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一轮圆月高挂半空,照着这座沉寂的都城。

    茹曦三人借着月光前往白术在京城所购的别桩,因白术喜欢自由,成年后便不常呆在宫里,仓夷国国王便让人帮他建了一座别桩。

    别桩只有白术回京时偶尔居住几天,平日里,只有一个老伯负责打扫并守着院子。

    每次白术回来,别桩的灯都会留着的,今晚却没有点灯。

    白术站在大门前敲门,敲了许久都无人开,三人只能翻墙进去。

    院中的一切都打扫得很干净,物品摆放也与白术离开时一样,只是紧闭的屋门告诉众人,此时这里没人。

    “奇怪,朱老伯负责看守院子,晚上是从来不会出去的。”

    白术疑惑,先推门进了屋,把灯给点上。

    房里的东西一尘不染,显然是天天打扫过的,只是朱老伯能去哪?

    因是晚上,再加上三人日夜兼程赶路身心疲惫,决定休息一晚,明早再做打算。

    茹曦和情花婆婆住在客房,情花婆婆看上去年轻,实际已年过四十,身体各方面都比不上年轻人,赶了这么多天路都没睡个好觉,这会儿,头一粘枕头就睡了过去。

    茹曦翻来覆去睡不着,耳朵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

    从进入这个别桩开始,她就感觉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杀气。

    仓夷国国王已死,大王子白林要登基就势必要扫除障碍,而阻止他登基的最大障碍便是白术,白术若不回宫,这座别桩便是白术的居所。

    若她猜得没错,那股杀气,便是来自白林所派之人。

    天刚破晓,茹曦便披衣而起,听到院中有动静,推门而出,便见白术站在院中的石桌前,桌上摆有一个棋盘,像是很久以前所下而没有下完的。

    刚刚的动静,便是白术挪动棋子的声音。

    听到开门声,白术冲茹曦点了一下头,便又看向棋盘,茹曦走过去,望了一眼棋盘,看不出什么蹊跷。

    “这棋是我一人所下,每次回来都会下一点,下了几年还没下完,这么多年,棋盘从未有人动过,我上次下到哪里我记得很清楚。”

    白术把散落旁边的棋子放回去,“这里有人来过。”

    茹曦道:“不止有人来过,来过这里的人并没有走。”

    白术闻言望向茹曦,“你是说?”

    知道白术已经明白,茹曦点头,“此地不能久留,昨夜这附近便有人监视着,不出意外的话,很快便会有人过来。”

    一阵风吹来,吹得院中的小树沙沙作响,空气中,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腥味,这种味茹曦和白术都很熟悉,之前在邺城王伯家就闻到过。

    血?

    二人互看一眼,白术转身便走向靠近院门口的一间屋子,那间屋子比这边的屋子小。

    白术走得很快,几乎是用跑的,三两步便走过去推开了门。

    茹曦跟过去,那股血腥味更浓了一些,当她在门口站定,所看到的一幕让人震惊,一个年迈的老人仰躺在地上,胸口处中了数刀,灰色的外袍被鲜血染红。

    从白术呆怔的反应便能猜出,此人便是帮白术看院子的朱老伯。

    茹曦走过去,查看了一下朱老伯的伤口,伤口的血已经凝固,尸体有些微肿,应该死了一天了。

    也就是说,昨晚她们来时,朱老伯已经死了。

    白术什么话都没说,踉跄的退了出去,短短几天时间,就有五个人因他而送命,他不知道,再往前走,还会不会有人因此而送命。

    父王的死他必须查清楚,而他又不愿让更多的人因为他而送命。

    矛盾的心理让白术脑子混乱,情花婆婆一向早起,茹曦起来时她是知道的,多躺了一会才起来,推门而出,便看到白术站在院中发呆。

    “怎么了?”情花婆婆问道。

    白术依旧没有反应,茹曦从朱老伯的屋子走出来,说:“师父,负责看院的老伯死了。”

    “又是百里绎所为?”

