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夫人连连点头,一手扶着丈夫,一手扶着傅明孝,蹒跚的走进了傅家老宅。

    大厅内,茶水软垫都一应备齐,大公子扶着妻子坐在主位右边的位置上,自己坐到了左边首位,傅老爷子带着一家人跪倒在地,“给大公子、大少夫人请安。”

    大少夫人笑着抹泪,“好,好,傅元啊,起来吧。”话虽然对着傅老爷子说,眼睛却一直盯着傅明孝看个不停,傅明孝心里腾腾乱跳,想到爹的安排,强压下心底的恐惧,故作淡然的朝大夫人露出一笑。

    大少夫人的眼泪立时又落了下来,站在她身边的妈妈低声安慰着,大少夫人点头,总算收了泪水。

    “谢大公子大少夫人!”傅老爷子恭敬应了起身,站在大公子下位。

    傅大公子笑着看他,“傅元,这些都是你的家人?”

    “回大公子,是。”傅元微抬目光,抬手一一指过去,“这是老奴的二儿子,起名傅明悌。”

    傅明悌上前跪地行礼,“傅明悌见过大公子。”

    “嗯,起来吧。”傅大公子垂眸看了眼,淡道。

    傅老爷子错一步,“这是老奴的三儿子,起名傅明忠。”

    傅明忠笑呵呵的上前弯腰鞠躬,傅老爷子蹙眉瞪了他一眼,他又忙笑着退后两步。

    “这是四儿子,傅明信。”

    傅明信上前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大公子。”

    傅大公子露出一抹笑,“起来吧。”

    傅明信依言起身,退到一边。

    “五儿子取名傅明礼,他家里有事没有过来,这是他媳妇楚氏和我孙女……”傅老爷子看到楚氏抱着一个女娃出现在厅内,已是不高兴,介绍时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这个孙女的名字,脸色不由更难看,拧着眉看楚氏。

    楚氏初看到傅老爷子,惊了一惊,傅老爷子那左半边脸似被铁烙烫坏了一般,所有的肉都纠结在一起,乍一看异常吓人!

    可听到傅老爷子停顿的介绍和眼神时,脸色开始难看起来,她家紫菀起名字时,第一个就报给了傅老爷子,他这会儿居然叫不出亲孙女的名字,真是……

    她看也不看傅老爷子一眼,抱着傅紫菀到正中福了一礼,退到一边。

    傅老爷子蹙眉瞪了蒋氏一眼,蒋氏垂头,憋屈的翻了个白眼。

    “这是六儿子,取名傅明义!”

    傅明义走上前,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大公子好。”

    “孝悌忠信礼仪……”傅大公子抬手招呼傅明义起身,看傅老爷子,“傅元,你起的好名字啊!”

    傅老爷子垂眸,“老奴也是希望儿女孝顺,兄友弟恭,知礼明义。让大公子见笑了……”

    最后,傅老爷子指着杨氏和几个儿媳妇,道,“这是老奴的内人女儿和几个儿媳妇孙子孙女。”

    说完,傅老爷子噗通一声跪在大少夫人脚下,磕头,“大少夫人,是奴才猪油蒙了心!养了大少爷四十多年,奴才实在舍不得,上次才没有对表少爷和杨管事说实话。让大少夫人和大公子这么伤心难过都是奴才的错,都是奴才的错……”

    大少夫人悲从心来,别开头不愿去看。

    “傅元,我家夫人待你不薄,你怎能做出这样恩将仇报的事来?!”大少夫人身边的妈妈一脸怒容喝骂道,“当年若不是我家夫人为你求情,你早冻死在大雪之中!哪来今天这安逸的生活?!”

    “老奴知错了!老奴知错了……大少夫人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傅老爷子碰碰磕着头,“老奴实在没有办法了,如果不把大少爷的身份说出来,大少夫人的孙子就要被砍头了!老奴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了!”

