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阳光虽好,秋风也盛,数片枯叶游离于风中,最后打着圈儿萎靡坠地,刘全禄抄手入袖,独身站在院落中央,为自己的皇帝主子衷心守门,任何闲杂人等均不准靠近。(小说文学网)

    从进出随意的贴身丫鬟,变成闲杂人等的竹雨,端了托盘走近,福一福身,含笑请示道:“刘公公,我家小姐服药的时辰到了。”

    刘全禄一根食指竖在唇边,轻轻吁一声,低声道:“等会,我先瞧一瞧去。”

    言罢,蹑手蹑脚的靠近房门,活生生一副做贼似的走姿,勾腰将脸贴趴在门上,聆听好半晌,才摆好弯腰垂首的姿势,恭敬请示道:“皇上,乔小姐的汤药送来了。”

    待听到盛怀泽回复端进来后,刘全禄快步走下石阶,对竹雨道:“汤药给我,你下去。”

    竹雨无奈,只得依言退下。

    屋内,明光灿灿,暖意袭人,一门之隔,却几乎是两个迥异的季节,刘全禄捧着托盘进来之时,乔嫣然裹着暖裘对镜而坐,盛怀泽正替她妆容饰发。

    盛怀泽拿了玉梳,顺理着乔嫣然背后的长发,随口问道:“刘全禄,你看,朕这头发梳的可好?”

    蛾眉纤华,发饰珠翠,明铛坠耳,有浮鲜绮艳的美丽。

    我的个皇上喂,奴才这些天都快要被您整死啦,刘全禄双手举着托盘,小心谨慎的赔着笑脸,道:“乔小姐本就是天仙一般的美人,再经皇上一双妙手锦绣添花,自是格外光彩照人。”

    盛怀泽将梳子搁到妆台,笑道:“汤药放下,你出去。”

    刘全禄忙不迭的应道:“是。”放下托盘后,麻溜滚走。

    盛怀泽半俯弯身,将乔嫣然打横抱在怀中,珠环玉饰摇动碰撞声中,乔嫣然伸出手臂,抱住盛怀泽的脖颈,盛怀泽垂首,与她以额碰额,柔声低语道:“朕的嫣然永远最美。”

    乔嫣然轻眨一眨眉眼,顺从的靠在盛怀泽怀中,珠玉漱漱而响。

    重回床榻之上,乔嫣然捧着热腾腾的药碗,一股浓烈苦涩的味道冲入鼻端,不由略蹙了双眉,盛怀泽见此情状,伸手抚平展乔嫣然的眉尾,温声问道:“还是这么怕苦?”

    乔嫣然轻轻“嗯”了一声,随即深吸一口气,准备喝药的神态姿势,堪比英勇断腕的壮烈之士,正要憋气一饮而尽时,手中药碗却被盛怀泽夺去,不由目露些许疑惑之色。

    盛怀泽微微一笑,说道:“嫣然,朕愿与你同甘共苦。”

    说罢,将药碗先送到自己嘴边,皱眉饮下一口之际,盛怀泽的表情忽然变得极度难看,却伸出手去,将乔嫣然的脑袋扣近自己,妄图以嘴渡药,以此昭示有苦我们一同尝。

    以口喂香甜的核仁,兴许是一种情趣的享受,但是呢,以嘴渡苦极的药汁,却绝对是一种痛苦的折磨,尤其当两个人都还怕苦时……

    盛怀泽强忍下苦涩之意,将药汁送到了乔嫣然口中,乔嫣然简直要给盛怀泽跪下了,她素日喝药,基本每喝三碗,差不多要吐上一回,就算你想同甘共苦,直接替她喝去一半多好,而现如今的共苦之法,后果却只能是,乔嫣然又将嘴里的药汁,大不敬地反吐了回去……

    再然后,俩人脑袋一偏,双双呕向床外。

    一时之间,盛怀泽略有几分尴尬神色,自个拿手背揩了揩唇际,暴怒了声音冲外喊道:“刘全禄!”

    刘全禄忙不迭地推门进来,慌里慌张地垂首应声,道:“皇上,奴才在!”

    盛怀泽龙颜震怒,道:“派人把陈文敬给朕找来!快去!!”

    刘全禄匆匆应了声:“是。”而后火急火燎地奔出门去,唉,他的皇上主子又怒了,皇上的太监是越来越不好当啦。

    盛怀泽拦腰抱着乔嫣然,从盘中拈了两颗蜜饯,一颗塞入乔嫣然口中,另一颗自己吃下,郁闷的嘀咕抱怨出一句:“你这药也忒苦了……”

    乔嫣然稍稍别过头去,有点不忍直视盛怀泽的脸,却丢给他一条细软手绢儿,低声道:“表哥,嗯,你……擦一擦脸吧。”

    盛怀泽虽有点疑惑,却下意识的拿香绢儿抹了抹脸,而后放到眼下一瞧,只见方才还干净的素花手绢上,沾了几点乌黑晕染的药渍,想来应是乔嫣然刚刚吐出的药汁,有几星喷溅到了脸上,不由哭笑不得蹭近乔嫣然的脸颊,道:“你这个小东西,小时候蘸墨写字,能甩朕一脸黑墨滴子,现在更长本事,竟敢吐朕一脸药花滴子,看我不狠狠罚你……”

    嘿,皇上主子又乐了,守在房外的刘全禄,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半个时辰后,从喜宴而来的御医院首陈文敬,奉诏前来觐见,另有乔庭然随他一同归来。

    外间,陈文敬先恭敬行礼问安,而后洗耳聆听圣言,却听皇上不冷不淡的开口问道:“陈文敬,你开给乔小姐喝的药,自己有没有尝过是什么味道?”

    这话问得奇怪,身体没病脑子有病的人,才会没事乱喝药,陈文敬自认为身体头脑均健康,故垂首应答:“微臣不曾尝过。”

    盛怀泽摆了摆手,语气平静道:“那你现在尝一尝。”

    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呈到眼前,陈文敬面不改色的端起,没有简单的尝上一尝,而是直接捧碗豪饮而尽,再神色凝定的放回托盘,颇是镇静的禀告道:“回皇上,微臣已尝过。”

    如此爽快宁淡的喝完,仿佛刚刚灌进肚子里的液体,不是能苦死人的难闻药汁,而是清甜甘美的山泉流水,盛怀泽看得有点直愣眼,只得轻咳一声,开门见山道:“这药太苦了,乔小姐喝不惯,你看怎么办?”

    太苦了?明明一般般苦而已。

    喝不惯?还不是喝了这许久。

    陈文敬青色的长袍一掀,双膝跪地,叩首请罪,道:“皇上,自来良药苦口,请恕微臣无能。”

    盛怀泽再轻咳一声,只得温言道:“既然来了,再去给她瞧一瞧,看什么时候可以停药。”

    陈文敬领旨起身后,进入内室替乔嫣然诊脉,乔庭然则从内室走出,极为无语凝噎的低声嚷嚷,道:“皇上表哥,你火急火燎得召陈文敬过来,就因为嫣然说药苦、她喝不惯么?”

    盛怀泽再轻咳一声,负手望向头顶的雕栏画栋,口气淡淡道:“怎么,这难道不行么?”

    乔庭然简直要败跪给盛怀泽了,略口不择言的责怪道:“皇上表哥呀,以弘和怀溪公主正在拜天地的喜庆当口,一听府里急着找陈文敬过来,我娘差点急晕过去……你这里轻飘飘一句话,武安侯府几乎乱场子了好么……”

    闻言,盛怀泽凝眉瞪向乔庭然,冷声斥道:“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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