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齐武,梁非凡,见过廷尉大人。”

    “我二人乃是六殿下的门客,前日酉时,同殿下在醉香楼把酒言欢。刺客破窗而入,将殿下左肩击伤,后被赶来的侍卫惊退,遗下行凶之剑一把。此事生于众目睽睽之下,酒楼中有数人亲眼所见,皆可上堂作证。”

    “……是不是楚大人所为,小人不敢妄自揣测——但此剑乃是出自官制,事发之后小人奏请入宫,请武库守吏核实,得知库内遗失兵器两把,其中之一,正是此剑。”

    “小吏张正,于乾,周大海,见过廷尉大人。”

    “我三人隶属执金吾之下,乃武库守吏,可证实此剑正是出自武库,是七月初七皇后娘娘寿诞当日被送入的那一拨。当日护送入库之人乃执金吾向二郎等十人,随后楚大人曾单独来库,打发我等在门口候着。”

    “……是不是楚大人所为,小吏不敢妄自揣测——但武库一向冷寂,从无访客,楚大人正是最后入库之人,用时约么两盏茶许,至于其间做了什么,小吏看不得,也不敢问。”

    “下官卢田,钱钟,窦建,章宏志,见过廷尉大人。”

    “我四人隶属光禄勋羽林左骑,责北宫上东北以北至武库太仓沿线巡守,合分四班,每班统十二人,三个时辰一换防。自七月初七至今,未曾见过任何可疑之人,也未生一桩入宫行窃之事。”

    “……是不是楚大人所为,下官不敢妄自揣测——但前日戌时末,下官曾应库吏张正之请,亲自查证了武库大门,门锁未损,绝不可能有外人强行入内。”

    不是强行入内,那就只能是内鬼了。

    而这接连三波堂上的人证,人人都说不敢妄自揣测,却人人暗着指向的都是文初。

    尤其是守吏的证供,说她将旁人打发了出去,单独在武库中滞留了足足两盏茶,无不暗示着她别有用心。就连文初自己听着,都怀疑自己曾顺手牵羊,更莫说一侧的听审席上,不少人的眼神儿都变了。

    “简直荒唐!真想行刺,上哪弄把剑不行,非得上武库里去偷?”赵阳大怒着站起身,怒视着三个守吏,“分明是你们众口一词构陷上官!说!你们收了谁的好处?”

    “十一殿下息怒,”三人砰一声跪下,连连道着,“小吏说的,都是我三人看见的……”

    “你们可曾亲眼看见?看见楚问带了兵器出去?”

    “回殿下,小人不曾。”

    “先不论楚问去没去武库,她乃执金吾,入内巡视有何不可?既然不曾看见,你们来做的什么供?库内丢了兵器,接连近两月,又为何不上报?”

    这一系列问题丢出来,三个人显然有些懵了,急急忙抬头去看梁宽。梁宽还没说话,一侧赵延先哼了一声,“十一,先坐下,是与不是,这不正在审么。”

    赵阳咬着牙坐了下来,“说,为何不上报?”

    这么一打岔,几个守吏也终于想明白了,纷纷低着头道:“楚大人命小吏出去,小吏不敢违背,便一同回了班房。待到两盏茶的时候过去,小吏又去武库寻,发现楚大人已走了。而兵器少了一弓一剑,小吏商量着可能是楚大人……借去了……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也就不用说了。

    顶头上司“借去”了兵器,他们小小守吏,哪里敢上报,又向谁上报?

    赵阳气的发抖,一拍桌子,就要大骂。

    文初摇摇头,给他递去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趁着他这一歇声,梁宽顺势就道:“来人,带下一个人证!”

    很快,又是一阵脚步声,又一波人证上了堂来。

    这一次,乃是五个女子。

    为首的那个娇俏可爱,三两步行到公堂正中,脆生生地行礼到:“小女付娇,见过廷尉大人。”

    拜的是梁宽,看的却是一侧的赵阙,正是付家阿娇。

    而她后头的四个侍婢,也巧了,竟是被文初赶出了楚府的那四个。

    她们低着头跪拜在付娇之后,闪躲着文初的视线,文初朝她们笑了笑,她们头垂的更低,抖抖索索的。上头梁宽皱眉道:“楚问,你当堂骚扰人证不成?”

    看一眼,笑一下,这也算骚扰?

    若非心中有鬼,何至于上个公堂抖成这样?

    文初心下有了数,慢悠悠退开她们两步,听付家阿娇先道:“初七皇后娘娘寿诞当日,小女有幸入宫,曾在马车上偶遇楚大人。楚大人说要去武库,也的确是往武库的方向去了,小女所言,正能证实守吏之供句句属实。至于……”

    “等等——”

    文初一伸手止住了她,“付姑娘,你可曾亲眼看见我入了武库大门?”