    傅大公子摆了摆手,荣管事有眼色的将厅内其他人请出去,只留下傅老爷子和傅明孝两人。

    傅明孝吞了吞口水,缓和了心口的紧张感,跪倒在傅老爷子身边,声音发涩,“爹,大郎做错了事罪有应得,您这是何苦啊?!”

    “儿啊……”傅老爷子抬头看了傅明孝一眼,容颜枯槁,左半边脸看上去更是恐怖,“不!大少爷,大少爷!都是老奴的错,老奴不该欺瞒你这么多年……”

    “爹,您、您在说什、什么啊?”傅明孝欣喜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恨不得现在就扑在大少夫人和大公子脚下叫亲爹亲娘!心里却十分清楚若是戏不能演成功,一切都是枉然。

    傅老爷子挪着膝盖跪着自己的儿子,眸中含泪,脸上却挂着笑,“大少爷,您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的亲生儿子在四岁那年就病死了。那年,我去外地收账,儿子非要跟着我一起去,偶感风寒没受住在路上就去了。老奴悲痛欲绝,去庙里为儿子点灯,遇到你被人抛弃在路边,老奴觉得是老天将你赐给我傅家的,就将你救下。以我儿的名字为你起名,在外面养了两年待长的和我儿一般身高时才带回家来……”

    “爹!这、这怎么可能?”傅明孝一脸吃惊的表情,“我是爹娘亲生的的……”

    “这事你娘也是知晓的,那两年我借口收账经常去看你!你若不信可以去北三十里岗村尾姓秦的人家打听一下,当年是不是曾在他家里寄养过一个孩子?”傅老爷子将头深深的沉下去,对着傅明孝深深磕了下去,“老奴确实不是大少爷的亲生父亲,大少爷的亲生爹娘是上座的大少夫人和大公子!”

    “爹!您、您说的是真的?”傅明孝觉得自己好紧张,僵硬着脖子按设好的话本转向傅大公子和傅大少爷,“他、他们才是我的亲身父母?我不信,我亲爹娘怎么可能把我抛弃?您一定是骗我的,没有证据我不相信!”

    大少夫人已是泪水滚落,哭的满脸是泪,大公子的眼睛也泛着红丝。

    “有,有证据!”傅老爷子声音嘶哑,起身时微微颤抖,荣管事上前扶他,他摇了摇头,走到厅内一角,从怀中掏出钥匙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个灰色粗布包着的包裹。

    “这是当年用来包大少爷的那个襁褓和捡到大少爷时他贴身穿的小衣服。”傅老爷子颤抖着手将东西递给傅大少夫人身边的妈妈,妈妈一把抢了过来,拿到傅大少夫人眼前,一叠声的哭叫,“夫人,是这个是这个!那年您和姨娘同时怀孕,老夫人特意赏了您苏杭的贡品雪缎和两匹葵色杭绸,您可怜姨娘就将杭绸送给了她!老奴记得就是这个模样的!”

    “是、是这个?”傅大少夫人抱着襁褓拥入怀中,强忍了哭泣,目光怔怔的看着傅明孝,“儿、我儿……”

    傅明孝呆呆的看着傅大少夫人,身子一阵阵颤抖,是恐惧是兴奋是激动是紧张!

    傅大少夫人起身就想去抱儿子,被傅大公子拦抱在怀中,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大少夫人看看怀里的襁褓又看了看傅明孝,艰难的点了点头。

    傅老爷子扫了眼儿子,跪地开口,“帝师府长孙的位置不可混淆,老奴恳请大少爷和大公子滴血认亲!”

