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宠看着方进石将布包揣进怀中才道:“要不我们去喝一杯?”方进石见他忽然主动提出来喝酒,感到有些意外,高宠并不是特别喜欢喝酒的,方进石知道他这样主动邀请,是因为以前二人第一次出去喝酒,高宠没钱却让方进石自己拿钱付帐,如今他日子好过,自然的就想着回请他一次了。。

    “今天就不去了,明天如何?”方进石道,然后他摸着身边那匹枣红马的脖子笑问高宠:“你看我这匹马如何?”

    高宠早就注意到他的马了,此时听他这么问,也上前摸了摸红马的脸,好像很懂行似的掀开马口看它的牙齿,最后道:“看皮毛骨架和它的牙口,应是匹快马良驹,只是它没奔跑起来,也不敢确定。”

    方进石将缰绳往他手中一送道:“那你就骑上跑上一圈试它一下。”高宠连连摆手道:“城中这么多人,不敢跑快,试也试不出来的。”方进石道:“那我们就出城去试一下。”

    高宠看看天色迟疑了点道:“马上就去?”方进石微笑了道:“那就明天一早吧,我来接你。”

    高宠本来明天会有徐王府的练习,不过方进石诚意想请,他有些不好意思拒绝,只得想着:“那只有明天给教头说一声休息一天了。”

    方进石告别高宠,骑了那红马回到家来,这匹红马是他刚刚花了重金买的,柔福帝姬赵多富拿了一颗南海鱼目珠让他为高宠买些冬天的衣服,方进石猜想以高宠的个性和为人,也许并不在意是不是有件新衣服穿,而且一个大男人忽然送他件冬天的衣服,一定非常别扭继而惹他怀疑,但看他那样子,如果有一匹不错的良驹,他一定是会高兴,所以就去买了一匹好马,想送怎么找个借口替柔福帝姬送给他。

    他将马交给邓安,自己到院中洗了把脸,走到正房门口时,就听到里面有女人的小声说话声,方进石探头向里望去,只见正房之中,梁翠容端坐在凳上,云奴儿手拿一杆眉笔,蘸了画眉墨在给她认真画眉毛呢。

    宋代的画眉墨制作很是讲究,用清澈的麻油,倒在干净的特制油灯里,用多条新的棉灯芯搓紧了,点燃了用细长脖子头上带孔的盖子盖紧油灯,放进水里,燃上一会儿再将小孔也堵上,灯就慢慢灭了,然后将盖子上的烟灰扫下来保存,把脑樟麝香油等倒入调匀,三日后再使用画眉毛,若是不够黑,补救方法就是快速的将烧过的麻油灯芯剪下来,趁热调匀。

    梁翠容端坐在那里,手中拿了一面铜镜,云奴儿细细给她画眉,一脸的认真相,两个原来相互不容对方的女人,忽然之间这么快的就好像成了好朋友,方进石又是吃惊又是高兴。

    其实她们两个关系很快好起来,一点也不奇怪,说到底,梁翠容和云奴儿都是一类人,那就是骗起人来,谁也不逊多让,云奴儿要刻意讨好方宅上下,自然说话做事都很有分寸,她一到这方家没多久,广散好处,就将很多下人哄得马上觉得她人特别的好,比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黄金绵来,口碑不知好了多少倍。

    梁翠容知她所为,也由着她,云奴儿自然会来讨好她的,梁翠容明知她有多假,但也不去揭穿,她做初一自己就做十五,面子上过的去,两个女人假情假意的,谁都心知肚明,谁也不会破坏这种默契,因而短短时间内,两个女人倒好像亲姐妹一般了。

    云奴儿收了画笔笑笑道:“好了,姐姐看看如何?”梁翠容照了照镜子道:“你当真是手巧的很,我还从来没试过画过眉毛呢,这等细活儿我可是不会。”云奴儿道:“是姐姐容貌好,天香国色,先前还怕是奴儿不技巧手拙弄坏了姐姐的妆容,反倒不好了。”

    方进石走了进来,两女听到脚步都回过头来,方进石笑了道:“让我来评判一下是不是真的好。”梁翠容扭过头去道:“就不给你看。”方进石笑了走到近前,双手扯了她的耳朵扳她脑袋让她扭过头来,梁翠容吃痛咧着嘴打落了他的手,然后这才坐好,方进石看了一下哈哈笑道:“这都画的成什么样子了,云奴儿你以前是画年画的么,怎么看上去像个女妖怪?”云奴儿一时无语,梁翠容轻踢了他一脚道:“胡说八道,什么到了你嘴里就没个好话了。”

    云奴儿看梁翠容这个小动作,呆了一呆低下头去,梁翠容之前统领江湖暗探杀手,游走刀锋之上,手下人看她脸色不对都会嘘若寒蝉,云奴儿可是没少听人说她的手段狠辣,之前也决仅会相信她嫁人之后最多有所收敛,但从不相信她能改变,是以薛正相信,用不了多久,新婚的新鲜劲一下来,方进石一定会受不了她,两人一定会很快的转冷,如果加上云奴儿从中挑拨,梁翠容定会对方进石失望透顶,便会伤心后悔,这才是薛正想要的。

