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傍晚的雨下得淅淅沥沥,兰逸尘此刻跪在两座新坟前,一身丧服湿透,雨水从他面上淌过。他却毫无知觉一般,也不觉得冷。

    千情执了一柄青伞,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他。兰逸尘的悲伤她无法感同身受,只是,看他如此落寞的身影她实在不忍心。

    许久,久到那男子的双腿开始发麻。

    青伞撑在他的头顶,千情只字不语,只是定定的站在他的身旁。

    兰逸尘也没有吱声,只是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墓碑,心绪凄迷。几日过去了,他的心还是无法平静下来,对于失去双亲这种痛,实在难以承受。

    “兰逸尘,我们回去吧!”千情的声音极轻,似是怕打扰了这里沉睡的兰家夫妇。

    那跪在地上的男子抬眸看了她一眼,心里莫名一暖。他很感激千情,这几日都是她陪着他度过的。

    “我要找那个女人!”他的声音十分平静,似是无风的湖面一样。

    他说的那个女人,千情大概猜到是谁了!只是,那个女人可不是那么好找的。

    “她可是妖王!”她的语气刻意加重,就是想告诉他,不要自不量力。

    然而,兰逸尘却不是那种轻易退缩的人。他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身,一双美目定定的看着千情,扬唇。

    唇角开出笑花,惊住了千情。这是他几日来第一次微笑,却莫名的让人觉得惊悚。

    千情没有说话,只听那人道:“妖王?那之前的案子都是她指使的是吗?”他的声音沉了下去。

    听得千情的心微颤,“不是的!”妖王殿下怎么会犯这样大的错误。只是她现在也不知该怎样与他解释这种事情,若是兰逸尘知道她的身份,会如何?

    “就算不是她指使的,身为妖王,却放任那些妖怪来长安作乱,这也是她的错!”他似乎打定主意,一切错误都追究到魂鸢的身上。告诉自己,他想见她,并非是纯粹的想见到她,而是想报仇,想要为那些死去的人打抱不平。他是这样欺骗自己的。

    他的话让千情哑口无言,沉默无边蔓延。

    忽而,那人执起了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握在手里,轻声道:“我们回去吧!”他身边剩下的只有千情了,所以他想要好好的爱护她,留住她。

    这突来的温柔让千情有些无措,她只是执着青伞,呐呐的跟着他的脚步。那人的背影,深深刻进她的眼眸,莫名的让人觉得心安。兰逸尘的手心并不暖和,甚至有些发凉。但是千情不介意,她反手与之十指相扣,不觉间已然唇角上扬。

    真是奇怪的感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安心,踏实,温暖,这是她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兰逸尘亦是,千情的掌心有些温度,让他感到莫名的心安。他想,也许千情会是一个好妻子。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下,为整个汴京镀上一层金光。城里城外一派严肃,大家都知道的,今日在无稽山上将会有一场大战。而魂鸢,则是一夜未眠,她整夜都在想着再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该说些什么,该唤他什么。心里是说不尽的忐忑!

    与神界开战,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嘎吱——”殿门被推开,清浅步进。

    她今日着了银白的铠甲,秀发高挽,与平日的娇柔相比,添了几分英姿。

    “主子!”她手里如往常一样,端着早膳。眉眼轻转,看向那窗前独立的女子,面色从容的唤道。

    魂鸢回身,目光落在她身上,总算有了焦距。

    转步,她向她走来,“大家都准备好了?”

    清浅点头,却又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主子您真的想清楚了?”

    “就算我现在后悔,来得及吗?”执起玉箸,她的眼帘低了低。身为妖族的王,一言既出,自然是驷马难追。她已经让噬影带了战书回去,若是现在临阵退缩,只怕会让整个妖界在四界之中拂了面子。

    对于她的反问,清浅只张了张嘴,最终不知该说些什么。魂鸢说得对,就算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那么,您为何不多带些人去?”

