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抢枪越狱?”听到文修之的说话,许岩陡然一震,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道:“文哥,我可是没听错吧?这种事,怎么可能?”

    在许岩想象中,既然是中央调查组专属的研究实验基地,那肯定是警备森严、重兵把守的地方,连飞一只苍蝇进去都难,怎可能有个活人从里面逃出去?

    而且,许岩记得的,当时擒住王中茂之后,他亲手给他上了好几重的手铐和链子——这种情形下,王中茂就是变身超人都跑不掉啊!他怎可能挣得脱还能从警备森严的基地里逃掉?

    听筒里久久没有声音,许岩看不见文修之的表情,但他可以猜想出,这位四局局长的脸色肯定很精彩。过了好一阵,许岩才听到听筒里传来了文修之幽幽的话语声:“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大意了,工作出现了失误。。。非常严重的失误。

    岩子,文哥这次要倒霉了,只怕不是处分能解决的,我搞不好要上军事法庭的。”

    “啊!”许岩又吃了一惊:“不至于吧?逃了个犯人而已,回头再抓起来就是了,何至于谈得上军事法庭呢?”

    文修之长叹一声:“事情说来就话长了,这也要怪我确实疏忽大意了,我还是从头说起吧——你那边讲话方便吗?”

    许岩抬头望了下周围,咖啡馆里没什么人注意他们,他轻声说:“黄夕在我身边。”

    文修之沉稳地说:“哦,黄夕是自己人,不要紧的。

    那天,我们在襄城分手,你回锦城去了,我就带着王中茂回京城,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们用个大铁笼子装着他,用专列搭载回去。好在一路平安,当天就到了京城,把那家伙顺顺当当地送进了实验室基地里——到那时候为止,这还是顺风顺水的。没出什么岔子。”

    “没出岔子?那是好事啊!”

    “唉,好事也就是到此为止了。在路上,我们因为担心王中茂伤势太重死了,我们也不敢耽搁,当天就想办法把你给的药丸给那他喂进去——这期间花费了多少麻烦和周折。那就没不用说了,我们有几个同志险些连手指都被那畜生给咬断了。”

    “喂了吗?他吃了几颗药丸?”

    “两颗药丸。第一颗药吃下去,王中茂明显安静了很多,没有先前那么狂躁和暴怒了。然后当天晚上,我们又给他喂下了第二颗药丸。然后,他就变得清醒起来,那些狂躁和狂暴的症状消失了,他不但恢复了意识,还能跟我们的科研人员和侦查员们对答和交谈起来。。。”

    许岩听得精神一震:“能对答和交谈?那不就是说,他完全康复了?”

    文修之苦笑:“王中茂是不是康复了。我也说不好了。。。但我们侦查员问他的姓名、家人等情况,他完全能对答如流,能说得出自己的名字、职业,说得出自己的家人姓名、同事和工作单位,也能正常地跟我们的侦查员交流和沟通——按照那份对答视频的情况来看,从外表上看来,他看起来确实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看起来?”许岩敏锐地察觉到那个词:“怎么说是看起来呢?康复就是康复了,为什么要说看起来像正常人呢?”

    文修之停顿了一下,然后,他苦笑说:“说实话。我只能说‘看起来’,真正情况到底如何,那是谁也说不准了——因为,这家伙已经逃跑了。”

    按照文修之的介绍。王中茂刚刚被送到帝都时候,调查组还是很警惕的,他们不但给他上了双重的合钢重铐,门口还安排了一个班的持枪战士二十四小时轮值来监护。

    但患者被喂药看着恢复正常以后,看着他神智清醒,对答如流。也没有了那些暴躁和狂怒的表现,对自己狂暴之后的所作所为根本一无所知,对自己身在监狱里显得十分惊讶。

    当王中茂知道自己居然做出了杀人的事情后,甚至还杀了军人和警察,他显得十分害怕和后悔,痛哭流泪地悔恨,闹着要自杀,结果反倒要审讯的侦查员安慰他,说他这种情形是丧失意识后的犯罪,跟精神病人犯罪有点相似,只要他好好配合好调查,政府是不会追究他的。