    可是云奴儿从她方才这个小动作来看,这分明就是恩爱夫妻在调empty情,是一个新婚少empty妇在向她的男人表达爱意,好似这样都是平日习惯了,丝毫没有做作的感觉。

    方进石劈手从云奴儿手中抢过画笔,笑嘻嘻的对梁翠容道:“给女人画眉毛,当然还是自家丈夫来了,我一准比她画的好看多了。”

    梁翠容知他准备使坏,当然不肯让他画了,站起来道:“我才不信你会画眉呢。”她转身欲走,方进石一把拉住她的手道:“不许走,今日定要给你画。”

    若是没有云奴儿在场,梁翠容必然会骂他几句,只是云奴儿在,梁翠容就不想拂了他的面子,只好坐了下来,方进石坏笑着拿了笔走近她面前,要动笔时,看到她手的铜镜,就夺了下来交给身后的云奴儿道:“拿着。”

    梁翠容无奈,只得坐在那里让他画,方进石浓浓的将笔醮饱了画眉墨,他童心大起,在梁翠容眼框上画上两个黑圈,鼻子上画了条弯弯的线连接,然后眼角处画了两个黑线直到耳边,这活脱脱就是按照后世的黑框眼镜来画的。

    只是云奴儿当然不知他画的是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好笑,脸上不禁露出笑容,梁翠容看她发笑,早就知自己丈夫没个正经的,等他笔一停下,站起来去拿过云奴儿手中的铜镜去照,方进石眼疾手快一把夺了过来,笑道:“看什么看,不许自个看。”他一扬手,将铜镜自窗口丢到院中去了。

    梁翠容想要去捡,怕他生气,也是不敢,只得暂时忍了,方进石看了自己的杰作大笑,梁翠容现在就成了黑框眼镜娘了,他提了画笔看了看忍俊不禁的云奴儿道:“来来来,我也帮你画一副。”云奴儿微笑了道:“好啊。”

    她倒是大大方方的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扬起下巴让方进石画,方进石又给她也画上一副黑框,梁翠容看到云奴儿的样子,想来自己也是这般模样,气急道:“丑死人了,什么不好玩,画自己女人的脸玩。”她再也不顾得方进石生气,自个去水盆前洗了脸去。

    方进石哈哈大笑道:“怎么不好看了,当真好看的很。”他把画笔丢了,对云奴儿笑道:“没有我的允许,你可不去洗去。”云奴儿笑了咬唇点头答应。

    方进石自去吃了晚饭,晚上在正房休息,梁翠容免不了说他几句。第二天一大早,云奴儿过来吃早饭,方进石看她真的竟然没有把那黑线洗去,不由笑道:“你还真听话,当真不洗去了,也不怕人笑你。”

    云奴儿微笑道:“我又不出门去,自家人笑笑,当什么紧了,你昨晚还说过没你允许不可洗去的话呢。”方进石道:“你啊,真是的,玩笑的话也当真了,快去洗了吧。”

    云奴儿这才过去洗了,梁翠容在一边听了,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当真输了一次,云奴儿乖巧至极,很会哄男人开心,非常的听话,男人当然会喜欢这样的女人了,怪不得方进石是那么迷她了。

    方进石吃过早饭,到后院中牵出那匹枣红马来,梁翠容看到了问:“你又要出去?”

    方进石用手指理着马鬃,整整理理马鞍道:“如今家大业大,天天坐在家里,哪来的钱养活你们三个女人,我出去挣钱去。”梁翠容呵呵笑道:“你去挣什么钱,给人当马夫么?”方进石道:“给人做媒拉红线,人家堂堂一个皇家帝姬,如果成了肯定会得不少钱的。”

    他之前也给梁翠容说过柔福帝姬赵多富和高宠的事,梁翠容叹息道:“我看你还是不要管这闲事,到时两方落个遗情恨意,苦求不得,反倒是害了别人。”

    方进石头也不回的道:“我自有分寸,以后的事,谁又敢说一定就如何如何呢?高俅之前不是也是个蹴鞠的闲汉,如今不也高居太尉了?”梁翠容道:”你不是以后的事什么都知道的吗?你还说一两年内蔡家必倒呢。”方进石道:“这是不同的,有些事是天定的,有些事是人为的,蔡家必倒是天定,高宠的事么,就要看人为了。”

    他整理好马鞍,听到大门中有动静,跟着魏崇带了一人走了进来,正是高宠,方进石一大早就让魏崇赶了马车去接他过来,方进石看到他进来,上前去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向他介绍梁翠容道:“这是我内人。”

    高宠赶紧依礼向她问安,口称嫂夫人,梁翠容看他生的也算颇为俊秀,衣服虽然料子不是特别好,可是洗的很干净,想着如果不算着出身,这样的一个少年也真能配得上那可爱的少女柔福帝姬赵多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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