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的北京城正值冬季,寒气逼人,银装素裹。这座见证了中国近代史的古城连同盘踞在了的主人,全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南方革命党的强生越演越烈,哪怕是作为“龙兴之地”的北方也是人心思动、惶惶不安。

    石人胡同迎宾馆,身着北洋军制式蓝灰色军服的哨兵,披着厚重的军大衣、带着棉护耳,肩扛毛瑟98快枪,在寒风中肃穆而立。几排哨兵钉子一般顶着冬日里刺骨的寒风,面色如常的牢牢的杵在岗位上。大门前,被冻的僵硬的黄龙旗和五色节旗(象征本官员),在鬼嚎一般的寒风中被抽打的劈啪作响。

    “宫保,华甫的战报到了,南方的战事。。。”

    深受袁世凯信任的杨士琦走了进来,犹豫着递上去一封电报。

    “华甫这次栽的跟头可不小,第十一混成协几乎被革命党给打没了,李纯这个协同在乱军中被炮弹炸死。当真是马失前蹄啊!”

    袁世凯接过电报扫了一眼,随即皱了皱眉,脸色阴沉的似乎可以刮下霜来,放下筷子,幽幽的说道。

    老袁的生活很规律,生活起居在一年四季都有一套固定规矩。每天早上6点钟起床洗漱,在6点半去中南海的居仁堂楼上吃一大海碗的王轶鸡丝汤面作为早饭。随后便拄着拐杖去在办公室办公,中午11点半准时准点的吃午饭,饭菜的要求不算高,但是花样却不带重复的,而且摆的位置也不变。例如,入冬后每顿必有他最爱的清蒸鸭子。而且一定摆在桌子中间。韭黄肉丝必定摆在东边,红烧肉摆在西边。身边放着朝鲜族三姨太的拿手菜“高丽菜”。他的主食带有鲜明的河南特色。除了每顿必备的馒头和米饭,还要有好几种稀饭。如大米稀饭,小米和玉米掺在一起的稀饭,还有一种河南人的饭食——绿豆糊糊。大碗茶、大块肉,粗糙但又直爽。

    “冯国璋这是起了另起炉灶的心思了,有了京城里的那位撑腰,直接的至宫保得的命令于不顾了!”

    电报传阅完,一个彪形大汉率先出言讥讽道。

    说话的人是马龙标,淮军出身。西北回族。当年李中堂麾下的干将。自打投了袁世凯以来,和老北洋出身的将领一向不和。这次也算是逮住了机会,立马刺道。

    “哼哼,如今咱们的北洋真是貌合神离啊,一个虚无缥缈的男爵就勾的领兵的大将摸不着方向。还痴人说梦的想着黄马褂和与国同休。笑话!这好歹是宫保还在世,要是宫保走了。咱们北洋还不四分五裂了?!”

    一个消瘦干练的中年人。撵着八字须,噗噗的冷笑道。

    语气尖酸刻薄,但又切中要害,在袁世凯面前敢如此放肆的除了心腹师爷杨度,还能有谁?

    话一出口,在场的一干将领全都勃然变色。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答。

    “晢子,吃饭吃!大家都吃饭!”

    袁世凯浅笑着夹了一筷鸭肉到碗里,当起了和事佬。

    话虽如此。但是杨度的一句话无疑是给袁世凯提了个醒,饭桌上的众将领提筷的瞬间,袁世凯眼中精光闪烁,飞速的打量着在场的所有人,若有所思。

    “武昌三镇打到这会,民军精锐早已损失殆尽,全靠湘军挑大梁。左大人当年就是带着湘军在伊犁打退了毛子,只是湘军虽然悍勇,但是装备低劣,加之整个革命军都缺乏火炮和机枪,这哪来这么彪悍的援军?!再者,水师就是吞金的无底洞,长江舰队大小十来艘兵舰,光是每月饷银就不是一笔小数字。南方的革命党当中,谁有这么大的财气?!”

