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鞋工厂开办一个月后,勉强可以供应上京城的鞋衣铺,虽然千层底的布鞋在京城的价格一涨再涨,但还是有很多人拿着白花花的银子去买。

    大户人家买鞋底的比较多,因为府中有绣娘,他们可以让绣娘做出更加精美的鞋面来,至于铺子里卖得女人穿的湘绣的绣鞋,必须要量好尺寸拿去铺子里定制,一两个月之后才能拿到新鞋子穿,即便这样也有很多人愿意等。

    纳园每天都很热闹,临青溪让人在院子里竖起了一个大木板,木板上写着每一个女工的名字,后面还有她们纳出鞋底的总数,这让走进纳园的每一个人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谁纳的鞋底是最多的,同时也可以调动大家的积极性。

    排在前三名的是何槐花、贺雪儿和谢莹莹,三个人一个月的时间分别纳了一百六十八双鞋底、一百六十一双鞋底和一百五十八双鞋底,而且这些鞋底质量也是最好的。

    发工资这天,叶氏负责发纳园这边的女工工钱,临青溪和茉莉也来帮忙,茉莉现在不但掌管溪园的账目,布鞋工厂的账目也是她在帮忙管理。

    “请大家都排好队,一个一个来,你们自己一个月纳了多少双合格的鞋底,自己心里应该都有个数了,这荷包里就是你们的工钱,明天放一天假,你们有的一个月都没回家了,这回发了工钱,都给家里的父母、孩子买点好东西,呵呵!”叶氏现在是越活越年轻,她和她那帮老姐妹整天和纳园这些年轻人在一起纳鞋底,觉得自己似乎也回到了少女时代。

    女工们都有些紧张和期待地在叶氏面前排好队,她们的脸上都是掩藏不住的笑容,辛辛苦苦一个月,终于要到发工资的时候了。

    “贺小花!”茉莉一手拿着荷包,一手拿着工资表念道。

    “我……我在!”贺小花有些手足无措地从队伍里走出来。

    茉莉将荷包递给她,然后笑着说:“这是你第一个月的工钱,还有二尺粗布。”

    贺小花略有些紧张地接过荷包,却对茉莉递过来的二尺布迟疑了,不解地问道:“怎么……怎么还有布?”

    这时候,临青溪在一旁笑着说道:“你们这个月的表现都非常出色,我和师兄商量了一下,根据你们做鞋子的速度和质量,以及你们各方面的表现,将你们所有人划分成了三个等级,决定给你们不同的奖励,一般的就是奖励二尺粗布,好一些的就是二尺好布,更好的就奖励银子和好布。”

    临青溪这话一落音,所有人都激动起来,有的甚至眼圈都红了,她们没想到今天除了能拿工钱,临青溪还会奖励她们东西。

    “姑娘,咱们在纳园免费住着,吃饭您也不要银子,您对咱们这些人太好了!”一个女工终究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家里有三个孩子,婆婆还在生病,叶氏和临青溪知道她的情况之后,不但预付了她一部分工钱,还让村里的神医给她拿了药,现在她对叶氏和临青溪只有感激。

    “这免费吃住的事情咱们都是事先说好的,你们只要好好干活,就算没白费了我阿奶一番教导你们的心血。”虽然这些女工都已经知道她才是厂子里的最高者,但是她希望她们能更感激叶氏,这段日子叶氏为了指导她们,可没少熬夜。

    “叶婶子,青溪姑娘,大家伙绝对不会辜负你们的,下个月我一定会更努力。”另一个女工高声说道。

    “你们挣钱都是为了自己,只要勤劳努力,以后不会再饿肚子。茉莉,继续发钱吧!”临青溪笑着说道。

    女工们一个个兴高采烈地接过茉莉手里的荷包还有粗布,拿到好布的就更是欢欣雀跃,她们都把荷包捂得紧紧的,看着沉甸甸的荷包都不知道里面是多少银子。

    最后发工钱的是何槐花、贺雪儿和谢莹莹,茉莉同时念了她们三个人的名字,领了钱的女工并没有马上离开,听说叶氏待会儿还有话说。

    “何槐花、贺雪儿、谢莹莹,你们三个是这个月来所有人中表现最好的三个人,何槐花则是你们三个人中表现最好的,除了你们应得的工钱,姑娘又额外奖励你们一两银子和二尺好布,何槐花你的好布则是六尺,希望你们下个月都能继续努力,姑娘说了,每个月前三名都有奖励。”茉莉笑着将工钱和钱包都一一递到她们手里。

