从本月末再循环到下月初,每逢初一,只要天气尚好,乔娘都会到京郊的寒山寺,进香祈福求安,宽敞华丽的马车内,乔云哲拱在乔娘怀里呼呼大睡,小猪似的打着小小呼噜声,靠着软垫的乔嫣然,抱了另一方绵软的靠枕,听着呼噜声闭眼假寐,听着听着便不由笑出声来,随即睁开了眼睛。

    车轿极有节奏的前行,乔娘发间的步摇流坠碎音轻撞,含笑望着睁眼的小闺女,慈爱的问道:“不睡啦?”

    乔嫣然动了动腿,精美的绣鞋之尖,镶嵌的两粒明珠圆润夺目,水绿色的裙摆缀有几长缕细碎晶石,既清新雅致又不失华贵璀璨,将脑袋蹭到乔娘肩头,低声娇笑道:“小哲这一曲泉水叮咚,听得我睡意全无啊。”

    乔娘捏一捏乔云哲的小鼻子,婉笑道:“我看是小猪拱食还差不多。”

    乔嫣然掩嘴低笑,也拧一拧乔云哲的嫩肉脸颊,乐道:“那也是最可爱的一头小猪。”

    “小猪”乔云哲醒来之后,拿手背揉一揉眼睛,迷迷糊糊的问道:“祖母,还没到么?”听到车外的马蹄起落声,明眸点漆灵动清澈,鼓起小嘴巴,声音甜滋滋的央求道:“祖母,我想骑大马。”

    凡事有一必有二,有过一次骑大马的足瘾,乔云哲时时不忘嘟念第二次,奈何唯一愿意带他骑马的三叔,近来一直忙着给他找三婶,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可把他憋坏啦,这次随乔娘出门,此心依旧未歇,况且三叔此刻就在外头,正骑着威风凛凛的黑旋风。

    倘若车厢内有乔爹坐镇,再借乔云哲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打滚撒泼,但是,此刻车里坐的两个人,一个是慈祥可亲的祖母,另一个是最好说话的小姑姑,所以乔云哲饱满了肥胆,舞动起自己的藕胖四肢,在柔似轻云的毛毯上挠啊挠,然后成功的将乔娘挠同意了,车厢的两扇门一开一合间,乔云哲小朋友已顺利骑上黑旋风,小脸格外神气的瞅着往来人潮。

    日暮苍山远,高处不胜寒。

    寒山寺,坐落在京郊朝霞山峰,若要拜佛,必先登顶,乔娘替小闺女理一理柔发,又扶好她发髻上的翠玉明簪,温婉的暖心一笑,才一起姿容端庄的踏下车去。

    寒山寺的辉煌殿阁,气势宏大,巍峨华丽,如梦似幻的丝缕光线下,抬首仰视朝霞山的乔嫣然,肌肤胜雪,眸凝春水,光彩照人的绝世容光。

    若要进入寒山寺正殿,还需再行千层青石阶梯,乔大嫂孕相早大,已许久不出门,乔云谦与乔云婉还太小,乔二嫂脱不开身,是以也未曾前来,除却乔娘和乔嫣然之外,另有乔二婶与其女乔姝然一同前来。

    行上石阶之前,乔娘转回首寻找乔云哲,此刻乔云哲胖嘟嘟的肉臀,已从马背转移至乔庭然肩头,乔云哲灿烂着小肉脸,正冲远方挥着小巴掌,甜甜的声音呼喊道:“骆叔叔!骆叔叔!!”

    乔嫣然正踏在第一层台阶,闻得乔云哲的声音,侧脸回眸,人流游织,骆承志黑衣白马,独身一人端然行来,漫天蓬勃的如丝暖阳,霜林染醉的云霞红枫,也褪不去他半分的孤冷寒清,凡尘俗世似都与他无关,只淡漠冰远的遗世而独立。

    寒山寺的钟声悠远绵长的荡起,乔嫣然耳垂上的两粒碧珠,尚在漱漱摇曳飞舞,一下又一下敲击在衣襟上,些许摩疵的沙沙作响,四目相碰,也不过是极短暂的一转瞬,有微浅的凉风吹过,乔嫣然浓睫微动间,已剪碎回眸与远望的第一次逢目。

    乔云哲笑的极是玉雪可爱,欢快的童音犹如春燕啾啾,还在不住声的嘹亮呼喊,道:“骆叔叔!骆叔叔!”