    王世珍作为北洋三杰之首,眼光自然的犀利,立马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点。

    “电报上说汤铸新领着长江舰队投了安徽的胡孝廉,这次援鄂的就是安徽军一镇(师)和长江舰队主力。”

    杨士琦闷闷的回答道。

    “芝泉,怎么一直都不动筷子,不合口味吗?”

    袁世凯听着下属的讨论,放下手里的筷子,笑着问道。

    在场的所有将领中,唯独段祺瑞不声不响的呆坐着,既不动筷子也不参与讨论,一直紧锁着眉头。

    “宫保,南方的革命党都是些什么货色,咱们都看在眼里。一盘散沙的乌合之众!除了蛊惑民心、搜刮地皮的本事了得,其他的还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可偏偏唯独这个胡孝廉例外,试想朱经田何等老辣之辈,又是宫保一手提携起来的能吏,不费吹灰之力的被此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再说南京,张勋也是一个知兵的,江防巡营过万之重,又有天城堡和雨花台要塞作为屏障,之前又挫败了第九镇的举事,占尽了天时地利,可是结果呢?!偌大的南京正不到半日就被拿下,收孝陵卫的两千人一接上火就遭重创,雨花台方向更是被重炮给打的遍地弹坑。那些黄带子不懂兵,宫保确实内行人,张勋的本事和南京的城防,对上这支名不见经传的部队,战果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段祺瑞皱了皱眉,慢慢的分析道。

    “芝泉言之有理,这胡孝廉着实不一般。安徽四战之地、乞丐之乡,年初开春的时候多次发生倒墟。这样的贫瘠之地居然能拉出六镇之军,更兼一新式重炮协(旅)。经田兄赴京情罪之时,曾于我那暂住,根据经田兄的说法此子深藏不漏,当真是乱世奸雄。上马可办得实业,下马可掌军。安庆的制造局每年投入二十万两银子,却一点水华也听不到,安徽新军和巡防营的军火依旧要靠外购。划归此人管辖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拉拢德国人入股,日产新式毛瑟98快枪五十枝,枪弹自给不说还能生产德国新式速射炮!就连经田兄这样的能吏都连声高呼败得不冤,可见此人能力之强。”

    梁士诒,字燕孙,邮传部侍郎,北洋集团中的财神爷,袁世凯的另一心腹。接过段祺瑞的话茬,款款道。

    “当今天下是大争之势,南方的革命党一盘散沙。不足为惧。清廷如今早已是日薄西山,为了平定南方的战事把内铞都掏了出来,这会还在和八国银行商量借款的事宜。咱们北洋要想从中获利必须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爱新觉罗家和革命党最好都是无力再战、两败俱伤,如此这般。才能对咱们言听计从。主动权必须掌握在咱们手里,这个胡孝廉当真是一匹黑马啊。”

    听到这里。袁世凯也没了吃饭的兴致。放下筷子,扫视着在座的将领,总结似得说道。

    当杨士琦奉袁世凯的密令,带着一名仆役坐车秘密赶往武昌,准备会会这位安徽都督的时候,汉阳的反击战也有了结果。

    “报告总教官。此役我整编第四师共计毙伤俘两千二百于人,加上锅底山防御的战果,第十一混成协全军覆没!协统李纯遭炮击身亡,十一混成协下辖的两个步兵标管带张敬尧、吴金彪被俘虏。缴获各类枪支弹药一千五百余,另有马克沁机枪十挺、德制1906式野战炮8门。我参战部队共计伤亡二十三人,消耗75毫米炮弹五千发。。。。。”

    大获全胜,歼灭了北洋军一个混成协。第四师的师长王大彪吐沫星子横飞,眉飞色舞的报告道。

    “打住,打住!把俘虏看管好了,多做做官兵的思想工作,咱们安徽革命军不干虐待俘虏的事情!”

    胡大帅心烦意乱的挥挥手,交代了一句,随后捂着胸口慢慢的趴在了桌子上。

    “是!总教官,您。。。没事吧?!”