    何槐花、贺雪儿、谢莹莹三个人都有些懵了,机械地接过茉莉递过来的荷包和布,等到其他女工又是羡慕又是高兴地来恭喜她们的时候,三个人都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发工钱是高兴的事情,可你们也不用这么哭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克扣你们工钱了呢!”临青溪故意大声地说道。

    “姑娘,不……不是这样的,我……我……我还从来没有自己挣过这么多钱,姑娘,谢谢您,谢谢您!叶阿奶,谢谢您,谢谢您!”谢莹莹大哭着说道。

    谢莹莹不是本地人,三年大旱的时候,她和妹妹两个人跟着爹娘来到了福安县,后来爹娘就在临青溪的农庄里帮忙干活。

    有一次,临青溪身边的蔷薇去农庄的时候,发现她正在缝衣服,就让她来布鞋工厂试试。她觉得自己算是临青溪的人,就不能给临青溪丢脸,所以这段日子一直很努力,只是她没想到,临青溪不但对农庄的流民好,对她们这些女工更好。

    “好了,你们都别哭了,我阿奶还有事情要说呢!”临青溪让其他女工把她们三个拉起来安慰一下,然后就走到了叶氏身边。

    这时候,临家村叶氏的几个老姐妹让海桐和海蓝拉着一个架子车走进了纳园,车子上的大背篓里都是已经纳好的鞋底。

    女工们都奇怪地看着这些鞋底,不知道叶氏她们要说什么。

    “老姐姐,你来说吧!”几位阿奶相互看了一下,就让叶氏带头说。

    “呵呵,那好吧,我就说了!你们这些女娃子,这一个月来都辛苦了,说起来,你们都算是我和我这几个老姐姐、老妹妹教出来的半个徒弟,这当师父的没什么见面礼送给你们,这些鞋底都是我们几个亲自纳出来的,别嫌弃,你们一人拿一双吧。”叶氏笑着说道。

    “师父!”听到叶氏的这些话,女工们突然都朝叶氏她们几个老人跪了下来,然后开始低声抽泣起来。

    “快起来,快起来!”叶氏她们赶紧去拉这些女工,但是她们怎么都不起来。

    临青溪看天都已经是下半晌了,再这样下去,估计她们今天有很多人都到不了家了,就跟一旁的茉莉使了一个眼色。

    “你们还是赶紧都起来吧,难道想看到你们的师父也跟着流眼泪不成?几位老太太可经不起你们的折腾,呵呵,都快起来吧!”茉莉让海桐、海蓝和她一起把这些女工都劝了起来。

    叶氏她们将自己亲手纳的鞋底都发给了这两百个女工,之后又和她们说笑了一会儿,这些女工都带着一脸喜气离开了纳园。

    布鞋工厂不止是纳园有奖励,就是穆氏、孙氏、马氏和赵氏手下的人也有奖励,虽然她们手下的人都是临家村自己人,原本工钱就比纳园的女工高,但是临青溪还是每人都奖励了二尺好布。

    何槐花和贺雪儿,她们一个是村民临兴的妻子何枣花的妹妹,一个是临长胜妻子贺氏的侄女,而且临兴家和临长胜家还是一墙之隔的邻居,所以何槐花和贺雪儿朝同一个方向走着。

    半路上,她们也正好遇到了同样拿了工钱往家赶的何枣花和贺氏。

    “姐姐!”

    “姑母!”

    何枣花和贺氏一见何槐花和贺雪儿脸上都是笑容,而且两个人手上还拿着好布和一双鞋底,也迎上去笑着问道:“你们也发奖励了?”

    “嗯,枣花婶子,姑母,我和槐花不但有这些奖励,姑娘还奖励了我们每人一两银子呢!”贺雪儿天性活波开朗,见到何枣花和贺氏也没有藏住话,只是声音略微压低了一些。

    “多……多少?”何枣花和贺氏都瞪大眼睛问道。

    “一两银子,而且槐花一个月做得鞋底最多,姑娘奖励了她六尺好布,我的是二尺,不仅如此,叶阿奶和张阿奶她们还说,我们这些女工算是她们收的半个徒弟,还亲手给我们纳了鞋底做见面礼。”贺雪儿有些显摆地说道。

