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情况很糟糕。【小说文学网】

    才一进入医院,意识模糊的莫忘就住进了加护病房,足足一天都没有醒过来。用医生的话说,就是她身体的器官再次全部开始枯竭,或者说,女孩原本已经彻底痊愈的“病”,复发了。

    不止如此,萨卡、布拉德他们也全部失去了踪影,如莫忘的守护者们一样。

    现在究竟该怎么做?

    少年坐在走廊上的座椅上,颓然地撑住额头,心中每一秒都流转过无数个念头,却没有任何一个……能改变现在这种状况。

    究竟该怎么做?

    救命该怎么做才可以救她?

    要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可以,所以说……

    “石咏哲!”

    一声叫喊将少年从纷乱的思绪中扯出,他抬起头,因为这一天一夜完全没有休息的缘故,眼神在看向声音发出方向的瞬间有点失焦。

    “小忘她怎么样……”如此问着的短发女孩话音戛然而止,整个人趴在了重症加护病房外的透明窗上,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明明几天前还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

    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头。

    苏图图含泪扭过头:“小楼……”

    “她一定会没事的。”林楼一直略显飘渺的嗓音此时此刻格外坚定,仿若包含着什么“必然会实现”的信念。

    “嗯!”苏图图一边点头,一边胡乱擦掉脸上的泪珠,“就是,我哭什么啊,小忘一定会好起来的,不是约好了吗?下周末我们还要一起去游乐园,然后拍海盗系列的……”话音未落,女孩一把捂住自己的嘴,虽然知道不应该哭,但那该死的咸味水滴就是不停地往下流,她有什么办法?

    长发女孩叹了口气,将她的头按到自己胸前,轻柔地拍着她的背脊。

    “……我没有哭!”

    “嗯。”

    接下来,不止是他们,班上的其他同学都来了,但没待一会,就被护士以“这里需要安静”为由弄走了。

    留下来的只有石咏哲、苏图图和林楼三人。

    终于镇定下来的苏图图有点担忧地看着少年:“你看起来很久都没有休息过了,要不要去睡一下?”

    少年摇了摇头:“我没事的。”再等下去情况恐怕会越来越快,他不能够休息,要继续不停地思考,直到找到能够救她的方法!

    “可是……”

    苏图图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林楼拉住了衣袖,后者冲前者摇了摇头。

    “……那我去帮你买点吃的吧。”

    “嗯,谢谢。”

    “不客气。”

    两位女孩的身影渐渐消失,寂静的走廊上,再次只剩下石咏哲一人。

    然而悄无声息又永远给人意外的“命运大人”似乎并不想让其安静,不过片刻,他身边又响起了脚步声。少年抬起头,发现来的是穆子瑜和6明睿,明明很讨厌这二人没错,但在此时此刻,却完全涌不起什么敌对的念头,连多看一眼都不想去做。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她,那么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完全没有意义。

    然而,对方似乎不太想让他继续思考。

    “师妹怎么样了?”

    面对穆子瑜的提问,石咏哲只是安静地摇了摇头。

    “你……”

    他尚未说完,就看到自己的朋友已经快速地冲上去,双手提起静坐少年的衣领。

    6明睿的表情因为激动而阴沉异常,石咏哲却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仿佛对这种状况毫不在意:“松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别装傻,我知道你们之间的秘密!她不是魔王吗?为什么会弄成现在这样!”