    王大彪赶紧关上话匣子,立正敬礼,离开之前,试探着问道。

    “给、我、滚!”

    胡大帅脸直抽抽,一字一顿的咆哮道。

    吼声未落,那边自知理亏的王大彪脚底抹油,跑没影了。

    “五千发75毫米炮弹,你们这群败家的玩意!”

    办公室里,胡大帅弹簧一样噌的一下蹦跶起来,仰天长啸。

    伤亡数字就很说明问题,两个步兵团加上一个炮兵团对阵北洋军一个三千多人的混成协。要说新成立的第四师官兵素质超过老北洋,打死胡瑞都不相信!就算是两个人数和装备占优势的步兵团利用夜战、近战的专长摸过去,就算能吃掉北洋军这个混成协伤亡至少也得三位数吧?!再对比一下弹药消耗,那结论就呼之欲出了。这帮败家的玩意直接是把炮弹挡子弹使啊!试想一下五十四门炮,每分钟超过十五发的射速,但如雨下的时候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爬起来拼命,这纯粹是脑袋被驴踢了!

    “亲,你瘦了。。。。”

    私下里无人,胡瑞直接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泪流满面。

    “噗,这是怎么了?”

    三奶那个莞尔一笑,捏了捏某人扁扁的嘴巴,条笑着问道。

    “他喵的,这帮败家的玩意真的失望死里折腾!一场仗打下来炮弹用的比子弹还多,打一个混成协就一口气甩进去五千发炮弹,照这样下去这日子根本没法过了!枪炮一响,黄金万两,我的钱啊!”

    胡大帅撇咧嘴,拉着三娘捏住嘴巴的素手,稍稍一用力,就把三娘给揽进了怀里。

    “嗯嗯,这么不想不想的粗线,素不素想我了,不好意思说,打算用身体表达呢?”

    美人在怀,刚才还在为钱的事情操碎了心的胡大帅,立马变了脸,嬉皮笑脸的调戏道。

    “去,没正经!那三个日本人招了,我拿到审讯记录和供词就赶过来见你了。”

    相处的久了, 三娘也渐渐的习惯了某人是不是的抽风行径和厚颜无耻的调戏。从怀里抽出身来,娇嗔的轻打了一下算是惩罚,正色道。

    “这手伸的倒是挺长的,装备情况、训练程度、战斗力预测一个都不落下。看来日本人对于咱们国内的一举一动,都很是上心啊!”

    翻着报告。胡瑞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冷却,取而代之的是狰狞和憎恶。

    联想起平行历史上日本对于中国的渗透程度,胡瑞忍不住一阵后怕,那种裸奔的感觉着实不好。日本在日俄战争以后虽然受制于国内的经济问题,暂时放弃了大陆军政策,但是对于只能够过得关注和渗透却是一点也没有减少。清末辛亥革命,中国大地军阀横行、四分五裂,这背后离不开日本的可以推动和资金支持。一个虚弱、分裂的只能够过才是符合日本利益的。

    这次的遭遇只是一场意外,完全是大元大佐临时起意,利用侨民和雇员私下的行动。没有官方的介入。胡大帅翻看着供词,脑袋飞速的运转着,防谍的事情却好似应该抓一抓了,毕竟树大招风啊。

    “老胡,结果已经审出来了。这三个活口你打算怎么处理?”

    “全面封锁这件事情,别走漏了消息。事实后加强一下内部的保密和放谍工作了。至于这三个。。。。杀了吧!”

    胡瑞放下报告。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冷冷的抛出一句。

    “叩叩叩。。。”

    “总教官,燕部长,黄司令和黎都督一起来了,说要见您。”

    副官沈滨敲敲门,走进来报告道。

    三娘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对于黄兴这时候登门,赶到很不解。莫非是听到风声了?

