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周老失魂落魄,一病多日,在大年三十闭上了眼睛。【飞】此事,迅传开,在当地轰动很大,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热议话题,更是对坏人和不孝之人的一种的负面典范,警示教育意义很大。大凡不孝之人,每听别人提及此事,皆低头汗颜,无言以对,从人群悄然离开。

    几曾何时,武平顺恼怒气急,周老弑子的故事便浮现在眼前,魂牵梦绕,但毕竟是新社会,封建式做法肯定是行不通的,但可将其告上法庭,可又一想,但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公家一般不是会问的,变束手无策,只好顺其自然。

    此后,其他人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渐渐地也就来的少了,重担自然也就压到自已身上。效军自小跟随自己,也是一把侍候土地的好手,虽说一直在上学,农忙季节向来没有耽误干活,老师也格外关照,准予请假,虽对学业有一定的影响,也是无奈之举。

    往事历历在目,坎坎坷坷,令人心痛,效军的事没有办完,始终是武平顺的一块心病,是无法推卸的责任和包袱。随着效军一天天长大,也就是近几年的事,届时他成家立业,自己一块石头落地,只有养老的事了。成家的儿子不理解自己的痛苦和难处,各自顾及自己的小家,不但不主动分忧,反而处处掣肘,家庭不和,积怨俱增,矛盾加深,谁也不愿看到,又有何策呢。

    眼下庄稼还未收完,地尚未耕上一垄,《入学录取通知书》上要求今明两天报到,已经推迟了一天,明天再不送效军去上学肯定不行了,无论如何,效军能考上大学,已经非常不容易,不能给耽搁了。

    这时,大门响了,是大女儿效云推自行车过来了,车后座上带了一条被子。停放好车子,取下被子,“爹,还没吃饭吧,南洼地的玉米掰完没有?”,连问两声,见武平顺低头不语抽闷烟,就知道势头不对,肯定有什么事。半天,武平顺才反应过来,“效云来啦。”

    “效云,不要问了,你爹正生气呢。一大早给你大哥吵一架。”效云娘端着饭碗从厨房里出来说道。

    “唉,真气死人,摊上这样的孩子,真是倒了八辈血霉。”武平顺起身洗洗手和脸。

    农忙季节是农村人最苦最累的季节,起早贪黑,穿无讲究,食无定时,三餐凑合,抢收抢种。武平顺走到院内饭桌前,有气无力地坐下,“气都气饱了,一点也没有胃口。”

    “爹,多少还是吃一点吧,还有好多事呢。效军的行李还没有准备,明天你要送效军去平西上学,千把地呢,又得两三天,坐车也挺累挺难受的,不吃点东西哪能受得了。再说了,效军可是第一次坐车河出远门,如果你在车上出现啥情况,他可咋办。”效云边吃边说,眼泪几乎流出。

    在效云的劝说下,武平顺勉强端起碗,喝了一碗面汤,吃一块馒头,便草草打发了一顿早饭。

    饭后,四人在一起商量为效军准备行李事宜。“学费、住宿费、书费需要一千三百块,加上车费、生活费最少需要带2000元。前几天,我刚把牛犊卖了800块,麦卖了500块,还有以前留下的,总共1600块,还是不够,午我向你效亮哥借点,也就够了,其他的被子、衣裳你们看看还需要啥,家里能拿的先准备一些就行了。”武平顺说道。

    “衣裳就不用准备了,我三哥以前穿过的棉袄,外罩,衬衣都好着呢,拿回来后,我还没穿过,就不用准备了”。效军说。

    “我来时带了一条被子,刚拆缝过,还比较新的”,效云插话道。

    “以前老三上学时,学校发的那条被子还较好,就带上吧,两条被子也就够了。”效军娘说。

    这时,院外有人说话,听得出来是老三效森回来了。效森进了院,放稳自行车,取下车篮里的塑料袋,走了过来问道:“效云来了,早饭吃了吗?”

