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楼第九层,再次迎来三位贵客,其中两位位及山主之尊,至于另一位,年少轻轻,与两位山主聊天寒暄,毫无胆怯拘谨神色,从容淡定,小二望着这位有些衣衫褴褛的少年,自幼修行导致记忆颇佳,认出这位少年是昨日下午登临之人,暗自惊奇,于是将目光落在与少年相对而坐的两位尊客身上。

    小二既然能够在第九层服侍客人,自然说明他的聪明伶俐,做事稳妥,以三人不易观察的角度和神色打量着,虽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但是能够从刚才掌柜的惊讶惊喜恭敬的表情上看出来这三人非同小可,要知道长生楼身后站立的可是穆长生,一位战斗能力或许比不上同境界的人,但是无可否认,他的能量是巨大的。靠着一手惊天动地的上妙医术,与多位强者结缘,一扬手,身后将漂浮起众多报答他恩惠的顶尖人物。

    掌柜的将封藏在长生楼地窖内部的玉凝佳酿取了出来,担心小二毛手毛脚的手脚不稳,亲自送到顶楼,小二面露恍惚的看着掌柜手中的酒,然后面带激动神色的看着神情自然,与少年侃侃而谈的两位大人物,心中已经有了底,除了同为山主的那几个,又有谁能够一语之下便让掌柜的将玉凝佳酿拿出来呢?

    神情举止愈加恭敬小心,李尘途等人不在意小二炽烈的目光,让他退下楼去,自己动手即可。

    小二略带遗憾的带着失望的心情下楼,不过瞬间咧嘴笑了起来,这也是一个可以吹嘘的上好经历了,又有多少人能和他一样有幸见到这些大人物呢?便是帝境强者要想见到一位山主,除了实力,还要机缘。

    圣龙立轩安静的听着李尘途和姑苏敬雄给他讲述那个时代的种种,没有提问,仅是倾听,眼神时而激动,时而压抑,时而悲愤,时而恨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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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许多事情和我们所想的不一样,有许多人与自己了解的相差太多。

    本已熟悉的,忽然陌生;原有隔阂的,瞬间心连心。

    生命和死亡没有了界限,血肉与死亡联结在了一起。

    旗杆飘扬,号角长鸣,数不尽的流光划过天空,不知有多少前一刻还生气勃勃的生灵在下一秒成为肉酱,慢慢腐烂化为尘土。

    愤怒的咆哮中,世间的生灵真正的把死亡抛诸脑后,而那属于外界的入侵者,为这似曾相识的场景所震撼,愧疚之后是坚定如铁。

    每个人都有梦想,当两个人的梦想发生碰撞,互不相容之后,唯有生死角斗,只留下一位幸存者,那为了希望和梦想不懈努力的幸运儿。

    世界很大,大到几乎没有人能够把世界逛遍。即使你是帝境强者,也还是有许许多多的充满危险的秘境险地阻遏你前行的步伐,至于修为地位贫微者,能够将一座大陆的十分之一走遍已经算是了不起的成就,能够在家乡吹嘘一辈子,能够在临死前合眼的时候骄傲满足的说一声不枉此生。

    世界很小,小到危机来临之时,所有的生灵万物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遭遇袭击和灭顶之灾。死亡的感触跨越了距离的无明明尽,更是昭示着那危机的博大浩瀚和难以度过。

    灭世之战,使得多少生灵显露本性,又让得多少人得以用生命摧散横立在身前的茫茫乌云。

    有的人用自己的死亡交换友人挚爱的生命,有人用他人无辜生命的枉死换得自己生命的苟延残喘,没有人知道这种行为值不值得,更无法确认这两种做法孰对孰错。人是自私的,因而所有不堪入目不堪入耳的场景言语就都有了顺理成章的出处,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作为一个杀手,我见过的黑暗秘密很多,多到我时常想起的时候都会作呕。

    灭世之战来临,许多自诩为正道人士的家伙为了提升修为无所不用其极,被他们摒弃的魔修功法,暗地里修行,无辜的人枉死,他们将这些人命惨案推在毫不知情的魔修身上。魔修不服,因为即使是魔修也不会像他们那样赶尽杀绝,再说,以无辜人命鲜血修炼的手段,就是魔修也不愿修行,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

    当这盆污水被泼到魔修身上时,魔修们愤怒了,然而无处伸冤,于是便一不做二不休,重拾起先辈们的魔修功法,当然,他们没有将嗜血的矛头指向凡人,而是那些个名门正派。

    正魔之战,自古有之,为何无法根除,原因其实唯有一个,便是欲望。

    魔修为了欲望无所不用其极,手段邪异血腥在所难免,然而正道人士也有责任,自诩于光明的使者,赏善罚恶,享受世人尊崇的目光,渐渐的自高自大,不做实事,或者做实事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荒废修行多年,手段不足,仓皇而逃,运气不佳者,就此丢掉性命也不稀奇。