    穆子瑜微微皱眉,如果不是眼前这人是他的老朋友,他几乎以为对方精神错乱了,居然说出这种不合逻辑的话。但如果那是真的……他们到底隐藏了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面对对方的逼问,石咏哲居然问出了一句看似毫无关联的话:“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6明睿愣了愣,随即意识到这可能是什么关键点所在:“很好。”

    “……是么。”就是说,因魔力而改变的现实依旧存在着,那么,为什么只有小忘的身体会衰弱下去呢?还是说,她的身体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好过,那些所谓的“痊愈”只是魔力造成的“假象”,而她的身体其实一直就没有好转过?可恶,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还有很多细节不明白,但依据这些线索,石咏哲大致推断出:小忘的身体毫无疑问是靠魔力来维持,而这魔力又来自于“做好事”,不,准备来说,是以“魔王”之名“做好事”,究竟什么是魔王呢?具体情况他也说不清楚,但是却可以肯定,这种必须做的行为是某种“连接器”——将这个世界与魔界联系上,再将汇聚起的魔力集中在她的体内。

    那么现在的状况就很明白了,一定是魔界出了什么问题,所以魔力无法到达她的体内。

    也许是有人强制地关闭了魔界与这个世界的通道,如果说上一次“断绝”还留有空隙的话,那么这一次就是真真正正地彻底断绝,所以那些原本来自魔界的人才失去了踪影。

    那么,想拯救小忘的方法也只有一个——重新打开通道。

    这是唯一的方法。

    “对了,找那个人如何?”就在此时,6明睿突然也想到了什么,他提议着说道,“就是那个能够预言的人。”

    “那个人吗?”石咏哲微一沉吟,“可以。”其实他很清楚,那个人的能力标记为“预言”其实是不正确的,应该只是某种程度上的预测吉凶?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他也愿意尝试。

    接着,他们在买饭归来的苏图图的联络下,成功地找到了林朝钧。在尼兹的教导下,他已经能够成功地制止魔力不断地从自身散逸而出。然而让几人失望的是,这些年来林朝钧的身体其实已经严重透支,魔力损耗也相当严重,在完成“控制”后,他剩下的不多的魔力几乎全部用在修复躯体上。现在的他,和普通人相比其实也没有多大区别。

    然而,也并非毫无希望。

    脸色依旧苍白、精神却比从前好了很多的青年将一本笔记递到了石咏哲的面前:“也许这个可以帮你。”

    “这个是?”少年翻开笔记,发现上面居然写满了魔界的文字,而在下方还有着中文注解。

    “尼兹老师教导我时,让我自己抄了一遍书以加深印象,虽然我真正学习到的只是其中几条,但这也许对你有用?”

    “谢谢。”事关女孩,石咏哲没有做什么多余的客气,拿起笔记后快速地翻动着。

    不觉间,他将其余几人彻底忘记,重新坐回了座椅上认真地阅读起手中的簿册。其他人知趣地没有打扰他,林楼弯□,把一个撕开了的饼干盒放到了少年的手边。

    一小时后,石咏哲突然站起身,如同疯了似的跑走了。

    其余人:“……”

    苏图图捂住心口:“他不会是受刺激过度吧?”

    林楼:“……”扶额,“你想太多了。我想,他也许是有什么办法了也说不定。”

    “哎?真的吗?”

    一路飞奔而去的少年,他的目标是——莫忘家的储藏室。

    没错,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她成为魔王是这样,她变成现在这样还是这里,这个是个起点,也是个“节点”。

    少年站立在地板上尚未擦去的魔法阵中,轻声念起笔记上所记录地咒语,一边念着,一边仔细感受着什么,片刻后,一点轻微的波纹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脚底,这反应是如此微弱,以至于他花费了不少功夫才感受到。

    “果然有!”残余的魔力波动,虽然在持续流逝,但真的还有!

    那么,他所需要做的很简单——在这些魔力彻底消散前,尽快利用这个“节点”强行打开通往魔界的门!

    这样做了,她应该就会好转吧?

