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婉容也笑了,看着阮小幺的神情格外慈和。【本书由】

    阮小幺完成了她的任务。

    另一头,商泽谨却早已忙碌开了。

    溧阳县赵秀才家早被严密监视了起来,期间那王嫂数次慌慌张张想偷着搬家,都被“众人”软磨硬泡留了下来。家中两人整日惶惶不可终日,终于——

    从昨日开始,王嫂一睁眼,发现自个儿的贴身丫鬟翠儿不见了,正要推门叫骂一声,结果出去一瞧,院儿里的喜儿也不见了。

    她白着脸出了院,转了一圈,惊然发觉,家中所有的仆役都换人了。

    那些个腿脚健壮强劲的“仆役”们一如往日,向她行礼,然而她一个也叫不出名儿。

    赵秀才也着急着慌跑了过来,急急道:“你们是什么人!何故闯入我家?”

    “老爷、夫人,莫要慌张,我们是商大人派来护二位周全的。”为首的一个中年男子神情沉稳,安抚道:“家中一应仆婢如今无事,两日后便可回到贵府。”

    王嫂被这一番话绕晕了。

    好好的除夕夜,多了这许多盗匪一般的人,可还怎么过!

    然而她无暇细想,探听到商泽谨的身份,终于消停了下来,与赵秀才二人守在主屋中,门儿也不敢出,就这么挨着更漏,一点一点到了天黑。

    两个青年人叩门进了来,为二人点了烛火,便守在了一边,一动不动。

    赵秀才呷了一口茶,伸手的动作有些哆嗦,一口水也抿了两口才喝下肚。

    王嫂悄声骂道:“不中用!”

    “非是我不中用,你瞧他们,各个步履矫健,身形有力,定然不是什么贩夫走卒之辈。说不定……说不定真是强人……”他结结巴巴解释。

    王嫂却恨恨瞪了他一眼,“他们是男人,你也是男人,怎的我当时就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

    那两个“仆役”一左一右。守在暗处墙根,嘴角不住抽搐。

    两人仍是不知为何。

    三更鼓声已过,二人困顿无比。但一来年夜饭没吃成,夜总还要守;二来,这两人如木头桩子一般,一双眼不住扫视,瘆的慌,也教人无法安心入睡。

    就这么又等到了四更。

    王嫂眼皮子都开始打架了。忽见角落处那两人皆都震了一下,刹那间,不知从何处瞧见了抽刀时的寒光一闪。映着烛火摇曳的微光,冷冷反射在了他们脸上。

    她一扯赵秀才的衣袖,捂着嘴,差点泄露了一声尖叫。

    白日那头头儿曾说过:“夜间无论见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能发出声响,否则人头落地。可休怪我们不留情面。”

    突然间,两处灯架上的蜡烛晃晃闪动了一下,灭了。

    屋内瞬间一片黑暗。

    似乎有一些异动传来,在这恐怖而压抑的漆黑中格外的明显。

    夫妻俩抱头挤在一处,不住往榻里头躲。

    忽然,一道抽刀之声清晰响在耳畔,似乎就在头顶。吓得二人再也忍不住,失声尖叫。

    屋门被“砰”地一声破开,寒风灌入,冷透了人的心底。

    接着是一阵短兵交接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多。似乎还夹杂了一两声哨响。

    凛冽的空气中有浓烈的铁锈味传来,腥得人作呕。赵秀才“啊”了一声,不动弹了。

    王嫂气得脸上发臊,拎起他软绵绵的身子,直想给他扔出去。这男人竟然吓昏了!