    “这是本王的私人恩怨,不适合牵扯太多人进来。”魂鸢的声音清冷,却也算是考虑得周全。她虽然下了战书,但是却是以她自己的名义。而此去无稽山,跟随她去的,也只有他们几人以及魂鸢手下的一支妖兵而已。

    她说是私人恩怨,饶是如此,他们还是愿意追随她去。

    “那为何不让我同你一起去!”殿门外传来男子的低沉的声音,尔后那道墨色的身影步了进来。

    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光。那双深沉的眸子,却是如寒潭一般,此刻正向外渗着寒气。夜狂的目标是魂鸢,但是身体轻颤的却是一旁的清浅。

    美目轻抬,对上夜狂那双深邃的眼。

    魂鸢道:“你得留下来!”

    “阿鸢,我们是夫妻!”他的眉头蹙起,步子在她身边停下,微微俯身。

    距离拉近了,近得魂鸢能够感受到他的呼吸。清浅瞥见如此场景,下意识的后退两步,向着两人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奴婢先告退了!”现在这局面,她实在不适合留在这里。

    的确,她也想不明白,为何主子不让夜狂殿下一起去。只是,有些事情,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不该问,也不该知道。

    等到清浅退出了殿门,魂鸢的眼帘才低了低,缓缓抬手,抚上夜狂的后脑勺,将他的脑袋向下压了压。薄唇倾覆,她微微用力一抿。夜狂的俊颜便僵住了,面上的惊愕之色无法退却,那双深邃的眸子刹那明亮。

    放在他后脑勺的手松开了,魂鸢站起身,平静的看着他,“放心吧!我只是去见见我父亲!”她笑,笑容里,有夜狂看不懂的心酸。

    他身负这几千年的记忆,却还是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关于魂鸢在神界被处以陨落之邢的事情。

    他只记得那个叫做容千夜的男子,他也记得几千年前与魂鸢相识后的一切。只是,他不曾明白,上古大帝,为何会对魂鸢处以陨落之邢。而他与魂鸢,又是为何被施了分魂秘术,出现了一体三位的局面。

    “阿鸢,我有些事情想告诉你!”他靠近她,大手小心的环上她的纤腰,语调暖柔。

    魂鸢却是不解的看着她,尔后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等我回来吧!”她现在必须得赶到无稽山去。

    夜狂的眸光颤了颤,终是点了点头。也许,他也需要一点时间来组织语言。毕竟他想诉说的,是这几千年来的恨意,是他曾经对魂鸢的恨意。

    “你留下来,与伊燎一起。”魂鸢含笑,似是宽慰他一般。

    “你不带伊燎?”夜狂微惊。

    魂鸢点头,“现在妖界的王是我,无论是你还是伊燎,都不适合出现在战场。”

    夜狂也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魂鸢不想让别人觉着她今日坐上这个王位,都是因为前两任妖王礼让。若是此一战,胜了。那她今后在妖界的地位,将不会为任何人动摇。这是一次机会,让整个妖界对她心服口服的机会。

    “那么,我让一窑他们随你一起去!”夜狂身边有一支精兵,魂鸢是知道的。

    她点头,算是应下了。素手轻轻拉开了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退出他的怀抱,浅浅一笑,“你知道吗?我又发现了一个与你一模一样的人。”

    夜狂微愣,半晌才蹙起眉头,“你也会喜欢上他吗?”

    对于他的反应,魂鸢有些惊讶,半晌才笑道,“你为什么不是问他是谁?”她本以为,夜狂会大惊,然后问一问那人的身份。却不料,他在乎的是她会不会喜欢上那个叫做噬影的男人。

    “他是谁很重要吗?”

    “你可听过分魂秘法?”

    夜狂蹙眉,无奈的扬手,敛起她的耳发,“你的话题转得太快了!”他快跟不上她的思维了。

    “你知道分魂秘法,对吗?”她的语气十分笃定,因为夜狂眼里丝毫没有疑惑的味道。

    那人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低首在她额头蜻蜓点水一吻,尔后道:“我送你出去!”