    用生命的死亡构筑起来的仇恨日益深厚,正魔从此不两立。

    不过随着时间飞逝而过,我忽然发现,正魔也有着共同的原则和梦想啊。当有人想要覆灭你的家乡,你的家园,你的栖居地之时,有血性的人都会勇敢的站起身来,拾起身侧触手可及的武器,即便身无威胁来犯者的实力也要作困兽之斗殊死搏斗,那一刻,意志的强大奠定了希望的星星之火。

    正魔联手对抗入侵者,同心协力,以往的仇敌变成今日的生死之交,不能不说是戏剧性的一幕,然而也有着几分凄楚,看着破败不堪,赤野千里而人烟几无的场面,默然不语,互相对视,轻轻点头,那一刻,所有的仇怨都烟消云散。

    只是那段岁月场景能够影响到的仅仅只是一代人,以后的正魔两道的后来者依旧会成为见面即厮杀,无法共存的矛盾体,然而这又怎样呢?在共同的危机到来之时,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活下来,是守护住自己的家园。

    当初我与敬雄分手而别,独自一人闯荡,那时候还年轻,不知天高地厚,仗着天赋绝顶,远超同龄人,便是老一辈的强者也不放在眼里。其实这种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心态早就决定我以后的道路,受挫是难免的,重要的是能够得到教训并且谨记教训。

    相信敬雄都不太清楚,我在三十五岁那年,帝者中阶之时去过通霄峰一趟,和大祭司见过一面。”李尘途娓娓道来,神情感伤,眼神却炯炯黑亮,平静的望着讶异的姑苏敬雄。

    “我一次都未曾见过。”姑苏敬雄恢复平静淡淡道,没有遗憾,也没有对李尘途见过大祭司这件事而怀有羡慕之情。

    尽管大祭司神秘无比,但是以姑苏敬雄今时今日的地位修为都不必对任意一位强者折腰,便是东阳老人重现人间,活生生的笑眯眯的站在他的身前,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这与性格没有多大关系,多是后天养成。能够到达伪圣境巅峰就已经证明他找到了自己的路,了解了自己的心,自信的抬头,不会蔑视所有但会傲然的看待一切。姑苏敬雄相信自己能够不弱于任何人,更坚信自己能够赶超越所有暂时走在他前面的那些人。帝者对于一般人来说是遥不可及,然而对于姑苏敬雄这些人来说,帝境只是小孩家家的玩意,唯有圣者,才是触手难得的家伙,只是心有坚持,不会失望,持之以恒,相信自己终会摘取这颗耀眼神秘的果实。

    李尘途见过大祭司,这件事不是拿出来炫耀,而是为了讲述一件事,一件他自认为给自己一生带到重大影响的事情。

    “若我不说,你们肯定也认为大祭司只是活得悠久,所以才能修为至高,但是那一次接触之后,我豁然清醒,云山雾罩的大祭司在我面前慢慢露出真形。

    大祭司将自己的修为降到和我一致,与我战斗一场,即使我收敛狂妄之心,即便我知道大祭司的境界比我高深,我无法在那个境界战败他,但是我自信能够维持不败,可是未曾想,他只用了三招,我便重伤不起。

    大祭司没有安慰我,也没有讽刺我,只是像对后代晚辈提携一般,轻声说道:‘如果你真的很骄傲,真的认为自己天赋绝顶,真的狂妄到无所不能,那便亲手杀些魔物给我看看,这样,也才能让我心安欣慰一些,才能无所顾忌的蜷缩在冲天而立的通霄峰内。’

    也就是那一次,我第一次听说灭世大战,知晓魔物的存在。被大祭司带到封禁魔物的地方,艰苦卓绝的厮杀,取得不小的战果,然而大祭司没有多加赞赏,给我看了点他脑海中关于灭世大战战场的一角,如火如荼的厮杀中,像我这般实力的强者占据大半,然而面对死亡来袭却毫无反手之力。很多人不是被正在对抗的敌人杀死,而是被乱飞的攻击齐聚砸死的。

    我放下身段,听大祭司给我像现在这般娓娓道来,知道了很多,了解了许多,慢慢的,我的心态开始改变,修行的心更加坚定,步伐也更加沉稳。

    然而,当那一刻真正来临,我还是吃惊莫名,死亡依旧离我很近!

    后面的,敬雄你也应该知道了。修为以我前所未有的速度突飞猛进,然后执掌夜军,成为一军之主,也是在那一刻,我对灭世大战有了更加清晰地认识,也慢慢理解大祭司的某种心思。

    身处危机中的生灵都是一枚枚棋子,在某个无法确定的时刻会被抛弃,那就是死亡,无可奈何,却又合乎情理。

    死亡汇聚我的身周,我不堪重负,卸下重负,再次走上刺杀之路,尽情的释放自己。然而死掉的人依旧很多,我无法忍受,于是想要冒险,刺杀圣者,多么伟大而富有激情的事情啊!