    “别怕,没事,这是兴师问罪来了。日本人不傻。派出去的人这么久还没回来,肯定知道事情黄了,这会站出来挑事纯属打自己的脸。再说了,外面还有咱们的一个师,江面上还有舰队,他一个顾问,泛不起浪来。”

    比燕女侠晚生一百年的胡瑞,低声安抚道。

    “宋卿兄、克强兄,孝廉不知二位亲来,未曾远迎,失礼了!”

    在这个时空混得久了,胡瑞满满的也学会了所谓的厚黑精神。明明心里巴不得掐死对方,但是嘴上还是亲热的跟什么一样。

    “哈哈哈,哪里的话,倒是宋卿不请自来,多有打扰啊!”

    黎菩萨不愧是黎菩萨,虽然摆明了是来看好戏的但是面子上的工作还是很到位的,笑眯眯的回礼道。

    “请问胡司令,贵部到底算不算是军队?!军人以服从为天职,贵部反击汉阳这么大的动静,居然实现不向黄司令通报一声,这还算是军队吗?!”

    黄兴冷淡的拱手还礼,没没来得及开口。作为军事顾问的大元大佐就跳出来,指责道。

    “哼,大元先生,请问你这是在指责我吗?!”

    胡瑞眯着眼睛,冷冷的打量着眼前上窜下跳的日军大佐,寒声问道。

    “胡司令,贵部的擅自行动打乱了黄司令所有的计划,这是对军人天职的违背!之前贵部就多次不听从调遣,贵部今天必须做出道歉!”

    或许是仗着日军大佐的身份,大元似乎鸡蛋的步步紧逼。

    “好啊,听从调遣,难道还想再重演一次反攻汉口的惨败?!黄司令好手段啊,是不是还嫌革命志士的鲜血流的还不够多?!要不是劳资的一个团受灾锅底山,这会还轮到你这个矮矬子来这里踢馆?!我呸!”

    整编第四师师长王大彪也忍不住了,跳出来反击道。

    “安徽军不听从调遣,至使仙女山失手,责任不容推脱!”

    被戳到了痛处,对于汉口的惨败,黄兴一直耿耿于怀,也是那一仗使得黄兴在武昌军政府内部的地位大跌。立马跳出来怒斥道。

    “八嘎,你侮辱打日本皇军,必须付出代价!”

    同样被戳到了痛处的大元大佐,也激动的上窜下跳。

    一旁的黎元洪和孙武则是戴着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坐在一旁安然的品着茶,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思。

    “那不知黄司令有何指教?”

    对同盟会很不感冒的燕女侠怒极反笑,冷眼旁观上窜下跳的大元,怒极反笑。

    “既然援鄂,作为武昌民军的总司令,安徽革命军援鄂的第四师必须将指挥权交出,听从统一指挥!长江舰队也包括在内!至于大元先生收到侮辱的事情,还请胡司令约束下属,责令道歉。”

    按照来之前大号的草稿,黄兴义正词严的正色道。

    “去你姥姥的小日本!”

    “我呸,黄兴你瞎指挥,汉口反攻惨败淹死多少民军兄弟?!还想那我们当炮灰,门的没有!”

    “龟儿子的,还有脸来这里要指挥权?!锅底山都是咱们给你擦的屁股!”

    在场的一干安徽革命军军官纷纷破口大骂,这次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够了!”

    被吵得心烦的胡瑞,眼看着举事即将失控,站出来制止道。

    “宋卿兄,我们援鄂,是应了武昌军政府的请求。我安徽革命军上下都是铁打的汉子,所作所为有目共睹!既然黄司令百般刁难,那我们也不强求。在下这就带着兄弟们登船回芜湖!这里就全交给黄司令了,黄司令大才,一人可抵十万雄兵!”

    胡瑞冷冷的拱拱手,加强丹邦的讽刺道。

    话音未落,全场一片哗然,就连脸色铁青的黄兴也一时手足无措,他怎么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来人,把这个日本矮矬子给我扔出去!咱们中国人的事情还轮不到小日本来插手!咱们收兵,回芜湖!”

    没给黎元洪等人反映的机会,胡瑞满心厌恶的挥挥手,朗声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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