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晌恩了一声,“可他说后来便没再见过她了,她还同小二问起我,之后却就没再见她回去客栈过。”

    她忽然抬了头,“她定是去找我了。。。”

    攸允冲她招了手,示意她坐下,方道:“应许是没寻到你,恢复了记忆找到家人了也未可知。”

    璐璐丧气的坐到椅子上,“就算如此。。。她一个人无依无靠,又不会说话,身上又没有银子。。。且她的家不一定就是在王城,真的能平安到家吗?”

    “再说了,我爹爹曾给她试过许多法子,都未能使得她恢复记忆,哪里有这么容易,说恢复就恢复了呢?”

    璐璐似乎越说越担心,到了最后声音竟是哽咽了起来,“都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她,我答应爹爹的,一定要帮她找到,找到家人的。。。”

    “现在竟然连她都给弄丢了。。。”

    攸允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软言细语的安慰着她。

    “明日我再加些人手去找一找,好了,快别哭了,再哭可就成小花猫了。”攸允边说边起了身,坐到她身边后,抬手替她擦去两滴落在腮边的泪水。

    璐璐被这熟悉的口气给逗笑,很久之前,她和允哥哥还有爹爹在千远岛上的时候,只要自己一哭,他便会说这句话,给自己温柔的擦眼泪。

    “找了一天人,定是又未吃东西吧,这都什么时辰了,总得吃饱饭才有力气找人不是?”

    璐璐点了头,又同他打听了一些消息之后,方出了书房。

    她这厢折身刚出了书房,攸允便遣下了两侧的丫鬟。

    守在门外的两位小厮将门合上,一脸警惕的守着四周,眼神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尖利。

    这分明,是杀手才有的眼神才对,又怎会是寻常的家丁能有的?

    且见那悬挂着的巨幅山河图缓缓卷起,而被其掩盖后的墙壁上,竟是一扇厚重的石门。

    明明是近千斤的重量,缓缓往左侧移动之时,却未有发出任何的响声。

    暗室中一片漆黑,里面的情况窥不得半毫。

    下一刻,那漆黑之中显现出一抹银白,晃动了几下,竟是生生走出来了一个让人无法分辨的活物。

    待那“活物”抬起头来的瞬间,才让人顿悟,原来竟是一个老人!

    一个极其苍老,形如枯槁的老人,整个人活像一块风干了的老木头。

    一张灰黄脸,皱巴巴的像大叶柞树皮,七横八岔,满是沟坎,颧骨在塌陷的脸上像退潮后的礁石那样突出来一般。

    五官皆是苍老到了让人不忍直视的地步,若是分开来看,甚至让人不敢确定那是不是一个器官。

    由于身形倨瘘至极,以至于他低头走路的时候,一头杂乱的银发垂下,一时间竟让人无法辨认究竟是何物。

    他径直走向一旁的檀木椅,步伐却是轻盈有力,并不似一个迟暮之年的老者,只是配合上他的形象,只会让人觉得诡异。

    凹陷的双眼已不是寻常人黑白分明的颜色,而是一种病态的黄,毫无生气的眼睛扫过攸允,不见恭敬之意。

    “王爷莫不是还在犹豫?”老者的声音极其尖锐,尽管已经压低了声音,听着也让人觉得有些刺耳至极。

    攸允半晌未答话,只是一贯温润的神情带了些波动。

    “你如何能确定她便是乘黄宿主?”

    “月晴与月凝姐妹二人各自留下一女,距离那次。。。。如今已然百年了,乘黄宿主魂魄皆已齐全,我感觉的到,她回来了。。。”

    想起百年前的那个可怕地夜晚,那个女子的诅咒仿佛就在她的耳边回响,老者的身形微微的颤了颤。

    “月族血脉虽然凋零,但年纪相当的少女也不止璐璐一个。”

    老者摇摇头道:“乘黄宿主的魂魄,必须也只能投胎为月族女子。但并非所有的月族女子都有资格孕育乘黄宿主的转世,只有族中圣女才有可能为其生母。”

    “而自从两位圣女,月晴姐妹二人背叛了巫谷之后,巫谷中便没了圣女的血脉,所以巫谷中月族人的后代,根本没有可能是宿主转世。丞相府里的那位,数年前早已调查的再清楚不过了,毫无灵根不说,还是个缺魂少魄的。所以。。。”

    老者自顾自的说着,不去看攸允几变的脸色,似乎常年不与人接触,能有人听他说话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而这个丫头,骨子里就透出一股灵气,且她身上那股香味,即使离得很远,我都能感觉到我身上的蛊虫安分了许多,方才她在这书房之中,那些蛊虫更是动都不敢动。除了可以控制百蛊的乘黄宿主之外。。。谁竟会有这么大的能力,竟能让它们如此敬畏。。。”