    “啧啧,叫的可真亲热呐。”感觉到两瓣肉嘟嘟的屁股,在肩头不安分的扭来扭去,乔庭然不由怪笑一声,挥手之间,已将肩头的乔云哲直直抛出,犹如箭矢一般扑奔向骆承志。

    而此时,乔庭然距离骆承志,尚有两丈之远。

    乔云哲高坐在乔庭然肩头,本就如鹤立鸡群一般,高调的惹人眼球,如今再这么被随手一抛,直接跌破了众人下巴,一众人的眼珠子,看呆的简直要脱眶离去。

    乔云哲在半空中哇哇乱叫,旁侧的游人纷纷惊呼出声,胆小的妇孺孩童,有的甚至捂住了眼睛,一颗心快要蹦出胸腔的感受,在乔云哲无翅而飞的一瞬之间,乔嫣然倾刻参悟了,多年不曾口出脏言的她,心内也不由开骂道,乔庭然,你特么当乔云哲是一串钥匙么,说甩就甩!

    好在,乔庭然扔得准头很好,骆承志接得姿势很妙。

    所以,这是一场虚惊。

    乔嫣然就知道,哪里有乔庭然的身影在,哪里就会有数不尽的热闹看,心跳略略平复之间,乔娘贵重的裙裾已刷刷拂过地面,巴掌犹如狂风清扫落叶一般,狠狠呼上乔庭然的后脑瓢儿,大怒道:“庭儿!小哲还不到三岁!你说扔就扔,万一摔着了怎么办!你到底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乔庭然比乔娘高出大半头,只讪讪揉一揉后脑勺,安抚的笑道:“娘,没事的,承志不是接得挺好,再说,小哲也玩得很开心嘛,您看他,都快笑成一朵小喇叭花了。”

    乔云哲,你的胆子可真肥实啊……

    望到乔云哲挂在骆承志身上,亲热的搂着他的脖颈,丝毫没有半点惧怕的受惊之意,乔嫣然也算是明白过来了,乔云哲刚刚的哇哇乱叫,压根就不是甚么十分害怕,他分明就是在非常兴奋啊。

    乔庭然嚣张跋扈的恶名,早已名扬京城,周遭的游人无不驻足观看,偷偷窃窃私语,乔庭然愿意当稀罕的熊猫给人观赏,乔嫣然可不愿陪他当熊猫伙伴,忙走下台阶,迈步到乔娘身侧,拉一拉她缠金绣线的袖子,悄声道:“娘,这里人多口杂,我们先进寺内再说罢。”

    乔娘缓一缓恼怒的气息,面色阴沉如水,极不悦的朝乔庭然撂出狠话,道:“臭小子!看我回府后,怎么收拾你!”

    说罢,目光飞向小喇叭花正在招展的乔云哲,冲旁侧乔云哲的乳娘摆一摆手,余怒未消喝道:“还傻愣什么,还不去抱好小公子。”

    乳娘嗫喏应是,忙将乔云哲哄回自己怀中,本来乔云哲还好大不乐意,但望见一向和蔼的祖母,脸色看起来比祖父还可怕,于是不敢再吱声嚷嚷,乖乖被乳娘抱走。

    风波勉强平息,前方护卫开道,后方护卫断尾,路要一步一步的走,石阶要一层一层的上,待迈上最后一层石阶,百年古刹完全呈现在眼帘,檀香的烟雾飘飘又袅袅,依稀望见大殿之内,金身灿灿的佛像,宝相庄严,神色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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