    王中茂态度很诚挚地表示,一定老老实实地配合好国家的工作,国家让做什么,自己就干什么,争取立功表现,弥补罪行。

    也是因为王中茂这样的表演,这时候,大家都以为这个叫王中茂的f病毒患者已恢复了正常,而且,从他的履历来看,这个三十七岁的民工一向是个老实本分而厚道的人,平素和工友、邻里相处得都很好,口碑也不错,大家都认为他是个好人——这时候,专案组关注的重点,也从病患转到对药丸成分的分析和研究上来去,对王中茂看管的警惕程度给放松不小。

    当然,毕竟是国家级的秘密实验室,再怎么说放松,也不可能是无防备的,专门看护警卫依然是有,只是从一个排的武警变成了两名持枪内保,那双重的合金重铐也换成了普通的手铐而已——对一个普通犯人来说,这种程度的看管已是足够了。而且,还要考虑到一个因素,关押王中茂的房间是在研究基地的内部,牢房里有特制的密码防护门,外围还有另外的外围门岗和警卫——虽然从事后诸葛亮的角度来说,大家可以责备文修之放松了对王中茂的看管,但在当时看来,大家都觉得,对着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平民,还要留两个持枪警卫在那里,这实在是多余的了,文局长未免也太把细了。

    按照监视仪上面的记录显示,出事的那天,隶属调查组的几位医学专家过来,要给王中茂做生理测试,抽血检查——这也是例行的监测了,每天早中晚各一次,在以前的几次检测中,王中茂都显得很配合,和专家们有说有笑地配合完成了测试。所以,这次的测试。大家也没怎么当回事,也以为是例行公事一般,王中茂的表现也没见什么异常。

    为了测试一个项目,必须要解下王中茂的手铐的——应该说。现场的警卫还是很尽责的,他们在解下了王中茂的手铐之前,先把他给单手铐在了病床的铁架子上,然后才给他开手铐。没想到,就在解开王中茂手铐的那一瞬间。惊变骤发。刚才还在跟专家和警卫们有说有笑的王中茂陡然暴起,他突然出手杀掉了一个那个刚刚给他解掉手铐的警卫——具体过程如何,文修之没有详说,不过他强调了一句,王中茂的手法十分凶残,他用单手洞穿了对方的胸膛,抓出了对方的心脏。

    在场的另一名警卫十分震惊,他迅速地拔枪,向王中茂射击了两枪。按照监视录像上的显示,这两枪都该是射中了。但王中茂还是冲到了他的身边,一拳打死了他。直到这时候,在场的几位专家才反应过来,但他们想逃跑已经来不及。

    “病房里的五个人——三名专家,两名警卫——全部遇难殉职。在死去警卫的身上,王中茂找到了手铐的钥匙和病房的开门卡。但按程序来说,我们防护门是双重锁来着,除了开门卡,还得输入密码才能开门的,也不知怎么回事。王中茂竟然能准确地输入了开门密码,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因为两名警卫都在第一时间殉职了,专家们也不懂我们的安保措施,所以。出事以后,病房里居然没人按警报铃,病房外的警卫和其他工作人员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最后竟让王中茂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病房,进入了试验基地。”

    “他进了基地?那后来怎么样了?”

    文修之欲言又止,最后。他叹了口气:“总之,其中那些阴差阳错的原因,这也不用说了。反正,你只要知道,最后的结果很惨,基地里的工作人员和保卫人员死伤二十多人,一批珍贵的仪器被破坏,不计人员损失,单是财产损失就上亿了。最糟糕的是,王中茂不光是逃了,他还拿了打死了警卫人员,抢走了一支自动步枪和五十几发子弹,潜逃无踪!”