    “刚吃罢,正说效军上学的事,明天是最后一天报到时间了,正准备东西呢。”效云见三哥回来,站起身接过手里的东西。

    “今天上夜班,刚查完房就会来了,地里的庄稼收完没有?我看好多家都在耕地。”效森问道。

    “还没有,本想今天我和效军赶紧一点,把玉米都收回家,可一早上就收回一车,全让效福两口子给搅合了,差点没把人给气死。”武平顺唉声叹气地说。

    “又咋了?”,效森看武平顺脸色难看,话语不对,急切地问道。效云就把一早上的经过前后说了一遍。

    效森三十七八岁,身材等,长了一副女儿偏瓜子脸,可谓是白净面子,虽已人至年,却不乏英俊书生之气。虽然常年在外,属于典型的事业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直钻小儿书。其业务精湛,为人随和,寻其看病者,络绎不绝,在县医院儿科当属首屈一指,无人能及,口碑极佳,这是武平顺在乡里乡亲面前最为得意的的一子。但其除专心看病外,其他的确知之甚少,相当贫瘠匮乏,诸如社会关系,人情到往,攀上迎下,参与较少。对于家的丝丝缕缕,东长里短,向来一窍不通,也理不出什么头绪,这也是亲朋邻里众所周知的,即使有什么不到之处,大家总会以“他不懂这方面的事”而给与原谅过去。

    效森听后,沉默一会儿,双眼注视着满脸沧桑,身瘦皮黄,衣衫不整,鞋破露趾,全身泥土的父亲,“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没有啥可计较的,也不值得生那么大的气,还是把效军的事给准准备吧,已经没有时间了。学费还差多少,我回来时,带了500块钱,给效军做学费吧。”随手,从上衣口袋里掏了出来递给武平顺。

    “钱已经准备差不多了,你还是拿回去吧。效军的事是我的事,我仍和以前你那时一样,谁的钱都不会要的,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了,免得以后留下什么口实。”武平顺有气无力地低头说道。

    “这有什么,我拿一些不是应该的嘛,再说了,我现在也已经有这个能力了,虽然上班快十年了,你也没要我一分钱,家里的活我也没帮上你一点。这个钱,你要不要,同事和亲戚问起来,我该如何交代。再说,我也没和春燕说,媳妇的事就不考虑了,权当没有这回事。”效森看父亲不要,很是无奈,也清楚父亲的苦衷,一时两人低头无语。

    今天这个情景,使效森仿佛一下子回到十一年前,其滋味和辛酸并亚于当年。十一年前,为了给其凑路费,父亲连夜牵着他心爱的大黄牛,到五十里外的集镇会上贱卖,连个烧饼都没舍得吃,回来时给他买了一身蓝色的确良衣服和一双球鞋,剩下的全给他当路费和生活补贴了。然而,为了不欠别人的人情,不短别人的嘴,不在别人面前落下口实,日后能够理直气壮的在别人面前说话,亲戚朋友的一切礼金全都不要。此时,并不比当年,高校也开始收学费了,不是国家全包时代了,生活费用也高了,以前的粮票没有了,助学金也不知有没有,花费肯定要高得多。然而看父亲不要,是为效军着想,宁可自己脱层皮,也不能让孩子受委屈。

    “爹,你不接,三哥也挺为难的,你就接着吧,别说嫂子不知道,即使知道了,她又能说些啥,再说嫂子也是场面人,效军上学是大事,不出一分恐怕也会不安的,不会对这事计较的,你就别想那么多了。”效云在一旁插话道。

    “唉,既然这样,我就接着,至于以后会不会因这你们之间出现杀不愉快,我也就不考虑了,但我确实不想让效军以后为难。”