    “我就说,叶婶子她们为什么也跟着纳鞋底,敢情是给你们这些人纳的见面礼。叶婶子对咱们太好了,贺大嫂,你说是不是?”何枣花说着说着都想掉泪了。

    “可不是,这段日子咱们在叶婶子家制袼褙,虽说咱们也算是女工,可蕙兰拿咱们当姐妹,说话也都是好声好气的,在她家做活,心情好不说,还能多干活多拿工钱。咱们都欠她家的。”贺氏感概地说道。

    “没错!槐花,雪儿,你们以后可要好好干,不能因为自己这次做得好,下个月手脚就慢了。就算不为自己挣得那些钱,也要想想叶婶子和溪丫头对你们的恩情,这人情比银子重要,明白吗?”何枣花叮嘱道。

    “姐,你放心吧,我下个月也会好好干,而且我一定会再拿到奖励的。姑娘说了,每个月前三名都有奖励。”在纳园的这段日子,何槐花的性子也有了小小的改变,也敢出声说话了。

    “槐花,咱们一起努力,下个月说不定我能超过你,呵呵!”贺雪儿很有干劲地说道。

    四个人说笑着很快就到了家,贺氏让何枣花和何槐花姐妹去自己家里坐坐,但何枣花说待会儿还要送何槐花回娘家,就先回家收拾东西去了。

    何枣花和何槐花刚要推开院门,临兴就从里面给她们打开了:“大老远都能听到你们的笑声,听说你们今天发工钱,怎么样?”

    “瞧你那熊样,刚从地里回来吧,怎么也不洗洗!”何枣花对自己的丈夫笑骂道。

    “这不还没来得及嘛!今天地里的活早就干完了,两个儿子都眼巴巴地等着你回来呢,说是想吃肉了!”临兴呵呵一笑说道。

    “我看是你想吃了,馋样儿!我和槐花先进屋说会儿话,你拿着这些钱去买点肉和点心,再给两个儿子和你自己买身衣裳,待会儿咱们送槐花回去,再看看我爹娘。”何枣花从怀里掏出半两银子给临兴。

    临家村离小安镇比较近,明天就放一天假,娘家离得也不是很远,何枣花打算今天就过去。

    “买什么衣裳,不买了,就给两位老人买点肉、点心,再给咱爹打点酒,他不是最喜欢喝酒吗!”妻子这么辛苦挣来银子,临兴也不舍得大手大脚地花完,想着就给自己的岳父、岳母买点礼物就行。

    “姐夫,我这里有钱,你拿着这些钱去给爹和娘买吧!”何槐花赶紧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了碎银子,这次能去纳园上工,要是没有自己姐姐、姐夫的帮助,她根本挣不到这些钱。

    “妹子,你的钱你拿着,姐夫知道你和你姐都很辛苦,这钱不能乱花,再说爹和娘还需要钱看病呢。”临兴将何槐花的钱推了过去。

    “没关系,姑娘已经让景公子给爹娘配了药丸,爹娘的病很快就能好的,这钱你还是拿着吧,还有这六尺布,你拿到镇上,让裁缝给孩子做两身衣服。”何槐花把手中的好布也拿出来给临兴和何枣花。

    “槐花,这布和钱你自己拿着,你要是想孝敬爹娘,你以后自己给爹娘买东西,姐姐不管,但这些是姐姐和你姐夫孝敬爹娘的。快去吧,要不然就太晚了。”何枣花将丈夫推出了门外。

    临兴去小安镇之后,两姐妹就到屋子说悄悄话。

    “槐花,你一个月纳了多少双鞋底,我听叶婶子经常夸赞你。”有这样一个能干的妹妹,何槐花脸上也有光,而且已经有人开始向她打听何槐花有没有定亲的事情了。

    “姐,一共是一百六十八双,茉莉姑娘给我的工钱是五两四十文钱,另外还有一两的奖励,总共是六两四十文钱。”何槐花激动地说道,他们一家人就是攒一年也攒不到这么多银子,现在她一个月就挣到了。

    “这么多!槐花,你比姐强,这些钱,你给爹娘一点,剩下的你都自己留着。今年你都十七了,按说老早都该嫁人了,可爹娘没儿子,这年头愿意当上门女婿的也不多,咱家也穷。可是,槐花,现在不一样了,姐一定给你找个好婆家。我和你姐夫都商量好了,等你嫁了人,爹娘就过来跟着我住,我给他们养老送终。”何枣花坚定地说道。