    荣管事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抬头迎上大公子的目光,大公子淡淡点头,将妻子哄坐回座位上,自己落了座才道,“傅元,你孝心可嘉。正如你所说,帝师府长孙不可混淆,你也应当知道这一年有多少人想冒认!此事,不由得我们不小心谨慎。”

    “是!大公子考虑周到。”傅老爷子应声,起身,“大少爷,请跟老奴出来一下。”

    傅明孝看了傅大少夫人一眼,转身跟上傅老爷子出了大厅,走进老二的房间。

    傅大公子看了荣管事一眼,荣管事点头跟了过去。

    门并未关上,荣管事轻轻一推,门开了。他正看到傅明孝捂住流血的手指,一滴血滴在了碗边沿,碗内已经滴了两滴血,一旁站着傅明悌和抱着孩子的楚氏。

    楚氏怀中的孩子哭的很是凄惨,荣管事多看了两眼,楚氏笑着拍孩子的背,“这孩子被血吓到了,一会儿就没事了。”

    荣管事端起碗回大厅,傅明孝和傅老爷子跟着回去。

    将碗放在大公子的面前,荣管事轻轻朝他点了点头,大公子抽出匕首划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进去。

    傅大少夫人拥着襁褓探身去看,只见碗中几滴血先是分开状态,然后,慢慢的慢慢的……

    融合了!

    傅大公子眼中惊喜浮现,抬头去看妻子,妻子已是抱着傅明孝哭的不能自抑,他不由踉跄起身,走上前,看着被妻子抱着的傅明孝泪水模糊了视线。

    “好!好!好!”

    荣管事和傅大少夫人身边的妈妈跪地磕头,“奴才/老奴给大少爷请安!”

    傅老爷子跟着跪在一边,仰头看着儿子,泪水滑过脸庞落在身前的地上。

    傅明孝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不时垂头想找傅老爷子,可他被傅大少夫人拥着,身前被傅大公子挡着,只能看到傅老爷子跪在地上的苍凉模样。

    “颐儿!娘的颐儿!”傅大少夫人带泪的脸上满是笑容,松开傅明孝,打量着他,“娘可找到你了!都是娘的错,这些年让你吃苦了!”

    傅明孝趁机跪在地上,磕头,“爹、娘,儿子……儿子不孝……这些年没能侍奉左右……”

    “不是你的错,是爹娘没有照看好你,才让坏人有机可乘!”傅大公子弯腰扶起儿子,红着眼眶道,“你放心,等回到京城,爹就严办那些人!”

    “大少爷放心,敢欺瞒大少夫人和大公子这么多年,这些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妈妈摸着眼泪咬着牙道。

    傅老爷子的身子微微颤抖,想到被自己和杨氏苛待多年差点丢了性命又被赶出傅家的傅明礼,头垂的更低了。

    傅大少夫人拿着帕子擦去傅明孝脸上的泪,含泪笑,“颐儿……”

    “娘……”傅明孝僵着身子不敢动。

    傅大少夫人哭了,转身埋在丈夫怀里,花白的头发一颤一颤的,傅大公子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突然想到一件事,忙推开妻子,问傅老爷子,“傅元,颐儿的儿子叫什么名字?所犯何罪?”

    傅大少夫人一怔,收住泪看傅老爷子。

    “回大公子,大少爷的儿子取名傅思德。年前在书院遇一姑娘,甚是喜欢,后来他因病休学几月,再入学时发现姑娘已另嫁。他心里恼怒就带着人去责问姑娘为何变心,却不想被一群地痞陷害,污蔑他糟蹋了人家姑娘清白,姑娘的家人被那些人蛊惑状告他,他百口莫辩被冤枉判了死刑,十月底便是行刑时限!”傅老爷子垂头哀恸道。

    傅大公子抬头看荣管事,荣管事点头,“奴才日前找县太爷时,他也说傅思德不像是会做那等事的人,想来此中还有情况,不如奴才明日再去县衙问清楚?”

    “相公!”傅大少夫人抓住丈夫的衣角,“那是颐儿唯一的儿子,是咱们唯一的孙子!你一定要救救他啊!”

    “爹、娘,那些地痞勾结在一起统一供词冤枉德儿,您要是不救他,他就真的完了!”傅明孝撩了袍子跪地。

    傅大公子垂首,看着分别四十多年虽被傅元当亲生儿子教养却实在难与被他们养了四十余年的儿子相比的亲儿,心里酸楚,“也罢。明日你与我一起去趟县衙!”