    此事,一直沉在当时几个人的心里,数年来,一直没有公开,也始终成为张春燕愧疚小叔子的一桩心事,每当有人提及效军上学时的无奈,她便感到十分惭愧。

    气要生,不生难以阻挡,活要干,不干难了心愿。武平顺在女儿,儿子的安慰下,心情好了许多,简单吃了点儿饭,几个人便一起下地收庄稼。

    初秋的午,艳阳高照,一扫晨起时的雾霭和雨露,偏冷和丝凉,透露出暖意。

    人多力量大,二亩玉米,到下午二点时,已全部掰完,拉回家里,个个已浑身是汗,顺着脸颊下流淌,需时不时地用衣袖擦拭,伴着庄稼枯叶散发灰尘,形成块块泥团,布满头发上、脸上、身上和鞋子上,块块斑斑,星星点点,既感觉皮肤刺痒,又如是衣衫褴褛的乞丐。等把最后一个玉米装到车上,大家才长出一口气,总算收完了,即使下雨也不怕烂在地,使一季的辛苦化为乌有,这是每一位农民最大的心愿。三点时,四个人前拉后推,回到家,洗把脸,吃点饭。武平顺和效军两人下地砍玉米杆去了。效森、效云、效军娘在家剥玉米皮。

    四点多钟,二女儿效梅来了,带来一套褥子面,“娘,大姐,孩子小,常闹人,我也没来得及缝,这样吧,你这还有没用的弹过的棉花,一会缝了让效军带走,免得冬天冷。”

    “好吧,效云,你去收拾一下,针线都在堂屋抽屉里面,棉花在里间尿素袋子里面,你俩把被子给效军缝缝。”效军娘说。

    不一会儿,效云准备好针线,因院内到满了玉米,只好在门外铺开塑料布缝被子。引来了一群孩子围观,邻居无事的婶子大娘,一些怀抱孩子的小媳妇也来凑热闹。

    “效云、效梅,给你弟弟效军缝被子呢。看你们家多好啊,出两个大学生,真让人羡慕,这可都是你爹娘上辈子修来的福。”邻居乔二奶奶说。

    “二奶奶,啥福不福的,爹娘不吃苦受累就是最大的福,说起俺大俺娘,咋说也是儿孙满堂,但有什么用,还不是整天起五更爬半夜,受冻挨饿,操持家务,下地干活,供效军上学,其他人一个个年轻气壮,也没有谁给他们搭把手,推一把,而且还时不时的火上浇油,添鼓气,简直是养了一群畜生。”效梅向来说话是直来直去,一语的,话带刺的,不饶人的,在缝针抬头时看二哥效起过来了,随即低下头,装作没看见,随口回二***话说。

    “效梅,话可不能这么说等效军上学毕业了,再也不用当农民,也不用像猴子一样整天在地里穿梭,吃苦受累不挣钱,和你三哥一样找个好工作,过上城里人的生活,你大你娘啥也不用愁了,就等着享清福了。”马三婶高兴地说。

    “三婶,那些都是以后的事,可效军不在家,既帮不上俺大俺娘干活挣钱,还要交学费、吃穿,花费也不小,俺大俺娘年龄大了,既不能外出打工,也不能做个小生意,只能靠这十亩地种粮卖钱供应,你也知道,现在咱们种地多难啊,没有人、没有力气怎么能种成,想想都想掉泪,以后俺大俺娘的日子咋过啊。”效云说着,眼圈泛红。

    “效云、效梅,缝被子呢,效军在家没有?”效起走过来问道。

    “刚回来,砍玉米秸手上磨了几个泡,破了,在院里剥玉米皮呢。”效云低头说道。

    效起听后没言语,直接来到院里。

    “效军,听说你明天要到平西去上大学,我也没有上过学,不识字,家里条件没有你三哥好,也拿不出什么,给你十块钱当做路费吧。”效起说道。

    “这样,既然你不识字,就不要说是不识字的事了,你家庭条件不好,整俩钱不容易,这十块钱你还是拿回去买油盐酱醋吧,咱大一直给我说,谁的钱都不会要的。”效军听效起说话别扭,话带刺,既没有接他的钱,又不疼不痒的回他一句。