    何枣花嫁到临家村之后,心里一直不安稳,她爹娘没儿子,家中还剩下一个柔弱的妹妹,现在自己和妹妹都能挣钱了,她不但要把爹娘接过来照顾,还要给妹妹找一个好婆家。

    “姐……”何槐花哽咽地不知道说什么了。

    两姐妹又说了一些悄悄话,等到临兴买回东西之后,一家人就欢欢喜喜地回去了。

    贺雪儿从贺氏家里直接一口气跑回了自己家,她胆子也大,虽然天黑也没让贺氏和临长胜送她,和同村的贺小花一起跑回的家。

    推开家门的时候,年幼的弟弟妹妹正在帮忙做饭,自己的爹和娘在院子里编着竹篓。

    “雪儿?雪儿,真的是你回来了!”贺雪儿的娘辛氏一看见大女儿回来了,猛地站了起来,她都有一个月没见到女儿了。

    “娘,爹,我回来了!”贺雪儿大声地笑着说道。

    “你看你这一头汗,快进屋歇会儿,南儿,快给你姐打点水洗洗脸。”辛氏拉着贺雪儿说道。

    贺雪儿先将手里的包袱递给辛氏,然后洗了洗脸,又喝了一口水,这才和自己的爹娘和弟弟妹妹进了屋。

    “雪儿,你咋这个时候回来了?这晚上黑漆漆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回来不安全,你姑母没送你?”贺雪儿的爹疑惑地问道。

    “爹,姑母和姑丈原本是要送我的,正好小花也要回家,我们两个就一起跑回来了,没事,更远的山路我都一个人走过,这点路没事的。”贺雪儿笑着说道。

    “你这孩子,就是不听话。对了,你还没说,咋这个时候回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辛氏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一个月前,贺氏来到贺家村找到她还有弟妹柳氏,说是自己村里要开一个什么布鞋工厂,想让针线活好的贺雪儿和贺冰儿一起去参加考核。

    柳氏担心还未出阁的女孩子去陌生的地方上工对自己的名声不好,所以就婉拒了贺氏,没让自己的女儿贺冰儿去临家村。

    她原本也是不想贺雪儿去的,但是贺雪儿的性子谁也管不住,她自己跑着就去了,而且还被选上了。

    她后来听人说,有很多没被选上的都在临家村哭得不行,说是厂子里管吃住,给的工钱也不低,但具体工钱是多少,这些上工的人都是和东家签了契约文书的,只能自己知道不能对外人说。

    柳氏就有些后悔,可是贺氏告诉她,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纳园的人已经够了,人家不再要女工了。

    “娘,什么事都没出,今天东家姑娘给纳园的人发工钱,还说明天放假一天,后天才去纳园上工。”贺雪儿坐在自家破旧的木凳子上说。

    “姐,你挣的钱能让我吃一个包子吗?”贺雪儿七岁的弟弟贺南吸着鼻涕一脸期待地问道。

    “姐以后不但让你吃上包子,还让咱家顿顿吃上肉!”贺雪儿眼睛含泪地说道。

    一直以来,弟弟妹妹都是穿自己穿过的破烂衣服,家里的房子也常年漏雨,以前是靠她给别人绣手帕和荷包还有自己爹娘编竹篓来维持家计,以后,她自己一个人就能挣够一家人吃花的了。

    “真的吗,姐?”贺南眼睛里都放光了。

    “当然是真的!娘,你把我刚才拿回来的包袱给我!”贺雪儿双手都有些颤抖了,她在纳园和贺氏的家中都没有表现出这种样子。

    辛氏把包袱给了贺雪儿,贺雪儿深吸一口气,开始缓缓打开包裹,里面是二尺好布和一双鞋底,好布里放着一个荷包。

    她把荷包里的银子全都倒在了布上,然后喜滋滋地说道:“爹、娘,这是我一个月的工钱,一共是五两八百三十文钱,其中一两银子和这二尺好布是东家姑娘奖励给我的,这双鞋是教我纳鞋底的东家姑娘的阿奶送给我的,纳园的每个人都有,说是给我们的见面礼。”

    “雪儿,你一个月就有这么多工钱?”辛氏有些不敢相信,他们家可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家,这一下子女儿挣了这么多钱,辛氏脑子里一片空白。