    “谢谢爹!”傅明孝欣喜。

    傅大少夫人上前扶起儿子,笑着要见他的妻子和儿女。

    傅老爷子退出来喊了周氏吩咐了她几句让她进了厅,不一会儿,周氏和傅大少夫人身边的妈妈抹着泪出来,说是去镇上接傅迎春回来见祖父祖母。

    方家,自上次傅明孝自作聪明将事情搞砸后,傅迎春就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境地。

    前有折断双手的方之行可着劲儿的折腾,后有方夫人的为难和下人的冷眼!每日吃不饱还被困在房间里等着方之行随时兴起的虐待,她只恨不得从未遇到过方之行这个恶魔!

    院子里突然传来方夫人的声音,她漠然的靠着床柱,一动不动。

    门被人推开,有人撩开珠帘,她抬头,正迎上方夫人蹙眉的神情,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肚兜亵裤和掩盖肌肤的纱衣,笑的妩媚风情,“什么风把方夫人给吹来了。”

    方夫人眉头皱的更深,张口想说什么,身子一动又想到什么,叹了口气,朝后挥手,“张妈,从我衣柜里挑两件颜色鲜嫩的给傅姨娘穿。”

    “是,夫人!”张妈应了,转身离开。

    方夫人摆手让其他人都退出院子,慢慢走到床边坐下。

    “迎春啊,你嫁到方家有半年了吧?”她抬头打量着脸色憔悴的傅迎春,“是婆婆不好,让你在方家受委屈了。”

    傅迎春躲开她伸出的手,看她,“方夫人想说什么?不如有话直说!”

    “你这孩子……”方夫人笑,“早就告诉你叫娘,怎么还叫方夫人!”

    似不知道不让傅迎春喊娘的人就是她本人!

    傅迎春嘲讽一笑,“迎春只是一个妾,不配喊尊贵的方夫人为娘!”

    “谁说你是妾,娘过两日就安排仪式,让行儿娶了你当平妻!”方夫人毫不在意,拉着傅迎春的手笑的和蔼可亲。

    傅迎春不信,“你不是一直看不起我,觉得我进门毁了你儿子的名声,丢了你方家的脸吗?”

    “是娘眼拙,你别跟娘计较!”方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娘家来人了,说帝师府大少夫人在你家要见你。还说……”

    “夫人,衣服拿来了。”门外,张妈敲门。

    方夫人笑着回了句,“拿进来吧。”

    张妈开门,指挥着两个粗实丫头将一个箱子抬了进来,方夫人牵着傅迎春的手到箱子前,亲自开了箱给她看,“这里都是我年轻时做下的衣服,款式虽然不新,布料却多是绸料,你看看有没有可心的,挑两件换了去见你娘!”

    “我娘来了!”傅迎春抓住方夫人的手,惊喜的问。

    方夫人笑,“是啊。听说你爹是帝师府失踪多年的大少爷,现在大公子和大少夫人都来了……”

    “哈哈……”傅迎春甩开方夫人的手大笑,“我说你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了态度,原来我爹真的成了帝师府的长孙少爷,那我就是帝师府的重孙女!”

    她话音一落,双眸怒瞪着方夫人,“老贼婆,你和你儿子合伙糟践我,这笔账我绝对不会……”

    “迎春!”方夫人淡淡的看着她,“我也听说你五叔才是真正的帝师府长孙少爷,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这话告诉同你娘一起来的嬷嬷?”

    “你……你怎么知道?”傅迎春大吃一惊,抓住珠帘瞪着她。

    方夫人弯腰从箱子里拿了件嫩绿色半袖襦裙,在她身上比了比,“我不仅知道还有人证!你若想你一家的荣华富贵成泡影,就尽管报复!你敢动我儿子一根手指头,我就让你傅家满门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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