    效森在一旁低头不语,他知道,老二这话是冲他来的。这些年,老二这种话没少说,无论什么事,张口就是“俺大不让我上学,我要是上学,早就考上了大学,也不用整天受累种地了。我的孩子我得想法设法叫他上学,即使不上,我打也要达到他上”。其实,并不是这么回事,老大、老二出生在五十年代,和别人家比起来,由于武平顺在平西大搞建设,多少能挣点积蓄贴补家用,自然两个孩子也能送到学校去读书。但是,大儿子效福在学校经常和别人打架,从学校老师、校长到村里干部,都十分头疼,后来直接开除。二儿子效起小学上到三年级,每次考试都是班里倒数第一,后来,产生上课恐惧症,只要一提去上学,就哇哇嚎啕大哭,武平顺无奈,只好作罢。在效森上大学毕业后,直接被分配到元真县医院,靠挣工资吃饭,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受到很多人的尊重和羡慕,效起也不例外,净说些不着边际和惹人烦的废话。很多事情,也许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说一次两次别人也许不会在意,但说多了就不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何况,家里每次发生不愉快的事,特别是与父亲发生纠纷时,这种话脱口而出,不得不令人心烦。

    “效军,二哥给你拿钱你就接着吧,这是二哥一点心意,你看,二哥也挺难为情的。”效梅抱着缝好的被子过来说道。

    “叫他赶快走吧,我不会要,我也要不起,不要耽误我干活。”效军气呼呼地说。

    “效军是大学生了,比较刚强,有骨气,我又是个盲,谁能看得起我,我也高攀不上。再说,上了学,挣了钱,是他自己花,别人也占不上一分。咱大有钱,我穷,挣的再多,不都是给他的,谁会给我啊。”效起东一句,西一句的说道。

    “二哥,你快走吧,别再说了,要再说就不好了”。效梅越听感觉越不对劲,如果再往下说下去,怕效军受不了又要干仗了,急切第劝阻道。

    “效梅,看看把效军要带的东西整理整理,用袋子装一下吧,一会我回去先带过去”。效森看势头不对,也不便多言,站起身,向效梅说道。

    “效起,你怎能这样说话呢?你到底是来给效军送盘缠钱,还是来挖苦人的,你到底想干啥?效军能考上大学,无论怎么说,也是一件好事,效军去上学,总比去住监狱强吧?你这样说话,谁都觉得不听,谁也不会要你的钱。效军这还没走,今天一天你看有多少事,早上你大哥一家给他找事,效军和你大还没缓过神来,你又来说三道四,以后你们还怎么相处。”效军娘实在忍不住,在一旁说道。

    效起一听娘说话,就来劲了。“上大学有啥了不起的,上大学的人比兔子都多,和我有啥关系,他将来挣钱再多,别人也不能花一分,他将来本事再大,别人也不能沾一点光。我生下来都是苦命、穷人命,被人给耽误一辈子,坑害一辈子,如果不被别人给害,恐怕我现在县委书记都当上了。觉得我老实,大的小的都看不起我,都欺负我。谁挣的钱谁花着心里舒服,踏实,拿别人的手短。”

    “效起,你越说越不像话了,谁欺负你了,要欺负你,从小都不要你了,把你拉扯这么大,我和你大容易吗,你还讲一点良心不讲。”效军娘说着起了劲,眼泪哗的一下流了下来。

    “滚、滚、滚、滚”,效军实在压不住怒火,顺手抄起一把扫把,向效起扑来。

    “二哥,你快走吧,看把咱娘气的。效军,你干啥,把扫把放下。”效云刚收拾完外面的东西,走到过道门口,看效军用扫把扑效起,快步奔了过来,一把抓住效军的手,一面呵斥效起。

    效起见情况不妙,只好顺势抽身,骂骂咧咧地向门外跑出去,走了。

    “娘,效军,算了,他就这种人,计较没啥意思,权当没这回事,别让咱打知道了。再说,效军明天就要走了,这一走,以后会是啥样,很难说,见面的机会就很少了。也许明天的离开,就是你离开这个村的不归期的开始,路更长,时间更长,和他们,甚至我们打交道的机会少之又少。凡事想开点,不要太认真。”效云耐心地劝说道。

    一场意想不到的风波暂时缓和下来,这时效梅也把效军要带的东西收拾好了,整整装了一大碳铵化肥袋,放在效森的自行车后座上,用绳子捆了个结结实实。

    不知不觉间,一是日落西山,在地里干活的人们陆续回村,效森、效云、效梅三人也各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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