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狂奔来到满目疮痍的武夷山,云惊华最终停在早已面目全非的云龙山庄门口,满目含泪望着眼前的一片废墟。

    定定地站在那里许久,她方才鼓起勇气抬脚走了进去,心里一片哀凉。

    月色下,放眼望去只余黑色木炭的一座座屋舍,处处散发着死寂,偶有夜间的凉风吹来,卷来浓郁的木炭味,还有些别的分辨不出的气味,像残存的尸体被烧毁的腐烂味,又似诸多惨死于此死不瞑目的人遗留下来的怨念,拂过面颊些许沉凝,让人毛骨悚然。

    云惊华缓步来到大殿前的广场,也就是那日举行婚礼众多人庆贺的地方,兴许是官府的人来清过场,所以没有桌椅残骸,但青石板砖铺就的地面上,一团团黑色残迹,诉说着曾经有人命丧于此的历史。

    云龙山庄上上下下一百二十三条人命,加上那日前来喝喜酒的八十六人,共计两百零九条人命,全部因为她,在那一晚死了。

    她原本也死了,但最后又借他人之身活了过来,为何,偏偏她一人活了过来?

    那一夜,多少人痛得撕心裂肺,她却与那人洞房花烛,她如何还配活在这个世上?

    云惊华仰首,望着那朗朗夜空,终是奋力一声嘶吼,悲愤发誓:“宫冥夜!纵使拼尽所有,我也要倾覆你天盛江山,让你宫氏满族尝还我云龙山庄这笔血债!啊——”

    空旷山巅,凄厉嘶吼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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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子夜时分,云惊华方才飞身下山,赶回凤凰客栈。

    落入院中的那一刻,见诸葛无为那间房中的灯火还亮着,暖黄色的光晕直直地照进她心底,给她一种莫名的温暖感。

    双脚有些不受控制,自动走向那个方向,走出几步后,她忽然愣住,停了下来。

    她这样走过去,是想做什么?问候?

    她在心底问着自己,良久,方才想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对了,她还未曾向他道谢的,谢他的救命之恩,若没有他及时出现,她那会儿说不定已经杀了萧绝,然后,说不定没有找到解毒的办法已经暴毙而亡,从此放任真正的仇人逍遥自在。

    如果没有他,她必定还要等上许久才会知道幕后主使是谁,而不是直接从萧绝的嘴里问出来。

    眼帘微垂,将心中的各种杂念平复了一番,她方才抬眸看向灯火下一身清辉的人,抬脚走了过去。

    “谢谢你救了我。”来到诸葛无为身前站定,她开口,语调很平静,声音里透着从未有过的温柔细婉。

    诸葛无为从书页里抬起头来看她,眸色平静一如往常。“你没事吧?你方才出去了。”

    “我没事,就是去散散心而已。”

    话落,是片刻的沉默,道完谢,她便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有一瞬,她脑海里想,她该回去了,她已经道完谢了,可是,她又有些舍不得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给她一种莫名的温馨感的地方。

    眼神闪烁着,过了会儿,她扯扯嘴角,道:“我就是来谢谢你的,我……我回去了。”

    看着她转身,诸葛无为不安地拧了拧眉,“如果……你有什么心事,你可以和我说的。”

    她身形一顿,侧头笑了笑,“我没什么心事。”

    往前走了两步,她突然停了下来,回过身来认真地看着诸葛无为问:“如果,我说如果,假如有一天,我要与宫冥夜为敌,你会如何?你是作为他的臣子对他处处予以维护,将我当成死敌?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使发现我的袖子里藏有匕首打算行刺,也假装不知道我会图谋不轨?”

    诸葛无为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微微一愣,她看见他脸上神情,突然无所谓地笑了笑。“方才的话,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她躬了躬身,恭敬的,疏远的,一如当初在云裳阁重逢的那晚,她气走了宫冥夜后,一个鞠躬,用来表示她和他之间只是丞相和青楼女的普通关系。

    从今往后,他将依旧是高高在上地位尊贵的丞相大人,他们今日没有相见,他没有救她,而她,也没有突然间觉得这间屋里的光火有种驱散她心中阴霾的温馨。

    待站直身,她扯出一抹完美却疏离的笑。“丞相大人保重,木兰告退。”

    诸葛无为望着她毅然转身的背影,心忽然重重一疼,感觉有什么东西似乎在方才的那一瞬离他很近,但因为他的茫然,离他的距离又变远了。

    他想开口唤住走掉的那人,可张了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从何说起。

    他错失了机会,那人也没再给他机会,望着那人清冷的身影走远,到那间房里检查了一下那个叫萧绝的情况,随即便回房熄灯睡下,他也只能收起心思。

    远处有声响传来,他扭头,便见是青叶赶了回来,一身风尘,询问的眼神看去。“如何?她方才去了哪里?”

    青叶扭头看了看对面已经没有任何动静的客房,神色煞是古怪,半晌才道:“属下刚才跟着她到了武夷山。”

    诸葛无为眸光闪了一下。“是吗?她去那里都做了什么?”

    “发呆,咆哮,说要找太子殿下报仇,倾覆天盛江山,让宫氏满族偿还云龙山庄的血债。”

    “如此说来,她真是云惊华了。”看了对面的房间一眼,诸葛无为神色平静地转动轮椅来到床边,将膝上的书随手扔到了一边。

    “去打水吧。”

    青叶见他如此平静,实在有些不能理解,便问:“主子,这可是借尸还魂,她不是人,你难道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诸葛无为淡淡地瞥了青叶一眼,道:“刚开始的时候我很惊讶,现在不惊讶了,还有,谁说她不是人了,你没见她从你身前走过?她不是活生生的人吗?”

    青叶吸气,觉得眼前的人很是不可理喻,“主子,你该不会还喜欢她吧?她到底有什么好的?

    现在我都不能确定她到底是沐挽卿还是云惊华,是不是能称之为活人,甚至不知道她会不会哪天又变回沐挽卿,或者她的魂魄离开后那副身体直接死了,这世上再也没有她了,都这样了你还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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