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福长公主闻言,手里一紧,眼光微闪,就要去问她。||谁知那丫鬟却打断了她的话,恭敬道:

    “长公主,王爷要婢子禀明一句话。”

    永福长公主此刻纷乱的很,然而这毕竟是家丑,不能让外人知道。于是她挥了挥手,正想要那丫鬟下去再说,谁知那丫鬟低着头,并没有看见她的动作,只脆生生道:

    “公主,定北王爷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请公主殿下细细看了帕子再说罢。’”

    这话一出,永福长公主不由愣住了。

    定北王,这丫鬟居然是定北王的人。

    为何都说这是欲加之罪,莫不是这之中真有什么内情不成?

    恰逢一旁的丞相夫人戚氏忽笑了,伸手朝着永福讨要道:

    “公主拿妾身看看。”

    永福长公主只得拿了出去,戚氏展开那帕子,又仔仔细细的瞧了一遍。这回细看之下,果真叫她发现了几处不同之处。那云歌两个字的线,七零八落,颜色也有些不同,倒像是慌乱之下纹上去的。而那帕子嗅着一股甜腻的桃花香,不是苏云歌身上的素淡的味道。

    戚氏越发觉得古怪,就将那帕子翻来覆去的看,不到一会儿,她便在帕子下发现了一点红色的口脂,像是才擦过的。

    那口脂颜色略显深了些,比之苏云歌微带杏粉的花料口脂,根本就是两个品种。

    戚氏的双眸稍稍眯起,仿佛想到了什么。

    别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自个儿犯了事,想要嫁祸给云歌罢。

    戚氏忆起绮风绮雨所说的方才的经过,又加上苏云歌说的姐姐。心里若有所悟。

    “这些个肮脏手段!”

    戚氏惊怒之下,忍不住脱口而出。

    永福长公主听了,心下微动,便转过头来看她:

    “莫非,你知道这帕子是谁的?”

    戚氏重重一哼,道:

    “这些口脂,凡是姑娘自个儿用的,都有些不同。像我们家姑娘偏爱用花泥做的口脂,那口脂做好后便是剔透晶莹的,里头的碎花都叫滤干净了。而这口脂是撒了珠粉的,里头总有些亮色。你瞧瞧,这处可不是有许多。”

    戚氏对比着永福公主说的,把那口脂处不错眼的看了一回。果见那小小的一块上有许多亮粉的颜色。

    戚氏见她恍然的样子,便接着道:

    “公主,你尽可以问问,这在座的夫人们可有谁用过这类口脂的?这的确是苏府独独有的,但不是云歌的,却是那个苏婉仙钟爱的!”

    戚氏一边说着一边暗暗抬眼,与苏云歌对视。

    眼眸里藏着些许笑意,让苏云歌心里一阵热乎。

    她就是瞅准这戚氏是站在她这边的,所以那永福长公主不敢在她丞相夫人面前包庇谁。

    永福长公主也是个明白的,现在哪还不清楚。她堂堂的长公主,却叫个苏府长女在眼皮子底下干出这事来,还要为此让众人看笑话,这让她的脸面往哪里搁。

    永福长公主冷笑道:

    “好个不知死活的,竟然做这些事来。”

    周遭的夫人和留下的姑娘听了,大致也明白了□分。这下鄙夷的,摇头的,幸灾乐祸的,大有人在。幸得永福长公主没有情急之下说出慕寒云的名字,否则,这众人心中的翩翩郎君,怕是得跌个彻底了。

    只永福长公主本就不喜林侧室,又是知晓内情的,如今对她仅存的一点好感更是掉了几分,但因他素来洁身自好,永福长公主没有多想,却不料苏婉仙在这么重要的宴会上还敢这么做。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这么多双眼看着,永福真是想包庇也无法包庇。

    暂且不提那些夫人是如何评论的,这厢说曹操曹操到,苏婉仙与那几个姑娘游园回来,正撞上这一场面。

    她先是一怔,继而看到跪在地上的苏云歌和永福长公主阴沉的脸色,以及周遭众人的模样,不禁有些暗暗的喜色。

    莫不是,那法子有用了罢。

    苏婉仙这般想着,面上就不觉挂起几丝笑容。就连方才被个小丫鬟撞了的恼事也抛到了脑后。

    只可惜,她却没瞧见那众人都目光都是朝着她而来的。

    苏婉仙堪堪跨进了门槛,永福长公主便凝下了双目,沉声道:

    “好大的心气。”

    永福长公主说的重,就将苏婉仙刚刚摆出的笑脸僵在了脸上。她一时不知这是为何,只能轻轻咬了唇,道:

    “奶奶这话时缘何?可是婉仙有甚不当之处……”

    她说着,秋瞳盈盈若波,端的是梨花落雨,纤弱怜人。

    若说以往她做这模样,那些个夫人或许心中真会有几分怜惜。只如今知晓她所做的事之后,众人看她只觉故作姿态,想起家中那些个白莲花似的姨娘,牙关都暗暗咬紧了。

    戚氏氏自然十分厌恶她这样,当下冷哼一声。永福长公主眉头一皱,便狠狠的把那帕子和玉佩掷到了她的脸上,扬声道:

    “果真是个不懂事的,到现在还要这般。你做了甚你自个儿清楚,那些害人玩意儿便少拿出来丢人现眼。你若自甘堕落,也别来脏了苏府的地方。”

    永福长公主语罢,面上已有忿忿之色。苏婉仙却被那一下给弄得懵了,她不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明明是苏云歌跪在地上,公主奶奶发作的人,怎的会是她?

