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玉笙跑到院子里,在离院门不过两米远的距离忽然停下来了,有些怔怔的,看着这陌生的院门。||

    她这是在跑什么呢?她现在是在郑家堡啊,不是她生活了十五年的楼府,不是她待了十五年的云州郡。

    这个地方,是个陌生的地方,她就算能离开这里,又如何?她能找到回家的路吗?

    就算能回家,当初信誓旦旦地相信郑宣的她突然回家,楼老爹能不担心吗?

    就算她是为了做生意而离开,离开这里又如何,没有财力,没有人力,她又能做什么?

    楼玉笙茫然地回过头来,看着前方精致的楼宇,那本是她打定了主意要和郑宣厮守的地方,可这一刻,她才看到这些地方的时刻,却好陌生,陌生的仿佛她永远都是局外之人,永远都只是一个莽撞的闯入者。

    她定定地望着那间开着门的书房,仿佛透过那厚厚的帘幕,能看到迟疑着说着什么的文德,能看到郑宣凝重的脸。

    她心里轻声地询问:阿宣,我不顾一切地追随你至此,究竟值不值得?

    陡然间,却察觉到有人一直在看她,她蓦地一转眼,却看到那一排廊柱尽头,一个中年妇女一直在看她,虽开始时,似乎带着不可抑制的震惊和悲哀,却很快,目光变得沉静,淡然,又仿佛带着善意,察觉到楼玉笙在看她,她微微点头,似乎温婉地笑了笑,便转身而去。

    楼玉笙不知道那中年女子是谁,不过那一温婉沉静的气度又似乎不是个侍女嬷嬷,她忽然想到和郑宣提起信任这个话题时,她曾猜测过,郑宣相信的那个女子不是她这个年纪,莫非便是刚才那人?

    摇摇头,楼玉笙苦笑,是不是,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自己的事情都还没理清楚,哪里有心思去想别的。

    哎,还是乖乖去吃早点吧,不然一会儿和郑宣吵起来了,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

    书房里,文德正沉声,“公子,根据您提供的线索,探子们已经查了个遍,叫阿蘅的,死于三十二年前的年轻女子倒也有几个,不过都没什么特别的,除了有一个……”他顿了顿,瞧了郑宣一眼,低眸沉声说,“那一个,是楼姑娘的外祖母。”

    郑宣抬眼,幽沉漆黑的眸涌动着让人无法察辨的暗潮,“外祖母?”

    文德点点头,“三十二年前,死于难产。”

    郑宣的黑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淡声道,“说详细点。”

    文德这才又说,“阿蘅……”刚开始提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已经把她的身份摆出来了,就觉得怪怪的,毕竟那是楼姑娘的外婆,也是他祖母辈的人了,他这么直接叫人家的闺名,很不妥当啊,想了想,换了个称呼,“楼太夫人和楼太老爷认识一个月后就成亲了,婚后两人感情一直很好,一年后生了一个女儿,也就是楼姑娘的母亲,但因为楼太夫人一直身体不好,难产而死,楼太老爷非常伤心,差点随她而去,但是为了照顾刚出生的女儿才硬撑着,可是,也没撑多久,在楼姑娘母亲十岁的时候也去世了,因楼太老爷本就是家中庶子,虽是个读书人,却没有功名,一直不被家族重用,他去世之后,才十岁的楼姑娘的母亲更无人照拂,后来,楼家为攀附权贵就把楼姑娘的母亲许配给常瑞德了,后来常瑞德死了,楼家当家人因贪污入狱,楼家急需银子打点,就把楼姑娘的母亲许给楼姑娘的父亲为妾,因此得了五千两白银的聘礼,此后的事,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郑宣的情绪仍没什么起伏,仿佛这都不过是普通的事,他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没什么情绪地说,“楼太夫人家里是做什么的?”

    文德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了,尴尬地说,“这才是奇特的事,除了楼太夫人和楼太老爷相遇之后的事,其他的,什么也打探不到,仿佛是三十多年钱,从天而降的一个人。”

    “什么也打探不到?那她如何和楼老太爷相识的?”