    我去做了,成功了,畅快了。

    惊恐地发现,我无法停下自己的步伐,继续刺杀,直至第三次,重伤而归,冷静下来,再度回到夜军,重新执掌,以一个全新的自己控制着夜军。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撰写的《暗鬼》纰漏很多,不足的需要改良之处也很多,重新就订,才有现在面世的《暗夜》。

    如那名字一般,我以一名行走在黑夜中的杀手去执掌夜军,心胸眼界狭隘,本该避免的伤亡无法避免。当我心情沉静下来,重新编写,蜕变后的我如同《暗夜》,变鬼为夜,黑沉沉的博大帷幕落下,平静荡漾在周围,即便不能视物,却知晓自己身处何地。能够运筹帷幄,决战千里之外。

    从独身一人到带领组织百万夜军,再到现在又卸掉重负,逍遥自在的山主,我发现自己明白了许多以前未曾明晓得许多疑惑。

    我最大的疑惑是我为何而战,最小的疑惑也是为何而战。

    现在我尽皆明白,我一直以来都是为自己而战,不管是最大的疑惑还是最小的疑惑,都如此。因为人自私,人的目光便狭隘,人伟大,人的眼界便宏远辽阔。最大和最小之间没有界限,关键在于自己能否知晓自己的梦想和希望以及如何去坚持去完成。”

    李尘途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接着连倒三杯,自饮自酌。

    姑苏敬雄看着喝完酒之后默然沉默的李尘途,爽朗笑道:“怎么,性情中人的杀手之王怎么喜欢玩深沉?来,再喝一杯!”

    举起酒杯,李尘途碰了一下,没有喝,高举酒杯,望向圣龙立轩,示意。

    圣龙立轩了然,也举起杯中酒,三人一起碰杯,一同一饮而尽。

    姑苏敬雄望向圣龙立轩笑道:“尘途兄这般说,你有什么感受?唉,若不是他这样说,我都快忘了自己的一生了,真是个笑话,我的一生还真没有多少可以述说的了,不过无所谓,即便经历很多,自己记不住也没有什么意义。因为连你都不在意的事情,又有多少人会记得呢?听者也不会有所感觉。”

    圣龙立轩给李尘途和姑苏敬雄斟满酒,接着给自己倒满,听姑苏敬雄讲完,望着晶莹剔透杯中的清澈酒水,浅浅的抿了一口,启口道:“李前辈所说,我尽皆记住。可能姑苏山主不清楚,我在来这之前便已经了解许多灭世之战的事情,因而在听了李前辈的经历后感触颇深。至于什么感觉,无法用言语描述,很奇妙的感觉,像是在红尘中摸爬滚打的俗人突然获得心灵的沉静,明白人生意义,豁然超脱,看所有事物运行发展都很清晰,似乎都在遵循着同一条宽广规则,都在向着那唯一的注定的命运前进,即便是棋子,也是一枚拥有自主意识,时不时的出人意料的跳出棋盘外,接着看到棋盘外太过枯寂无聊,而棋盘中的厮杀激烈无比,忍不住再度跳了进去。明白出世入世在乎一心,有我无我一念之间。”

    听到圣龙立轩道出“出世入世在乎一心,有我无我一念之间”这句话时,李尘途和姑苏敬雄都放下手中的酒杯,怔怔的看着圣龙立轩,相视一眼继而哈哈大笑道:“好!好!真是所言非虚呐!本来我二人对你还是长辈看待晚辈的心思,就冲你这句话,你足以与我们称兄道弟,一切任性遨游本是没错,但是不可忽略责任。无论责任大小,都应谨记自己肩上的重负。出世可以,但是入世的时候切勿拖泥带水,因为出世的前提是有世间,没有世间,谈何出世?所以我当初尤其憎恨那些自恃清高,嘴中侃侃而谈却坚决不出世的道貌岸然伪君子。有我无我一念之间,这句话更是触动心弦。真正的我在哪里呢?在心里,在一念之间,下一步的行动中包含着自我,那个才是活生生的自己啊!心中的,念头里的都是理想化的自己,做不得真正的自己!也无法使自己心安理得的享受他人生命换来的果实。”

    玉凝佳酿,穆长生利用无数珍贵药材酿造的美酒,一共三瓶,被李尘途三人不知珍惜的喝的干干净净,滴酒不剩。

    酒劲太大,圣龙立轩在第二瓶的时候已然倒在酒桌上,只剩下李尘途和姑苏敬雄二人继续挥霍着剩下的一瓶酒。

    月上高楼,李尘途站在窗前,望着清凉的月光,把最后的半杯酒一饮而尽,感受到身侧的姑苏敬雄似乎有话说,低声问道:“怎么,有心事?”

    姑苏敬雄微微摇头,继而点头,侧身看了下身后一醉不醒的圣龙立轩,望着李尘途的侧脸道:“时间不多了,不知道我们能否在下一个百万年后重聚呢?不知是在这长生楼,还是已经流落在混沌之中?”

    李尘途撇了撇嘴,讥讽道:“就这么没自信吗?好好看看你身后的小家伙吧,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希望。”

    不管姑苏敬雄有没有明白,李尘途怅惘的叹息一声道:“继而往之,后继有人,可信与否?我信!”

    月光洒落的那一刻,姑苏敬雄眼皮眨了一下,低着头看着寂寥的街道,在李尘途看来,像是点头赞同自己的想法,不由得满意的微微一笑。

    多年以前,姑苏敬雄也是这般对他刺杀圣者那件事怀有信心,事实证明,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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