    然而苏婉仙还来不及理顺了这事,一旁的戚氏便略显讽刺的开了口:

    “这模样也没妹妹好,便动了肮脏心思,真是下作。”

    苏婉仙听得心里一惊,心里就有个大概。再看苏云歌虽跪着,面上却是不卑不亢的。她恍悟过来,暗道一声不好。怕是苏云歌使了计摘干净了自己,还连着构陷了她。

    她拾起那帕子瞧了瞧,因为心里挂着别的事,就并没有多大在意。是以她还没发现那帕子莫名其妙的变动了些,只当苏云歌空口无凭,胡乱的编排她。

    苏婉仙思及此,就默默的想好了一套推辞。

    她蓄意拿着那帕子翻来覆去的看,越看,眼里就越聚了水汽。隐隐还有几分羞辱,叫人看了,仿佛是一个为了妹妹做出不齿之事的长姐模样。

    苏云歌斜睨着她,也不拆穿,只低低的冷笑。

    苏婉仙,若是太自以为是,可小心自食恶果。

    苏婉仙看完那帕子,面颊带红,两行清泪就沿着腮上蜿蜒而下,仿若春露半湿,浓深了那抹脆弱之情。

    “婉仙,婉仙长于云歌妹妹,却不曾看顾好她,确实是婉仙的错。妹妹埋怨几句,也是应该。”

    她说的这是一回事,听不听还得看其他夫人。永福长公主只觉她不仅愚笨,还看不懂脸色。

    戚氏乍闻她如此回答,气极反笑:

    “你倒是聪慧的很,这样情景还不忘害云歌一把。你莫不是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罢?”

    戚氏说完,就走到她身边,拾起帕子在她面前抖开。

    “这帕子熏的是你的香,沾的是你的口脂。就连云歌这名字,都赶的弯弯扭扭。你真当我是傻的不成,能三番两次的把你的手段只做不知?”

    戚氏是知道这苏婉仙鸠占鹊巢的内情,以往不过是顾着苏府的情谊。而如今她们对待云歌的法子却是一个比一个狠毒,她再这般留下去,怕要酿成大难。

    要是云歌真出了什么事情,她如何对得起她的好姐妹云歌的娘亲,玉娘。

    是以一抓住了这个机会,她便不遗余力的痛击苏婉仙,只望苏婉仙是个识趣的,能知难而退。否则——她多的是法子叫她生不如死!

    苏婉仙见她说的证据确凿,面色一变,就去抢了那帕子来看。这细看之下,她的心就紧紧的揪在了一起,身上不知不觉泛了细密的一层薄汗。

    她深深吸了几口气,尽量保持了声音不颤抖:

    “那,那不过是些意外。许是哪个丫鬟拿着帕子把我的口脂给蹭了去。”

    苏婉仙说罢了这话,忽而想起了刚才游园时那端着点心的小丫鬟。那般的不小心,溅了了些水渍。那丫鬟就忙来替她擦,来回之间,的确会蹭了口脂去。

    苏云歌看了苏婉仙不停变化的神色,心底轻嗤了一声。

    苏婉仙,既然你还不肯认命,那便莫要怪我了。

    她勾了勾唇,缓缓抬了头来,却是一副沉痛的模样,面向苏婉仙道:

    “姐姐,我们虽说不是很亲,然而爹爹待我们,向来是一视同仁的。你为何,为何下的了这样的手?”

    苏云歌说着,把那泪含在眼中,将落未落。然而比之苏婉仙的模样,却更让人心里揪着疼,只道她遭了这般信任的姐姐陷害,内心该是如何的难忍。

    玉容轻啜泪阑干,落花一枝春带雨。美人如玉,卷月携晖。

    哪怕是哭的样子,也是个坚强的,不似那些菟丝草,柔弱的多了,叫人平白生了厌。

    “如今那么多夫人在此,云歌本不想叫丢了苏府的颜面,扰了这及笄的宴会。只姐姐为何非要把这事闹开,云歌,已尽力了。。。。”

    她拿袖襟笼了悲戚的容颜,却在永福长公主并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轻蔑的扫了苏婉仙一眼,恍若道出了她心中所想。

    废物。

    苏婉仙的指甲深深嵌进了手心,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心里一团乱麻,连云歌恢复样貌都无法去计较。

    她不明白,明明之前她还从未失败过。缘何不过是一场酒醉,就让苏云歌像变了个人似得。她不是最不屑伪装之人吗?可她如今比她还会做戏,她所谓的高洁,所谓的骄傲,都被那场酒醉给带到了尘土中去吗?

    但她不能就这么认输。

    苏婉仙攥紧了手心,面上益发委屈:

    “妹妹……”

    她伸手就想去拉她的袖子,按她的了解,苏云歌定会甩开她。那便有一线机会挽回这事了。

    “莫再唤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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