    魂鸢这才恍然,时间真的不早了,她应该赶去无稽山了。

    于是乎,这个话题就此终止,两道身影一起迈出了大殿的门。而院子里,那只浑身橙红的火凤,正歪着脑袋理着羽毛。似是听见他们二人的脚步声,这才停下了动作,一双黝黑的眼盯着魂鸢。

    阳光倾覆她全身,那一袭白衣演变成银甲,银发高挽,火红的披风加身,被风卷得轻轻飞舞。

    夜狂松开了她的手,眸中洋溢着温暖,轻声道了一句,“我等你!”

    他说,我等你。

    这句话传进魂鸢的耳里,心口微微钝痛。那震撼,完全克制不住。夜狂的声音十分温柔,语气十分坚定。可是那句话,却是那么的熟悉。

    她的眼睫颤了颤,许久不能回神。隐约间,总觉得这句话在哪里听过似的。

    我等你、

    我等你——

    “夜狂…”她抬目,眸中闪烁一丝复杂的神色。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会告诉你的。”不过不是现在。

    他的话安了魂鸢的心,她点了点头,方才从台阶上步下,向院子里苦等的小火步去。身子轻轻一掠,便落到了小火的背上。

    一声凤鸣冲破天际,那双巨翅挥舞,顿时间院子里烟尘四起,风沙将台阶上那男子的身影掩去。朦胧之间,魂鸢看去,那风沙中的男子,还有那纷飞的衣袂,竟是那么的熟悉。

    这离别的场景,她似乎,经历过。

    凤鸣声一响,宫门外守候的一干人便动身了。两三百人,一起凭空消失,不由得引来路人张望。

    而妖王寝殿前,那墨衣的男子轻轻扬手一拂,四起的沙尘便泯灭了,全都散去,让他的视线再次变得清晰。

    也许他根本不必担心魂鸢,她身边有潇黎与尊郢跟着,一定不会有事的。而且烨华逍银月下他们,也一定不会让她受伤的。

    只是,这等待的滋味,还真是让人难受。

    就仿佛回到了几千年前,在长安城外。

    那时的魂鸢一头清秀的墨发,一身白衣孑然。那张绝世的容颜,与现在无异,只是那时的她,笑容是温暖的,神采奕奕,是个快乐的姑娘。

    她说她得回家看看,于是他送她到长安城外。

    她说她会回来的,于是他笑着说,一定会等她。

    只可惜,等了十年,她都没有回来。

    回忆像是汹涌的潮水,将他的双目染得通红。那晶莹的光闪烁着,却是被他眨眼之际咽了下去。

    想不到,隔了几千年的时间,再想起那时的场景,他的心里也还是如此的难受。她给了他希望,却让他摔到失望的谷底。所以,从容千夜跳下城墙的那一刻起,从他脱离容千夜的身体那刻起,他就告诉自己。他恨魂鸢,一辈子恨下去。

    也许凡人有句话说对了,恨有多深,爱便有多深。所以,当他知道她身为上神,遭受陨落之邢时,心里的恨意减轻了。时隔几千年,再次见到魂鸢的时候,那恨意便开始慢慢的转换了。即便,她忘记了那些事情,忘记了她曾经对他的伤害,他还是无法克制的,疯狂的爱上了她。

    情之一字,是这世间所有人度不过的劫。那些自称无情无爱,无欲无求的人,不过是逃避,并非度过。

    夜狂明白的!

    至于,魂鸢所说的,另一个与他长得一样的男子。

    那男子定然爱魂鸢爱得更为深沉,他知道。

    ——

    云雾缭绕,火凤振翅而飞,那女子银甲着身,独立其背。身后是烨华他们,再后面,便是那几百妖兵。

    无稽山离汴京很远,似是在天之涯,海之角,但是他们却只一刹的功夫便到了。

    前方的云雾逐渐散开,风吹着那艳红的披风,扑在那女子面上。美目半眯,定定的看着前方不远,那升入云端的山脉。魂鸢负在身后的手微微动了动,小火的速度便加快了。逆风而去,却是一闪身便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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