    茹曦摇头:“应该不是。”

    “之前在祁国,当我看到太子和四皇子之间的争斗,太子和妍妃三皇子的水火不容,我很幸庆,我虽生在王族,却没有发生手足相残之事,没想到……”

    白术表情痛苦,声音悲痛,“我和大哥感情一直很好,他应该知道,我对王位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

    “让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你父王暴病而死让满朝官员心存疑虑,若你父王当真因病而死,我想,文武百官会支持他继承王位。”

    “已经死了五个人,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人死不能复生,你更应该查明事情的真相以还死者一个公道。”茹曦道,“这个别桩只怕早就被人盯上了,我们得赶快离开。”

    白术苦笑,“我若早知道王兄为了王位会对我下手,我一定不会让朱老伯继续留在这里,也不会一进京便来这里。”

    “世上没有早知道的事,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就得接受现实。”

    “白术,你身为一国王子,现在国家有难,你不应该沉浸于已经发生的悲剧,而要想办法让你的子民免受战乱之苦。”情花婆婆道。

    情花婆婆一话点醒白术,百里绎已经来了仓夷国,王兄会对他下手,应该是百里绎在一旁游说的结果,百里绎一旦得惩,肯定会用仓夷国的兵力去攻打祁国,到时侯,两国百姓都将面临战乱之苦。

    想通了,白术便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话音刚落,便听到马蹄声在桩外响起,若真要走,哪怕人已到了跟前,茹曦三人也能轻易的离开,此时,见白术没有动,茹曦和情花婆婆便站着没劝,看看到底来的是什么人。

    很快,整个别桩就被人给包围了起来,大门被推开,率先走进来的是护卫,那些护卫整齐的站成两排。

    随后,便见一黄袍男子在两名贴身护卫的陪同下走进来。

    来人正是仓夷国大王子白林,白术的同胞哥哥。

    白林不待白术开口,便笑道:“王弟,回来了为何不进宫,而是住在这里。”

    “在这休息了一晚,正准备回宫,不知父王可好?”白术故意问道。

    前一刻还面带笑容,下一刻,白林便面带苦涩,“你几月不在宫里,对宫里的情况不了解,自你出宫后,父王就病倒了,请了许多名医来医治都不见好,父王他,已经过世了。”

    话落,白林低头似要硬挤出两滴眼泪,抬头时,见白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问道:“父王过世,难道你就不伤心难过吗?”

    “我难过,但让我更难过的是,我最信耐最亲近的大哥,会为了王位而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白术冷冷的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父王是我杀死的?”白林面露阴狠,看着白术的目光暗藏杀意。

    他来这儿本是好言相劝,想让白术在文武百官面前支持他继承王位。

    若白术不肯,为了王位,他将不顾念手足之情。

    而现在,白术似乎已经知道了父王之死另的蹊跷,不可能会支持他继承王位。

    白林想了想便道:“我顾念兄弟之情好言相告,你若歪曲事实,执意要诬陷我,那我也不用顾及兄弟情份。”

    白术冷笑:“父王身体一向康健,若不出意外再活几十年都没问题,而今你却告诉我,他是病逝的,你叫我如何相信?”

    “不信,你可以去问母后,父王的情况她是最清楚的。”白林道。

    “母后在哪?”

    “母后因父王的死伤心难过,决定在王陵陪伴父王三年,我苦劝了多日,母后执意要去,我也没办法。”白林无奈的说。

    “我会亲自去问母后,到时侯,我看你如何狡辩。”

    白林叹息道:“好,我给你三天时间去了解事情的真相,三天后,我们再在这里汇合。”

    白林说完,便命令道:“回宫。”

    仓夷国王陵,就在京城郊外的一座山上,此山有座寺庙,被封为国寺,王陵常年都由庙里的弟子和王宫的护卫守着。

    白术三人上山,一报姓名便马上放行,想必,已事先收到白林的命令。

    行至半山处,便有庙里的僧人带路,前往王后所居住的地方。

    一个小小的院子,有数十名护卫把守,屋门口,还有数名宫女守着,带路的僧人说明来意,护卫把门打开让其进去。

    刚进院子,便听到敲木鱼的声音,

    以前在王宫,王后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吃斋念佛,在佛堂敲木鱼。

    听着这有节奏的木鱼声,白术想到父王已死,王兄为了王位不折手段,如今,他就只剩母后一个亲人了,想着,不免悲愤难平。

    屋子很大,分有好几间,最外面的那间便是佛堂,一华服妇人跪在佛像前,双眼闭着,一手持佛珠,一手敲着木鱼,嘴巴微动,念念有词。

    听到脚步声,妇人并没有睁开,直到白术喊了一声“母后。”

    妇人身子一僵,敲木鱼的声音停止,转头望过来,看到白术,手里的佛珠掉落地上,双目念泪的唤道:“术儿。”

    “母后。”白术跑过去,母子二人紧紧抱在一起,看着这一幕,茹曦和情花婆婆都不觉湿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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