    “娘,我下个月一定挣更多,现在纳园就有一个人做活儿比我快,我下个月一定超过她,以后你们想吃什么都行。”贺雪儿笑中带泪地说道。

    “雪儿,这东家怎么会这么大方?”贺雪儿的爹看到这些银子,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爹,东家就是我姑母村里的大善人,我姑母和很多村里人都很感激东家一家,说要不是因为他们,村里很多人的日子都没有这么好。东家姑娘别看人小,可有能耐了,而且对手底下的人更是好的没话说。”贺雪儿一提起老临家的人,嘴里都是维护和感激。

    “我可听说,你们那园子里管吃还管住,而且都不要银子?”辛氏问道。

    贺雪儿点点头说道:“是的,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到最后发工钱的时候,东家肯定会扣一些吃饭的钱,毕竟一天三顿饭,吃得比镇上的铺子里都好,可是东家姑娘不但一文钱都没扣,还给每个人都发了奖励,其实大家心里都觉得过意不去,小花说,后天她回纳园的时候,准备背一筐子的萝卜放在纳园的后厨,要不然她会吃的不安心。”贺雪儿想起回来的路上,同村好友贺小花叽叽喳喳地模样,就想笑出来。

    “咱家这地里不出粮食也不出菜,后天你拿几个竹篓过去,也算咱家的一点儿心意!”贺雪儿的爹听她满嘴都是对纳园的满意,也算放下心来,自己没别的本事,就会编个竹篓。

    “爹,要不,你给编一个竹席,纳园里放着一个大木床,要是上面放个竹席,肯定坐着舒服又凉快。”贺雪儿以前看过她爹编过竹席,所以想着拿竹席去纳园。

    “行,爹待会儿就给你编。他娘,你把这些银子都收好,明天去镇上的集市买点粮食,再买一斤肉,再给咱爹和咱娘买点好吃的点心,雪儿,明天你再把这二尺布给你阿爷、阿奶送过去,也算你的一份孝心。”贺雪儿的爹现在身体里更有劲儿了,女儿能干,他很欣慰呀。

    “知道了,爹!”贺雪儿笑着说道。

    等到纳园再次开门上工的时候,临青溪发现没有女工是空着手来的,纳园的后厨更是被各种蔬菜和山上的野果堆得满满的。

    “她们拿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来这里赶集吗?”临青溪不解地问道。

    她发现纳园的院子里也多出了很多东西,什么小凳子,草垫子,竹席、草席,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姑娘,她们估计是觉得在这里免费吃住心里过意不去,拿点东西过来,心里会好过一点儿。您就由着她们吧!”跟在临青溪身边的茉莉说道。

    “呵呵,算了,由着她们吧!”临青溪笑着说道。

    接下来,临青溪发现自从拿了第一月的工钱之后,第二月所有女工的积极性和热情都极大地提高了,而且鞋子的质量和速度明显比第一月还要好,看来金钱的力量的确是很大。

    纳园这边开始进入了正常轨道,秦氏和吴氏负责的《百鸟朝凤图》也已经接近了尾声,这一个多月来,她们不眠不休,用湘绣针法精心绣制出的百鸟朝凤终于快要完成了,现在还差最重要的一步,那就是绣出凤凰。

    这天晚上,秦氏她们找到了临青溪,因为一开始临青溪就对她们说过,凤凰要最后绣,而且这绣凤凰的针线要从她这里拿。

    “小妹,现在就差凤凰了,我们几个不用十天就能绣完,可是你说要给的针线还没拿过来?”秦氏问道。

    “大嫂,明天我就让人把重新制好的针线给你们拿过来,我给你们的彩线与别的彩线是不同的,就算晚上看到奇怪的事情也不要大惊小怪的。”临青溪笑着说道。

    几人都不太明白临青溪的话,不过两天之后,她们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用临青溪给的彩线绣出来的凤凰在夜里竟然是会发光的。

    临仁义和几位族老还有临远山,当天就把临青溪从溪园拉回到老临家的祖宅后院,问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各位阿爷,这彩线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所以才会在夜间发光,至于如何让它发光的,属于商业秘密,我给人家签了文书,所以不能说。”临青溪笑着说道。