    常年受蛊毒啃噬的老者,谈起这个,似乎已经麻木了。

    “那。。。。也不能确定就是璐璐。”攸允握了握拳,内心矛盾。

    如果她不是,自己便可让她像从前那样开开心心的活着。。。

    而若她是,那自己的霸业岂不是更添了胜算。。。

    “依我看,八九不离十了,我说了这么多,若王爷还是心存疑虑,大可一试便知。”老者浑浊的眼睛毫无情绪。

    “如何来试?”

    “月族人虽不似巫族人那般,生下便身带噬月蛊,但也绝不是不怕蛊的,巫谷人不得离开巫谷,否则在月圆之夜便会身亡,只是月族人不受禁足诅咒,可若中了噬月蛊,同样也会每月月圆发作,三年后化为血水。当年的圣女月晴便是一个例子,而普天之下,百蛊不侵的只有一个人--乘黄宿主。”

    老者话落,定定的望向攸允:“取我之血,放进她的饭食之中。”

    “你的意思是。。。拿璐璐来试蛊?”攸允面上的淡然荡然无存,愤怒的低吼着。

    “如果她是乘黄宿主,这蛊对她根本毫无害处。”老者瞥了一眼攸允,丝毫不畏惧他语气中危险的气息。

    “但若她不是呢,难道她三年后,便要像她娘月晴那样。。。”即使时隔多年,攸允还是忘不掉那个美的不染凡尘的女子,在他眼前化为血水的一幕。

    “王爷是聪明人,要明白,上古神兽乘黄。。。力量是多么强大,到时候,不止是一个卫国。。。。”老者的话似乎带着无穷的诱惑。

    “只怕。。。”

    “哼,王爷想为区区一个女子耽搁大业不成?当初王爷去找我的时候,可是豪情万丈的说,要将这天下纳入麾下!而且她必定是乘黄宿主无疑!孰重孰轻,王爷自己衡量吧!”老者似乎是气极,慷慨激昂的一番话说罢,便噌的起身回了暗室,转动机关,石门合上,画卷落下,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攸允眼神不停的波动着,一向做事果决的他,竟也会有拿不定主意的一天。

    璐璐,曾是他黑暗和恐惧的年岁里,唯一的光亮,唯一的生机。

    他在心里发过誓,要让她一生安好无忧。

    攸允摇了摇头,神情挣扎。

    自己不坐上那个位置,怎么又能护她周全,她和林叔难道还要一直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

    对!自己做的这些,也是为了他们好。。。

    再说了,他说的对,璐璐是乘黄宿主转世唯一的可能,错不了的,错不了。

    原来之前璐璐跟北堂雪说的那位王城的故人,竟是就是允亲王。

    至于那晚抓她们的一群黑衣人,也让北堂雪给猜对了,的的确确是软香坊里的人。

    而这幕后的主使,便是春枝,白日里对她们客客气气的,皆是因为青天白日,人多不好下手罢了,于是便遣了人悄悄尾随,寻找机会下手。

    本来一切都是天衣无缝的,可北堂雪半路被辰三给救走了,几个黑衣人多少感觉的到此人武功不凡,不想节外生枝,不过就是一个哑巴罢了,不要便是。

    于是乎,便扛着璐璐回了软香坊。

    而辰三之所以单单救了北堂雪一人,则是因为他不小心瞥见了璐璐身上带着的玉佩,那上头刻着一个清晰的允字。

    便猜想到了她定是与攸允非亲则故,一来他不想引起攸允过多注意,二来,那软香坊背后的主人就是攸允,她哪里还需得自己去救。

    不出他所料,被打昏的璐璐被装进麻袋里带回软香坊时,春枝先是怒骂了几人一顿,竟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哑女都带不回来。

    却在看到璐璐身上的玉佩之时,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算来春枝只算是攸允手中的二流下人罢了,而恰好二流下人也是有资格知道主子的身份的,像黑衣人他们,或是看门儿的,姑娘们,压根就不知软香坊背后的人是谁。

    春枝遣散了他们,心神不定的琢磨着办法,看似温润的攸允,有的是可怕的手段,这些,她可是清楚的很。

    这丫头竟带着王爷的信物,关系定然是不一般的。

    明知这事儿若是捅到允亲王那里,肯定是没她好果子吃的,但却也没那个胆量敢瞒着。

    再三思量之下,向来精明的春枝做了个精明的决定,走自己的路,黑锅,让别人背去吧!