    让付娇怔了一怔,“那倒没有,不过楚大人你是亲口说……”

    “我还亲口说对此事毫不知情,不也没人信么。皇宫那般大,你碰见我的地方在复道,离着武库尚有一刻钟还多的路程,这中间我往哪里去了,你又如何得知?”

    “这……”

    “嗯,你不知。”文初点点头,“便当我真去了就是,之前守吏曾言,我在武库呆了两盏茶的时间,这你可曾看见?”

    付娇咬着下唇,没吱声。

    “嗯,你也没看见。”文初接着点头,一改先前的好脾气,嗓音赫然冷厉,“你一没见我入内,二不知当时情形,凭何能证明守吏所言句句属实?付姑娘,当知公堂之上,一言一行可容不得你在付府后宅那般肆意!”

    自人证上堂之后,她就一直是个静观其变的态度,几乎是一声没吭,就连赵阳先前生了怒,她都给压了下来,如同被人拔了牙的老虎。而这会儿陡然露出了爪牙,不由让付娇缩了一下,也让堂上的人回不过神来。

    赵阙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再看付娇,似是明白了什么。

    他摇着头笑起来,他这妇人,素来恩怨分明——先前那些人只消对方有心,就必然能找到,有皇子施压,不论愿是不愿,这个供只能做,没有旁的选择。

    这些人和她无仇无怨,危系到性命身家,可算身不由己,文初不同他们计较。

    可付娇不同。

    没人会去后宅找一个妇人来做供,她能来,必是自愿且主动的。主动收下了这四个婢女,又主动寻上了对方献计,最后主动上了公堂来颠倒黑白落井下石。

    这般明晃晃的与她为难,她若无动于衷,也就不是文家那小女儿了。

    想着又是一声笑,亏他方才头一个反应,还道是他妇人吃醋了,赵阙揉了揉眉心,暗道这付娇自进了公堂就盯着他不放,偏那女人半点儿反应都没有,真个冷心冷肺!

    冷心冷肺的文初若有所觉地侧了下头,付娇得了喘息的功夫,颤着道:“是小女思虑不周,既如此,廷尉大人还是听听我这几个婢子的证供罢。”

    犹不死心。

    文初冷笑一声,虽不明白这付娇的目的,倒也不费心思了。

    梁宽看向抖的更不成样子的几个婢女,沉声道:“你等莫怕,有什么只管讲出来,自有几位殿下和本官为你们做主。”

    四女连连应是,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梁宽只好又道:“本官问一句,你们答一句,便先从身份开始罢,堂下何人?”

    “奴……奴曾在楚府为婢。”

    “哦?那又为何易了主?”

    “我不要了呗。”没等她们回话,文初轻飘飘地插了句,说着还看了付娇一眼,颇有点儿“我不要的东西你捡来当宝”的意思。一侧正喝着茶的某位忍不住就对号入座了,捧着茶盏低低咳起来。

    赵阳拍拍他的背,“三哥呛着啦?”

    三哥一摆手,又喝了口茶水压了压,暗自瞪了文初一眼。

    这一眼瞪的她莫名其妙,听几个婢女一咬牙,低着头飞快编瞎话,“奴也不知,当日楚府门前有一伙人,凶神恶煞的,奴便将人赶了出去。楚……楚大人却大发雷霆,亲自去请了回来,和那伙人神神秘秘地入了小楼。”

    她们像是想通了,越说越顺溜。

    梁宽倾了倾身子,“继续。”

    “奴等四人,本是想求大人息怒,却不想无意间听见了里头的密谋之事。”

    “都听见了什么,还不速速说来。”

    “回大人,里头鬼鬼祟祟的,声音压的很低,奴只隐约听见了什么‘太子’‘主子’‘刺杀’‘六殿下’什么的,奴虽是个下人,却也知道这定是了不得的大事!当时怕极了,匆匆便离开了。”

    文初暗道教她的人教的好,这些婢女没什么学问,一下子让她们说出艰涩难懂的一大段恐是记不住,便直接点出几个关键词来。入到有心人的耳朵里,自能联想出该想的东西来。

    果不其然,公堂内几乎是一瞬凝滞,上首蔡长禄眸子一缩,看看她,又看看赵阙,目光已是大不寻常。

    六皇子赵延适时长叹,痛心道:“楚大人,你我虽无交情,却也不曾交恶,刺杀与我,想来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念在我伤无大碍,你又只是一时的行差踏错,只要说出前因后果,背后主使,我便当你戴罪立功,必向父皇求情。”

    而同时梁宽眸子一亮,啪的一拍惊堂木,“楚问!人证物证俱全,你还不从实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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