    “文书?溪丫头,阿爷怎么不知道这回事?”临远山这话不是质问,他是真的很奇怪,没见什么特别的人来过临家村。

    “阿爷,卫玄师兄不是给我送来几十个绣娘吗,同来的还有与他合作的布庄和线庄的老板。其中,线庄的老板和我签订了一个文书,以后咱们村湘绣使用的绣线都从他那里购买,而他必须按照我的要求制作出足够坚韧和颜色周正的绣线出来,另外,我又让他研究看看能不能做出在夜间发光的绣线,没想到他还真做出来了。”临青溪说道。

    当然,她没有告诉几人,这线庄的老板能够做出夜明的绣线是经过她的指导和点拨,而且线庄里也有她一半的“股份”。

    “原来是这样,这凤凰绣出来之后在夜间熠熠闪光,到时候必定能惊艳世人。”临仁义笑着说道。

    “这种绣线很难做出来,所以楚国目前只有大嫂她们手中的那些线,而且现在看来徐国公夫人给的那五千两貌似不够。”成本增加了,这利润自然也要增加,虽说这幅《百鸟朝凤图》最终的目的不是卖,但秦氏她们辛苦这么久,总要有些报酬。

    秦氏她们听临青溪这样说,绣的时候就更加小心翼翼起来,好在提着心绣完了整幅图。

    绣图完成之后,几个人相拥而泣,这是她们共同完成的一幅湘绣大作,也可能是她们这一辈子绣的最大一幅绣品,这样的成就感和满足感比几千几万两银子还要重要。

    《百鸟朝凤图》完成的那天,族长、族老和秦氏他们都聚在了族长家,临青溪也在现场,主要目的就是讨论一下这幅图究竟何去何从。

    “溪丫头,你说这幅图是徐国公夫人指名要的,难道咱们就这样给她送到国公府?”临仁义总觉得有些不太妥当,而且这幅图要是不送到皇后的寿诞上,他们的心血是不是就白费了?

    “族长阿爷,徐国公夫人虽然指名要了这幅绣品,但却没有说是自己留着观赏还是送给别人,不过,无论是哪一种,这幅《百鸟朝凤图》都要送到徐国公府,而且为了表示对这幅图的重视,我觉得还是要派族里地位比较重要的人去送。”临青溪特意把“送”字咬得比较重。

    “你的意思是这幅图咱们不要银子,白白送给那位徐国公夫人?”临仁和听出了临青溪话里的意思。

    “嗯,因为这幅《百鸟朝凤图》在我看来是无价之宝,就是宫中最好的绣娘也不一定能绣出这样的绣品出来,更何况绣品上的凤凰在夜间还会发出光芒。如果咱们给这幅绣品定了价格,也就是给咱们的湘绣定了价格,到时候就会显得咱们的湘绣很廉价。”临青溪解释道。

    “溪丫头,你说的太对了。这湘绣现在只有咱们临家村的女人会,要是湘绣是无价之宝,她们日后绣出来的绣品也定是金贵的很,所以这价格不能定,不能定!”临仁义已经明白临青溪是什么意思了,为了以后湘绣的发展,这幅《百鸟朝凤图》无论如何不能用金银衡量。

    “那这绣品咱们不如直接献给皇后娘娘!”一位族老说道。

    “不行!”临青溪赶紧出声否定掉这个主意,“临氏一族目前还是楚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族,如果咱们直接把绣品献给皇后,不但会得罪徐国公府,而且万一皇后不喜欢绣品,咱们也会遭殃的。”

    “这样,我亲自去京城一趟,把这幅《百鸟朝凤图》送到徐国公府,就说是秦丫头她们几人共同绣出来的,就当几人送与喜爱湘绣的徐国公夫人的礼物。”临仁义说道。

    临青溪这次没有反驳,一份无价之宝的礼物,还是一族族长亲自送到自己门前,只要不是个傻子,就应该能明白这其中是什么意思。

    而且,凭借临仁义的头脑,到时候就算徐国公夫人给他万两黄金,他也不会要的,他肯定会说,这幅绣品在他眼中是无法标出价码的。

    没想到,临青溪心中所想变成了事实。当临仁义、临仁和和村里的几个青壮年到了京城之后,徐国公府的大管家听说他们是拿绣品给自家夫人时,让人禀告了自家夫人。

    然后,徐国公夫人的大丫鬟拿五千两银票给他的时候,他说道:“这位姑娘误会了,这幅绣品乃是我临家村人眼中的无价之宝,几个月前曾听闻夫人喜爱湘绣,所以绣出了这幅绣品给夫人,绣品奉上,我等就先回去了。”