    “啊!”许岩一下愣住了——本来,他还奇怪呢,以文修之的家世和身份,就算逃了个犯人,也没理由追究责任到他的头上。但听到这里,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文修之说,他就要倒大霉了。这么重大的人员和财产损失,还造成枪械的流失,难怪文修之顶不住了。

    许岩沉吟道:“文哥,按道理说,这事怪不到你头上的。你的任务是捕捉病毒的活体标本,这个任务,你已经出色地完成了。至于后来罪犯潜逃,那要怪试验基地那边的负责人疏忽大意了。。。呃,或许这样说不公平,但没办法,事实就是那样。”

    文修之苦笑,他说:“岩老弟,道理是可以这么说的,但事实上行不通啊。我是调查组的组长,调查组的所有成绩,我有一份,专案组所有的过错和责任,我也是首当其冲。而且,现在就算想追究基地负责人疏忽大意的责任,这都办不到了。”

    “啊,为什么?”

    “因为,基地的两名负责同志,都在阻拦王中茂越狱的过程中牺牲中,而且牺牲得非常勇敢而壮烈——这个,我们的规矩,岩老弟你也是知道的,死者为大,再大的过错,人家都成烈士了,上头都不好追究了。”

    “啊?那当班的负责人。。。”

    “也死了。”

    许岩“哦”了一声,隐隐明白文修之的处境了。这么重大的安全事故责任,该承担责任的负责人殉职了,现在文修之作为专案组的总负责人,他想找人帮分担责任都办不到,只能一个人背起了这个责任来——钱的损失还是小事,但死了这么多人还丢了枪,这么大的事,难怪连文修之这么牛逼的家世都顶不住了。

    说到这里,许岩也不禁佩服文修之的气度和沉稳——倘若自己,摊上这么大的事,早被吓得六神无主手脚哆嗦了,偏偏文修之还能这么镇定地跟自己谈话,还有空暇先问候了自己动枪的事情,还能先跟自己吹牛扯淡了一阵,那份淡定和从容的气度真不由得自己不服气呢。

    许岩问道:“那。那王中茂,他逃去哪里了呢?”话刚出口,许岩就知道,自己是问了个蠢问题——如果知道那家伙去哪了。文修之早去抓他了,哪还用那么辛苦?

    果然,文修之回答充满了无奈和苦涩:“天大地大,天知道他去哪里了?这才是个麻烦事啊!这家伙身上带着自动步枪,还有几十发子弹。麻烦的是,这又是在京城出的事。帝都啥不多,就是领导多,首长多,媒体也多——要是这家伙跑到哪个敏感地方随便哗啦啦扫了一通枪,不管死伤多少,那都是震惊世界的大事——这么多国外媒体在驻京的,肯定是惊动全世界的。

    这次的祸,我怕是闯大了。如果只是撤个职就能没事的话,那我现在就愿辞职了。也省得在这里提心吊胆地等着受这这份煎熬。”

    自打许岩认识文修之以来,这位四局局长给许岩的感觉一向是自信满满的,像是这世上根本没什么事能难得住他的,许岩还是第一次看到文修之这样流露出软弱和泄气的表现。

    虽然说知道文修之这人城府很深,对自己好也是有所目的,但毕竟人非草木,岂能无情,相处那么多,对方着实给了自己不少好处,看着对方落到了这帮地步。许岩也不禁有些同情。他安慰道:“文哥,倒也不用那么焦急,逃跑的那家伙倒也未必会干出什么来,呃。。。”

    想着有一个带着自动步枪的亡命之徒游荡在帝都的哪个角落里。随时可能大开杀戒,许岩那些安慰的话实在说不出口——这种脑袋上悬着一颗炸弹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如果是自己摊上这事,只怕自己当场崩溃的心都有了。

    文修之在那边幽幽地叹了口气:“老弟,你说的,今天中午出事以后。下午,我已向首长请求处分并提出辞职了,但首长说了,现在说辞职什么的还太早,让我继续坚持完成这个任务再说。”

    说到这里,文修之自己在先开骂了:“娘的,现在是老子想辞职走人都不行啊,这摆明是要老子戴罪立功啊。看上头的意思,估计是要看这事到底要闹得多大,尘埃落定后才好决定对我怎么处理啊!”

