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能抵抗到现在的真正原因有两个,一个是中途皮岛东江镇精锐的加入,一个是在山东始终有断断续续的人员和物资输入。

    尽管登州府已经被赵家军控制,尽管在这边的登莱镇早就被遣散,可这边来自辽东的军民数量众多,也有心志坚毅的热血之士愿意冲回辽东参战,更有人愿意捐助军资粮草助战,甚至愿意自筹船只。

    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下,在“热心人士”的出钱出人出力下,金州的明军就这么一直维持了下来。

    可到现在,他们顶不住了,从前的坚持是因为建州女真没有将注意力投注到这边,但建州女真认真起来的话,立刻变得艰难困苦。

    “让后面轮替的人上来!鞑子第二波要冲了!”

    “兄弟们不要手软,你手软了死的就是你,你杀了人你还能活着,你不杀大家都要死!”

    有军将头目奔走在人群中大吼鼓劲,金州城墙已经残破,城墙下的护城壕已经被填满,甚至尸体和攻城器具已经淹没了城墙底部,不过看着这些尸体的衣服发式,都是汉人百姓,而在远处,在建州女真驱赶着大批哭喊的汉民又在向前冲。

    这里地势远比皮岛开阔平坦,所以建州女真可以不断的投入俘虏在前面送死。

    “鞑子已经急了,这几次都上了真鞑子,弟兄们挡不住啊!”刘兴治满脸脏污的大吼说道,经过东江镇一战,大家对建州女真的战力又有了新了解,只要上真鞑子,那凶猛勇悍除了徐州人之外,谁也挡不住。

    刘兴祚、刘兴贤几人兄弟连心,自然明白刘兴治想要说什么,刘兴祚闷声说道:“现在还有船,上船去岛上,鞑子肯定追不上,金州这边粮草支应不起大军,等鞑子撤了咱们再回来!”

    “没用的孬种,你们想逃吗?现在要跑,当初你跟着来干什么!”听到这话,边上的孔有德顿时暴怒,上来就要动手。

    在年轻人中,孔有德比旁人健壮,武技也是出众,他一要动手,刘家兄弟连忙并肩楸迎,有人更是把手放在了刀柄上,而不远处的个人部众也都开始聚集,这个时代兵为将有,上面火并下面自然也要跟上。

    “混账,大敌当前,你们还要内讧吗!”陈继盛怒喝一声。

    陈继盛在东江镇就是副将,来到金州这边后,本来地位只是比金州总兵张盘略高,可前段时日,与建州女真交战时俘虏了对方的汉军,以张盘的性子,只要汉民他就认为是自家人,就要善待和招揽,可陈继盛这边却有皮岛的经验,派人对这批俘虏严密监视,还做了相应的布置,为此张盘和陈继盛还有争论。

    结果在守城激战的时候,这批招揽过来,号称悔过自新的汉军俘虏却临阵反水,如果不是陈继盛做得布置,防务搞不好就要崩盘,但因为作了布置,反而还占了点便宜,因为这件事加上从前陈继盛的地位,这才能反客为主,掌握全局。

    对于刘家兄弟和孔有德的争论,张盘倒是有另外一番看法,他倒是很看得开的说道:“眼下局势如此,不想走的是为大明尽忠,想走的是为咱们辽镇留些种子,反正有船在,也不强求各位”

    “不能走,兄弟们从皮岛逃了,再从这边逃,那还有脸见毛帅,更没有脸去见死去的万千乡亲!”陈继盛厉声说道,他们从皮岛撤走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事不可为,对皮岛东江镇数万军民的下场也有所预料。

    来到金州这些日子,每个逃出来的皮岛人都睡不着觉,夜里经常惊醒,不是愤怒大叫就是悲伤大哭,都是满心内疚,正因为这个心态,没有人想逃第二次了。

    “陈爷说得没错,咱们顶得住,多杀几个鞑子,对得起毛帅,对得起辽东乡亲!”孔有德怒声吼道,张盘他身边的部众也都是点头,刘家兄弟嘟囔了几句,也是不说话了。

    “都在这边聚着长毛吗?鞑子就要上来了,去落位杀敌!”张盘大吼说道,众人一哄而散。

    城下的建州女真兵马没有驱赶着汉民?管不顾的硬冲,他们也知道是白费死伤,在城头守军所能看到的,只有一辆辆的盾车,用木板木架钉成斜面,人在后面推着前进,还有的木板上放置着沙袋和棉被。