    于是便把昏迷中得璐璐,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次日璐璐醒来,见是春枝,还未来得及反抗和质问,便见她端着一碗燕窝粥走了过来。

    头次出岛的璐璐本就是不懂人心险恶,虽是不解,但还是被春枝的三言两语给糊弄了过去。

    春枝见状,唯恐日久生变,当下便趁热打铁将迷迷糊糊的璐璐给亲自送去了允亲王府。

    沾了璐璐的光,竟也得幸见着了崇拜而又敬畏的允亲王。

    编造了一个没有任何漏洞的谎言,只说是软香坊几个不长眼的奴才见璐璐漂亮,便擅自抓了人,她是百般千般如何如何才把人给及时救了下来,否则,只怕璐璐清白不保了。

    璐璐听得一阵心惊,虽然还是对这春枝没什么好感,但好歹人家也“救”了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

    攸允对春枝没什么印象,即使瞧出她话中有假,也未过多追究,毕竟璐璐现在无事。

    赏赐了一番,便让人出了府。

    而那些个黑衣人和看门的两个大汉则是冤的没处说了,到了阎王爷那,是一问三不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所以那天北堂雪与向珍珠去软香坊的时候,她误认为那两个大汉轮休了,殊不知,是调职了,调到地下工作去了。

    璐璐虽是在允亲王府里被当成公主般奉着,又有攸允陪着,可却一直担心着北堂雪,像北堂雪担心她那般。

    奈何自己又不知晓北堂雪的姓名,更不知她是什么身份,只知道是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哑巴。

    于是这些日子以来,也就按着一个十四五岁长相漂亮机灵的小哑巴的标准来寻人。

    随后璐璐又细心的想到,北堂雪身上没钱,也可能几日下来已是蓬头垢面,便又加了条,可能脏的看不出长相,但眼睛是极灵动的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哑巴。

    任攸允明里暗里这么大的势力,这些天下来也愣是没寻着一丝线索来。

    若是真能找得到,那便是见了鬼了。

    不过哑巴倒是找出不少,约莫也有百十来个,大到七八十岁牙齿掉光的老婆子,小到三四岁的穿开裆裤的娃娃,攸允这才发现,原来王城竟然是有着这么多哑巴的。

    那日北堂雪见到的水蓝色背影,确实是璐璐没错,奈何那日璐璐是独自一人偷跑出来的,只当是府里的人在喊她,毕竟在她心里,北堂雪是不会说话的。

    所以尽管北堂雪紧走快赶的,还是把人给跟丢了。

    璐璐也去过先前那家小客栈,可听小二说没再见北堂雪回去过,小二见其二人交好,哪里会想的到她竟不知北堂雪会说话,倒也就没提北堂雪不哑的事儿。

    璐璐是北堂雪来到陌生的异世之后,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在最不安最彷徨的日子里,陪伴她的始终是璐璐,其意义自然不言而喻,就算是认识别人认识十年,只怕也不会比璐璐的感情深刻。

    而北堂雪对璐璐而言,亦是如此,从小生活在岛上,北堂雪也是她见过的除自己外,唯一的一个女孩儿,即使她不说话,甚至也不知她叫什么,但始终是第一个朋友。

    再者说,二人中间,还是有着某种联系的。

    二人目前的小日子过得都是极舒坦的,可却做梦都在担心对方有没有饭吃,能不能幸运点儿找个破庙遮遮风挡一挡雨。

    **

    由于醉酒的缘故,次日北堂雪醒的极晚。

    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才看见自己竟然连鞋子都没脱。

    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只隐约记得与慕冬喝了一坛子金茎露,终究还是没能想起来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里的。

    确实是没想到这酒会这么醉人,若是先前知道,她定是不会喝那么多,至少不要在慕冬跟前喝多,她自己喝醉酒,滔滔不绝会说一堆的习惯,自己听安子埋怨了无数次,虽然她回回都记不得就是是怎样一种滔滔不绝,但想上一想便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北堂雪这回长了记性,暗暗决定下次再遇上没喝过的酒,不知道量的情况下,坚决不能如此了。

    掀离了身上的被子下了床,这才发现两个丫鬟都没在房里候着,就连向珍珠也没个人影儿。

    北堂雪打开门后,望了望正中的日头,诧异了一番,更觉这金茎露不能多喝了,竟醉的她睡到了晌午。

    既然已近午时了,想来她们应是见自己睡得死,便没喊自己,去大堂中用饭去了。

    北堂雪自行简单梳洗了一番,觉得头痛缓解了不少,便折身下了楼去。

    “可不是,当时我可就在边儿上看着呢!”