    许岩饶有兴趣地问:“那,会怎么处理呢?”

    “得看事情最后结果如何吧。如果运气好,那家伙没干出什么事就被我们抓回来了,那处分估计不会很重,估计也就一个记过处分罢了,毕竟我不是直接责任人;如果运气不好,让那家伙闯出大祸来,拿枪乱扫一通,死伤惨重的话——那就麻烦了,老子搞不好要上军事法庭都有可能!”

    文修之咂砸嘴:“算了,岩老弟,这些事很复杂,还牵涉到一些其他的因素,你估计也不懂,我也不跟你扯这么多了。我打电话来,是想问你一件事的。”

    “文哥,你说。”

    “今天出事以后,我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却是一直想不通:你说,那王中茂到底是怎么回事?先前,王中茂在襄城那边大开杀戒,你说他被阴邪附体了,丧失了理智,变得嗜血狂暴,但吃你的药以后,他明明神智是已经清醒了啊!

    我们也给他保证了,说政府不会追究他的罪责,他干嘛还要干这种杀人越狱的事?而且,襄城公安局那边调查,凡是认识王中茂的人都说,他是个好人,心地善良,乐于助人——他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啊!”

    岩老弟,这个谜解不开来,我这跟头实在栽得冤枉,死也不服气啊。岩老弟,你跟我说,王中茂,他现在到底是他本人的意识呢,还是那个你说的‘阴邪’在控制着他?

    如果是他本人原来的意识,那他为什么要杀人越狱,而且出手那么狠毒,毫不留情?我看过监控录像,他明明中了好几枪,却还是能活蹦乱跳,夺路闯关,动作里一点看不出中枪的痕迹来——那种生命力,就跟真正的f病毒患者毫无区别;

    如果是你说的那些邪物在控制着他,那怎么又能应付我们的盘问对答如流,对王中茂的所有情况都了如指掌?倘若不是他表现得这么正常,我们的人也不会被他欺骗了,放松了看守的警戒等级。”

    对于文修之的疑问,许岩确实也不知如何作答。他考虑一阵,只能回答文修之,对这个问题,他要回去考虑一下才能回答——其实许岩打的主意是回去请教朱佑香。

    听到许岩这么说,文修之显得有点失望,但他还是说:“那好啊,岩老弟,等你想得有点眉目了,可得及时告诉我——我这边等着你的消息!”

    文修之对这个问题如此关切,倒是让许岩颇有点惊讶了:出了这样的大事,文修之不是该忙着布置追捕计划和发布通缉,而是来关心这样一个问题,这让许岩有点难以理解。他试探地问道:“文哥,这个事,不是很重要吧?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把那家伙抓住,至于那家伙到底是人还是什么邪魔,抓回来之后慢慢调查才顾得上的事吧?”

    文修之反驳说:“谁说不重要?老弟,你这就外行了:不搞清楚这家伙是人是鬼,我们上哪去把他抓回来?”

    文修之告诉许岩,在制定缉捕方案时候,研究罪犯的心理特征也是很重要的一项因素。如果现在控制王中茂的还是他原来的意识,那他很有可能重奔襄城,回去见他的家人和朋友,这样,专案组就可以有针对性地把搜捕的重点放在襄城,针对他的家人和朋友做重点布控——如果现在的那家伙还是王中茂本人,哪怕他不那么笨回家自投罗网也好,他总忍不住会给家人打个电话报个平安什么的,这种亲情是人之常情来着,这样调查组就有线索可以追查了;但如果现在控制着王中茂的已经不是他本人了,那他肯定也没了王中茂该有的情感和牵挂,那调查组对他以前的社会关系下手就没什么意义了,只会白白浪费了人力和警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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