    在这样的防护下,弓箭和木石都很难伤到,而且你没办法判断,那个下面是汉民百姓,那个下面是建州女真,甚至彼此会不会混杂假扮,虽然冲到城池跟前,还是要丢弃盾车攻城,可没了沿路的杀伤,攻城力量会很轻易的聚集到城墙下,让守军应付的很艰难。

    而且这么一次次拉锯下去,城头可以用来投掷的木石都消耗巨大,火器和弓箭已经要省着用了,早晚有一天会撑不住。

    “鞑子去港口那边了!”有人扯着嗓子大喊道,守军诸人都是漠然的看过去,然后继续面向敌人,港口那边的船只纷纷离开,每次战斗,建州女真都会封锁港口,但每次战斗停止,他们都不得不撤回去,因为港口码头附近回旋余地太小,船上援军和城内守军两路夹击,根本抵挡不住。

    金州附近有适合停泊的码头,但更多的是碎石滩涂,这样的地形对开战很不方便,船上的援军往往在齐胸深的海水中向上冲,没什么要害地形能堵上拦截。

    “鞑子又在那边挖沟扎营!”又有人吼道,城头守军的反应同样很淡漠,鞑子自然知道海上这条线是维持金州守军的关键,已经几次想要在那边设立工事截断,几次都被海上和城中打散,但金州守军打得一次比一次艰难,付出的死伤越来越大。

    金州守军自然知道沿海要紧,可保住沿海保不住金州城,那就是个全灭的结局,大家知道如何取舍,尽管大家看到很多次船只离港,可最近几次,大家已经不指望船上的人回来了,东江镇那边来的人全在金州城中,船上的力量纯粹是义军,别人仗义帮忙,实在不能要求太多了。

    盾车已经到了城下,几乎没有什么停顿,女真弓手从盾车的遮蔽下闪出,直接朝着城头射箭,金州城本就不是什么高墙深沟,箭射上城头并不难,尽管守军已经下意识的

    即便是举起盾牌,寻找掩体,可对下面射来的箭雨还是做不到百分百的防御,城头有惨叫响起,但守军整体不动,但下面的弓箭稍一停歇,上面立刻开始反击,只不过建州女真也有自己的应对,他们这次派上了更多的弓手。

    这个感觉上的停歇是陷阱,当城头守军刚准备反击,下面又是密集的箭雨射上来,这次惨叫声同样变得密集,甚至有人直接从城头栽了下来。

    “鞑子的云梯要上来了,顶上去!”有人怒喝发令,在一辆辆盾车间,开始有人举着云梯和各式攻城器械向上赶,城头守军也顾不得什么弓箭,就那么探头出来丢下木石和标枪,靠着城墙的高度,很原始的武器也有了足够的杀伤,下面正在射箭的建州女真兵卒,动作快的缩回盾车后,稍慢些就被砸伤。

    可相对的,探头出来,不畏生死的那些守军死伤更加惨重,大批的人被射中,从城头惨叫着栽下。

    又有怒吼和怒骂响起,却是金州面向北边的城门打开,从里面有近千大明官军冲出,这些官军打头的是二十余名身披重甲的壮士,其他人身上也多少有些遮蔽,手中拿着大刀长矛,冲向那些盾车。

    看到这队伍冲出,建州女真早有预备,立刻有一队人马迎了上去,这队兵卒手中拿着的都是沉重钝器,或者是大锤长斧,或者是宋金之交那时的金国所用的铁骨朵,这些兵器就是为了破甲用的。

    只是打头的披甲明军彼此靠的紧,手中长矛向前挺着,身后又有弓手和其他兵丁策应,就那么推过去,让人很难靠前,建州女真的队伍怒喝连连,却没办法靠前,有心急的将手中的重兵器丢出去,但这些兵器或被长矛挑开,或被闪躲,真要是砸在铠甲上,也不过身体晃动,根本阻挡不住。

    除了这些,建州女真兵卒还在张弓射箭,可面对浑身上下都被甲胄包裹的明军,即便神射手也是为难,明军什么时候有这样的铠甲,整个人就和铁桶一般,不过打到现在,建州女真也是明白,明军就这么二十余套,还是从皮岛那边带过来的,打下一套就少一套。

    在冲出来的近千明军中也有弓手,这样的远近结合让建州女真很是头疼,城下战场本就不那么宽敞,大部队没办法堆上来,那一辆辆用作遮蔽的盾车和战斗残留更是将战场地形分割的支离破碎,结果那近千明军借着优良的铠甲开路,反倒是将城下的盾车一辆辆掀翻,没了盾车遮蔽,那些被逼迫攻城的汉民先跑,战斗意志不强的新附汉军也跟着逃,建州女真弓手近战不强,也不敢硬撑,这一波攻击只能撤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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