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让她花了足足五年时间才铸就的心防瞬间坍方,她望着那张魂牵梦绕多时的容颜,还说得出什么样拒绝的话呢?

    “锦儿……”萧瑀见她只呆呆地望着自己,并没有出现拒绝的动作,悄然又上前了一步。他尴尬地将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收回,轻声叹息道:“就那么不愿意见到我吗?”

    过了五年,她心中的梦魇还是没有消散,她还是不肯面对他么?皆因一个早逝的萧少康,对她的打击真的有这么大么?

    那一刹那,萧瑀平静的心中终于泛起了悔意。如果早知道会造成这样的结局,他是否还会让那夜的事情发生?

    不是不愿意见到他,只是一看见他,杜云锦的眼前就会出现萧少康那张荡漾着阳光的笑容。内疚与负罪像是两座永远不会消失的大山,死死地压在她的心上,让她动弹不得。在这种情况下,她无法心安理得地再回到萧瑀的身边,仿佛那样做便是对不起早亡的萧少康。

    那个阳光般的少年,带着纯净的笑容,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围绕在她的梦中。

    萧瑀默然地看着眼前杜云锦脸上的神情变幻,他虽不愿意承认却也知道此时她的一颦一笑似乎都不再只是为了他,那个人到底在她的心上刻下了自己存在的位置,用那样惨烈而又深刻的方式。

    他的叹息渐渐地加长,往昔他的一次皱眉都会引来她关切的目光,而如今他故意外露的低迷情绪却被她视而不见。萧瑀失落地从她面前转身,悄无声息地朝院外走去。

    日光余晖里的背影显得孤独,偶尔飘落的枯叶更衬托出满院的萧索。他就那么静静地走着,不知道下一次还会不会再次出现。杜云锦知道自己已经伤了他的心,他的每次到来她其实都知道,可是她任由他在院外却从不肯相见。

    “阿瑀……”

    声音被微风吹过,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前方的那个背影自然也不曾听见。

    这就是她的命吧。杜云锦重新将门带上,将她与他再次隔绝。

    “殿下!”

    外面似有重物落地,尔后突然扬起的是郭厚生那略微尖细的嗓音。“殿下,您怎么了?”

    莫不是……

    杜云锦心中一慌,急忙将门再次打开,恰好看见郭厚生扶住下坠的萧瑀,着急地唤着四周的宫人们。

    “阿瑀!”她再也顾不得其他,她的眼前此时只有萧瑀虚弱倒下的模样。“阿瑀,你怎么了?”

    “娘娘!”郭厚生听得身后传来的熟悉声音,扭头正好看见奔跑而来的杜云锦。他苦着一张脸,望过靠在自己身上的萧瑀再眼巴巴地看着杜云锦。

    “郭公公,阿瑀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就晕倒了。杜云锦担忧地看着郭厚生身上的萧瑀,他脸色苍白,额头上还不停地冒着冷汗。他应该是很早之前就不适了,可他仍旧撑着身体来到自己的门前,只为瞧她一眼。她怎么就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呢!

    “娘娘,殿下他……”郭厚生望望周围不断涌来的人群,欲言又止:“娘娘,还是先送殿下到房中休息吧。”

    “好。”杜云锦没有反对,顺势扶住萧瑀的另一侧,与郭厚生一起将他送到自己的屋内。

    与他想象中一般无二,这间属于佛堂的屋子里装饰简单,除了必要的用具外空空如也,真如同修行一般。萧瑀微微地虚睁着眼,在杜云锦不曾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打量着这间她住了五年的屋子。

    即便是如此,这屋子里还是飘荡着属于她特有的味道,像是春日新发芽的青草,散发着浅浅的清香味道。

    “郭公公……”杜云锦为他掖好被角,一边担忧地看着昏迷中的萧瑀,一边询问着伺立在旁的郭厚生。“郭公公,殿下他究竟是为何?”

    郭厚生低垂着头,面对杜云锦的询问,长长地叹了口气才说道:“这……”

    “快说啊!”他还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期间还偷偷地看向昏迷中的萧瑀,一副好生为难的模样。

    “郭公公,您是殿下身边的老人,殿下变成这般模样,您必定是知道的,还烦请公公告知于我。”郭厚生是萧瑀的忠仆,若以权势相逼未必能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杜云锦十分清楚对于这位老内侍,她能用的就是动之以情。

    “其实殿下如此,皆因娘娘您啊!”郭厚生似打定主意般,扬起头直视着杜云锦,说道:“娘娘将自己关在佛堂内,殿下就将自己关在东宫内。每日都不顾辛劳地处置公务,常常连休息都会忘记。厚生也曾劝过殿下,殿下却说‘若不如此,恐会想起娘娘,会来叨扰娘娘的清修,惹娘娘的不快。’这样熬着,便是再好的身体也是吃不消的。前几日在东宫的书房内也曾晕倒过一次,御医说殿下并非有疾,而是劳累过度,需要静心休养。”

    “他……”杜云锦吃惊地看向床上的萧瑀,她没想到他会为了她到这样的地步。她明明就没有那么好,她明明就是个不洁的妇人,怎么能得他如此真心相待呢。

    “梁良娣呢?她没有陪在殿下的身侧吗?”

    “唉……”郭厚生听到杜云锦提及梁乃心,又是一声叹息。“殿下若是恩准梁良娣陪侍身侧,倒也就好了。可殿下心中只有娘娘一人,良娣再好也难得宣见一次。殿下整日宿在书房,因此事还曾遭皇后娘娘训斥过好多次。”

    “可是……”她总以为有梁乃心在东宫,萧瑀纵使曾因她而伤过心,但有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在身侧,总归不会惦记她太久。她以为,生活在佛堂外面世界的萧瑀会活得好好的,可她没想到的是,她在佛堂内清修,萧瑀就在东宫里折磨着自己。

    “娘娘,”郭厚生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注视着杜云锦的神情变幻,见她面露忧伤时便抖抖手臂里的佛尘,刻意压低声音地说:“陛下久病未愈,朝中情势难辨。本清妃失势,对殿下来说是个大好的时机,但皇后娘娘伤心裕王之事,一直称病未出栖梧宫。后宫之中,真正掌权的人是容妃,容妃膝下无子,近年来与庆王走得十分频繁,而最近数月庆王更是蠢蠢欲动。京郊大营频频调动,除却杜将军和荣将军驻守的北疆与苏南,其余各地譬如翼州、豫州一带都有兵力集结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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