    只是,因为从未好好地练习过魔法的缘故,石咏哲不确定门会不会在打开的瞬间崩塌。不仅如此,他还能察觉到自己体内的魔力也在逐渐消散,即使去抢棒棒糖,这种情况也没有任何改变。这与小忘无法再通过做好事获得魔力是一样的道理——通道关闭,所以魔力无法顺利地传输到他的体内。

    他只有一次机会。

    不存在容错率这玩意。

    绝对不允许失败。

    即使无法顺利地彻底打通通道,那么至少,要拼尽全力打开它,哪怕只有一瞬间也好,然而在那个瞬间……把她送过去。

    再也见不到她也没关系,至少……至少……只要她能活下去,做出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

    第二天的新闻播报了这样一条新闻——

    某姓少年砸破xx医院加护病房的大门,将里面的重症患者强行带走。据目击者回忆,该少年还有一位共犯,目前真实情况正在调查中。

    但这毕竟是第二天的事情,谁能预料得到呢?

    就算能预料,那又怎样?什么都阻挡不了他救她的决心。只是……

    他看向自己的“共犯者”:“你确定要插一脚?可能再也无法回到这个世界哦。”

    “这种事情无所谓啦。”少年随意拨弄了下发尾的茶色水晶,笑嘻嘻地说,“反正从我一出生起,家里人就随时做好了给我送终的准备,是她帮了我,现在轮到我帮她了。而且,能到另外一个世界去看看,我很期待哦~”他的表情很淡定,仿佛完全不把一切放在心上。

    “……随便你。”

    “嗯嗯,自己做事自己负责。”如果真的再也回不来,遗憾肯定是有的,但到底是谁比较遗憾呢?他还是子瑜?

    在他怀着如此想法的时候,穆子瑜正在医院中接受警方的询问,面对一切问题,他的答案只有“我需要律师”,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

    少年想起,那个时候,6明睿跑走前,用力地拍了下自己的肩头,用不小的声音说:“要不要一起去?”

    而他的第一反应,是停滞住了原本想要追上前的脚步。

    这个世界固然糟糕,另一个世界就真的会更好吗?如果真的再也回不来,他真的不会后悔了。

    迟疑间,他就永远地失去了跟随上的机会。

    即使闭上眼,眼前都仿佛还在浮现着那两人和……她逐渐消失的身影,一道鸿沟将双方远远隔开。

    他在这头,他们在那头。

    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穆子瑜有一种预感,犹豫不决使得他终于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并且……恐怕已经永永远远地失去了某种珍贵的东西。

    不管是明睿,还是……她,都已经再也……

    这像是一场意外的分别,但谁又能说它不是命运呢?

    少年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苦笑。

    他在笑自己。

    笑从此以后估计必须一个人活下去的自己。

    而几乎是同时,另一场分别也在进行着。

    储藏室中来回震荡的波纹已经很强烈了,位于正中的少年知道,“时机”即将到来了。他低下头,认真地注视着怀中的女孩,因为这可能是最后一眼,所以他看得很仔细,很仔细,要将她牢牢地印刻在脑海中,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才可以。

    “照顾好她。”片刻后,他涩声说出了这样的话。

    “嗯,放心吧。”

    “……”其实他一点也不放心,但是,没有别的办法不是吗?

    石咏哲努力压抑住心头的不甘与伤感,垂下首缓缓凑近女孩的脸孔,这不是他第一次想这么做……但也许应该说是最后一次?

    他轻轻地吻了下她的眼睛。

    ——感觉得到吗?

    ——如果感觉得到,就快点醒过来吧。

    ——最后再看我一样,再让你那黑水晶般清澈的眼眸中倒映出我的身影……

    ——求求你。

    ——至少最后再看看我。

    他又啄了啄她的额头与鼻尖,他还很想亲吻他软嫩的嘴唇,可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所在的未来里,她不在;她所在的未来里,他也不在。

    他们已经没有未来。

    所以他不可以这样做,没有资格。

    最后的最后,他轻柔地亲了亲女孩的耳尖,在她的耳边轻声说:“永别了,还有,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虽然你以前不知道,现在不知道,将来也不会知道。

    ——永别了。

    ——我会记住你的。

    ——所以你最好忘记我。

    而后,他狼狈地闭上眼,伸出手,将她和另一位少年一起推了出去。

    所以他没有看到,在他说完话的那一秒,女孩的眼皮轻轻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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