    “你当真是见明小女且了!”

    “那自是,当时钟先生念出明小女且名字的时候,白小女且的脸都绿了。。。”

    “。。。其实依我说啊,白小女且出身书香世家,也是难得一见的才女,无非是心气儿高了些而已,我瞧着她去年那副秋霜图,就是不错的。嗳,今年白小女且作的是什么画?”

    “今年白小女且可未参加画艺赛。。。”

    先前问话的男子咦了一声,十分不解的道:“白小女且极为擅画,深的她二叔公白卿椮的真传,又怎会弃了画艺呢?”

    “这就不知了,大许是想同明小女且斗气罢,也是参了书艺赛的。。。”

    “啧啧,白小女且这回该不是脑袋一热才做了这般荒唐的决定吧,明小女且那可是徐太傅亲授的。。。得了书艺魁首,其实想一想也是意料之中的。”

    “是啊,这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擅长的不是一类,这是较的什么劲儿呢?”

    “那今年的画艺赛,竟不知是谁得了魁?”

    去过斗墨会的男子显然很满意被人围着问的状态,扇柄敲了敲桌子道:“是一位公子,姓名竟也是未听过的,作了一副美人图得了白先生的青眼,第一眼看到,余下被挑上的两幅竟看也未看。”

    “美人图倒不是常见的很么,既是入了白先生眼的,定是不同凡响才是。”

    “我跟你也比划不清楚,来日咱们一同去添墨会观摩便是了,得了头魁的三幅作品,按例都是要挂在主楼的,待到下届作品出来方替换下去。”

    “也是,等我帮我爹忙完酒会这阵子,咱们便一同过去瞧瞧。”

    北堂雪闻听楼下的说话声,扶着楼梯望下张望,却见楼里竟是破天荒的来了一桌客人,是几位谈笑风生的少年。

    却是不见北堂烨和向珍珠他们。

    北堂雪移开了目光,便见阿庄搬了张凳子坐在柜台前,在同柜台后的一对中年男女说着话,脸上的表情好奇而又喜悦。

    “那长的像谁?”

    中年男子头也不抬,敲着手中的算盘道:“一个像你姐,一个像你姐夫。”

    “啊?不是双胞胎吗,怎会长的不一样?”

    “那可未必,头几年西头儿李婆子的儿媳妇不也是得了一对双胞胎的,生下长的便不怎么像,今日我和你爹回来的路上见那俩孩子在酒市上玩闹,相貌更是差了许多。”

    北堂雪闻听,便知这应是阿庄的父母了,前天还听说他姐姐生了双胞胎,他爹娘前去探看了。

    算着账的中年男子像是觉察到北堂雪的目光,抬了头便见一身浅白的北堂雪立在楼梯转折处,刚洗漱完毕,虽未施粉黛,却有一种似晨露般的清新与明洁,让人豁然开朗。

    中年男子目光顿凝,神色惊诧。

    北堂雪被他的反应给惑住,到了嘴边儿的招呼一时也说不出口。

    “小女且起了啊。”阿庄没发现自己爹爹的异常,跟北堂雪打着招呼。

    “爹,娘,这便是我说的小女且了,随大公子一同来的。”

    “噢。。。小女且好,小女且好,小的是卢志。”

    阿庄的娘袁氏也慌得点着头,虽是知晓自己这东家是位在京里做官的,但也不晓得竟是什么官,猛的见了北堂雪,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得跟着卢志道了句小女且好。

    方才卢志的失态北堂雪看在眼里,但也不妨碍她对这家人的好感,是很忠厚实在的一家子。

    她最是喜欢跟这样的人相处,不必费什么心思,轻松的很。

    北堂雪点了头,对卢志夫妻二人笑着应了句,方抬脚下了楼问道:“阿庄,我哥他们人呢?”

    北堂雪这一开口不打紧,才发现嗓子竟也哑了。

    难道,自己昨夜说了很多话不成。。。

    “昨晚公子和向小女且都未有回来,公子夜里是传了信儿的,可小的见小女且房里的灯熄了,便没喊小女且。今早公子倒是回来了一趟,见小女且未醒,只嘱咐了几句便又出去了,让小的转告小女且他出去办些事,大许要未时才能回来。”

    北堂烨昨日或许是应酬的晚了,便在外面歇下了,未回来倒也好解释,但是一大早便出去的向珍珠她们也没回来就有些不好说了,况且这已然是次日的午时了,几个人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有三满在,迷路显然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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