    看着临仁义谦和地离开之后,徐国公府的大管家还有徐国公夫人的大丫鬟都是一头雾水,只得拿着包裹极好的绣品去了内院。

    徐国公夫人正在厢房里与自家夫君徐国公对弈品茶,难得夫妻独处的时间,她就直接让人拿了银票给临仁义。

    大管家和她的贴身丫鬟回来之后,她看到两人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样子,就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两个人就把临仁义说得那些话又对徐国公和徐国公夫人说了一遍。

    “呵呵,无价之宝,爷我见过的无价之宝不少,今天就看看这小小农家村送给夫人的无价之宝。”徐国公明显不信大管家手中捧着的盒子里装有什么无价之宝,语气也多有对徐国公夫人的揶揄。

    “那就打开让爷看看吧!”徐国公夫人心中也是迷惑不解,难道是嫌她五千两给的少了?可他们为什么又把这幅绣品留下来呢?

    大管家打开盒子之后,发现里面用上好的绸布包裹着,绸布外边还放着一封信,信中写着此绣品在黑暗中才能更显其神韵。

    “故弄玄虚,快打开让爷看看是什么稀世珍宝,不过是一幅绣品,这盒子倒是不小。”徐国公最不喜欢那种花架子,他已经有些不悦了。

    “是,老爷!”大管家开始拿出绸布,可是他发现这绸布不轻,就让徐国公府夫人的丫鬟和他一起打开给自家两位主子看。

    三丈长,一丈宽的《百鸟朝凤图》从两个人帮忙打开,到进来八九个人小心谨慎地捧着,徐国公和徐国公夫人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精美和栩栩如生的绣品。

    “美,真美!爷,妾身还从未见过这样美的绣品!”徐国公夫人激动地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夫人说的没错,这绣品的确是美,而且‘无价之宝’四个字配得上它。”徐国公已经从轻视变成了重视,这样一幅《百鸟朝凤图》应该就是自己妻子说的要送给皇后的寿礼。

    “爷,刚才信上不是说,这幅绣品在黑暗中才能见其全部神韵吗?快来人,把屋子里的窗子都用黑布蒙起来,不要让这里有光亮。”徐国公夫人大声喊道。

    “快照夫人说的办!”徐国公也想看看黑暗中这幅绣品到底有什么不同。

    很快,厢房里就进来了下人把所有透光的地方都用黑布遮盖严实了,而等到厢房里变得黑漆漆的时候,正捧着绣品的几个丫鬟惊呼出声。

    “天呐,凤凰,凤凰!”

    “别吵!”徐国公叱喝一声,厢房里登时没有了说话声,只有大声喘气的声音。

    “爷,这……这是……”徐国公夫人震撼至极,这幅绣品简直就是天下无双。

    “百鸟朝凤又如何比得上凤凰独占枝头,好,哈哈,太好了!快把这幅绣品收起来,还有,你们在屋里看到的一切不准对外说出去,明白吗!”徐国公沉声说道。

    “是,奴婢遵命!”

    “是,奴才遵命!”

    《百鸟朝凤图》重新叠好放进了盒子里,徐国公亲自把它给放好,然后又吩咐府里的大管家无论如何要找到临仁义他们。

    “爷,这幅《百鸟朝凤图》你是不是打算送给皇后做寿礼?”晚上睡觉之前,徐国公夫人对留宿在她房间里的徐国公问道。

    “不是,这幅图有比送她更合适的人!”徐国公笑着说道。

    “谁?”徐国公夫人原以为余为的师妹送来的绣品就算出色,也顶多和那幅《喜上枝头》一样,没想到却是这么地出人意料,听说这是几位湘绣极为出色的女子共同完成的。

    “太后!”徐国公笑着说道。

    徐国公夫人猛地坐了起来,看着徐国公吃惊地说道:“爷,太后可是皇后的死对头,你把这幅《百鸟朝凤图》送给太后,不就摆明了要和皇后作对,是不是朝堂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国公府本就和皇后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太后才是国公府要依靠的大树,你以后也别和皇后走太近,你妹妹那里也要叮嘱一二,童南川是个死性子,别到时候成了他人的靶子。”徐国公说道。

    “妾身知道了!”徐国公夫人点了点头。

    世事难料,临青溪原打算通过给皇后进献寿礼,让湘绣之名传遍楚国四方,却没想到,徐国公这里另有打算,让她的计划出现了无法预知的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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