    文德此时的表情,更像是一不小心吃了几只蚊子一样痛苦,“不知道,只知道是三十多年前的一个大雪之日,楼老太爷带着她回家,说是在路上遇到冻僵了的楼太夫人,好心带她回家,一月之后不顾家中反对娶了她,可能,楼太夫人是逃难逃到了京城,正好遇到好心的楼老太爷了吧。”

    若是平时,只怕这个理由也能说服人,毕竟大灾大难时,全国各地逃难的人不计其数,可,郑宣想到那句话:绝而离山,可见,楼太夫人不是逃难,而是受了什么大刺激离家出走,甚至可能就是为了楼太老爷和家中反目。

    他似笑非笑地看他,“你信这个解释?”

    文德一脸的便秘,“公子,真的是什么也查不到,就好像,好像那一年的那一场大雪,洗清了所有痕迹,何况还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更不可能查到什么了。”

    “那楼老太爷呢?遇到楼太夫人之前,可离家去过哪儿?”

    文德说,“楼家还有些记忆的老人说,楼太老爷的确离开过家中,可能一两年吧,但也只是在京城附近的庄子里,并未去过其他地方。但楼家的那些庄子在那年当家人出事后,都转手卖了,什么也查探不到了。”

    什么也查探不到了?

    郑宣讽笑,“文德,你今天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什么也查探不到了!这世上,但凡发生过的事,总会留下痕迹,若一丝一毫都没有,干净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有人抹去了这些痕迹!”

    文德惊讶地看了眼郑宣,很快反应过来,是啊,上次楼姑娘的事,不就是被幽冥谷的人抹了痕迹,才让他们几乎什么也查不到嘛。

    郑宣却又说,“但即使如此,只要风吹过,总会露点影子出来!楼老太爷和楼太夫人绝不是如他们所说的那样相识的,必定是楼老太爷在外的一两年有了感情,你命人仔细去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文德有些不解地问,“公子,为何要查他们?若是您想知道的话,问问楼姑娘,或许,她会告诉您啊。”

    “她?”郑宣有些讥讽地一笑,楼玉笙若是知道阿蘅是她外婆,却不说,那问也问不出来,若是不知道,那还有什么必要!

    “易帆呢,他的事查的怎么样了?”郑宣话锋一转,又问到易帆。

    这一下,文德脸色更苦了,“那个易帆,跟楼太夫人没什么区别,仿佛都是凭空冒出来的人,一点痕迹都没有,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十六年前突然出现过,却又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而这一次,您也看到他的武功了,几乎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即便是最顶级的轻功也追不上他,更别说查探他了。”

    这些,郑宣自然都知道,只是文德那句“那个易帆,跟楼太夫人没什么区别”却提醒了他。

    他记得楼玉笙提过的那个前辈,应当与阿蘅有着密切的关系,而那位前辈能够住到云山谷底,还能打探外面的消息,想必是出入自如,那得是多么高深莫测的功夫才能做到?而易帆一身诡谲的功夫,想必千仞高山于他根本不在话下,可这世上鲜有人能做到此,偏偏那两人就可以,莫非他们之间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

    莫非是一个门派?

    究竟是什么门派,竟然有那么高深诡谲的功夫,却不为人知,甚至隐居世外?

    莫名的,郑宣又想起顾太守所谓的驻颜术,和舞心月所说的养生方子,想到她进献给当今天子……

    他又想到常瑞德,他那时也算天子跟前的红人,为何非要娶一个没什么势力的楼家庶女?即使笙笙的母亲也有几分姿色,也不至于定亲,要娶她为妻,总不可能是因为爱情吧?常瑞德什么货色,什么美人没见过,为何非楼芝兰不可,莫非,就因为那养生的方子……

    云山谷底的前辈,易帆,阿蘅,高深诡谲的功夫,养生方子,绝而离山……

    这几者之间,必然有莫大的关联!

    “文德,去查一查全国各地有人居住的山,无论大山小山,凡是有人居住的,都要查。”

    文德一愣,这是为何啊?

    郑宣却没心情解释,又道,“至于易帆,他既然是老六派来的,必然有联系的渠道方式,查清楚了。”

    “是,公子。”

    “还有,”郑宣瞥他一眼,“舞心月那边,可有消息了?”

    “舞老板说,广陵王还要慎重考虑一番,毕竟……”毕竟无论是郑家堡,还是幽冥谷,都不好得罪,且幽冥谷行事,比郑家堡更血腥。

    郑宣冷笑,“堂堂一个王爷,居然惧于江湖势力,究竟是惧怕,还是提防?”

    文德不解地看他一眼,他冷冷道,“老六会派杀手来刺杀我,必然是知道了我的身份,才会恐慌,既然老六能知道,别人,也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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