    不过她也没好到哪里去,哆哆嗦嗦扯了棉被盖在两人身上,也不知有没有用,缩在一边,一动也不敢动。

    扭打之声过了两三刻,终于消停了下来。

    屋中蜡烛重新被点了上,眼前终于一片明亮,突如其来的刺眼,让她抬手挡住了眼,朦胧中向外看去,正见榻边趴着个黑衣之人,脖颈上正汩汩冒着鲜红的液体,染红了边缘一片秋烟色的被褥。

    她喉中咯咯作响,眼眶暴起,受不了如此惊吓,终于也昏死了过去。

    院里、屋里尽是“仆役”,那为首的在周围绕了一圈,踢了踢横躺在里里外外的尸体,又朝角落处一排被压跪下来的黑衣人看了一眼,那些人的下巴都成诡异的姿势张着,“咿咿呀呀”地发着声响,却合不拢嘴。

    他看他们把十来个黑衣人都捆得结结实实,又都将其上颚衔的毒药揭了,看着那些人垂头丧气的模样,笑道:“早知道这碗饭不好吃,安分点不就成了!”

    阮小幺的除夕夜过得还算不错。

    李家做主的是李季,既然他发了话要认下这个女儿,一家子下人们对她自然也是恭敬有加,颇有“数年不见甚是想念”的意味。李老太爷与老夫人自觉商婉华一事确有疑点,便对这孙女儿生出了一种补偿的心理,这宴席上慈祥的表情比以往任一一年还充足。

    商婉容么?她也是一反常态时常给阮小幺夹菜的。

    一夜觥筹交错,暖意融融。

    初一大早,便有人来拜年。

    李季这工部尚书也不是个虚名,官场上想巴结吹捧之人也多得很,除了早先两三日就收到的一摞子拜帖,大清早持着拜帖来登门造访的也多得很。

    故此,他起了个大早,先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去应付来客,再便匆匆去了宰相大人府上,拜年。

    柳儿也特地来寻了阮小幺。

    她昨儿个晚上在席上便是忧心忡忡,此时终于道:“姑娘,我看那容夫人的态度,可是奇怪的很!”

    阮小幺正披了被子起身,打着哈欠道:“怎么奇怪了?”

    “往常她见着你,哪次不是要吃了你的模样?怎的昨儿个一反常态,又是夹菜又是关心的,我身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柳儿道。

    她笑了笑,在柳儿的伺候下穿了衣,坐到妆镜前,让她给自己梳发,却是一脸安闲的神情,没有回答。

    不大一会。外头珍珠便道:“姑娘,商家派人来拜年了,说要请姑娘前去。”

    “差的谁来?”

    “商二少爷。”

    “我知道了,”她应了一声。“稍后便去。”

    待她到了前厅后,商泽谨正在那处悠然等候,旁边还坐着商婉容,两人正闲聊着。

    “玲珑,你起身了?”商婉容见了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坐,“你二哥正说到你,说有件事要与你商谈。”

    商泽谨道:“还有太爷、老夫人、姑父。”

    商婉容道:“如此庄重,莫不又是你那断案刑狱之事?”

    “正是。”他道。

    她敛了一些笑。道:“今日年初一,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作甚?你拜完年,便回了家吧,家中之事,也不可不理。”

    商泽谨定定看了她一眼。“侄儿说过了这一件便走。”

    商婉容没再说,神色却安定的很,有种奇异的祥和,似乎她对即将要发生的事——已知晓了一般。

    老太爷、老夫人也俱来了,坐在上首,看小辈们一一行了大礼,笑得合不拢嘴。吩咐婢女将银盘子上的压岁钱都分了去。

    老夫人左右望了望,道:“怎的不见臻哥儿?”

    臻哥儿便是商婉容所生之子,如今年才十二岁。

    “臻哥儿在院儿里玩呢,本想来给爹娘请安的,只是……”商婉容露了个歉意的笑,看向商泽谨。“我这侄儿说,今日除了拜年,还有件事与爹娘相商,因此便没带臻哥儿来。”

    她这么一说,二老便明白了一半。

    又是断狱之事!

    这商家二郎什么都好。就是满脑子的断案审案,连口气儿也不喘,还不让人歇一歇,年初一的上亲家家中说什么说!

    然而又一想,难不成是与李家有关的?

    自然而然便想到了昨日阮小幺翻起的旧案。

    老夫人也不笑了,正色道:“泽谨啊,你想说甚,如今便说来吧。”

    “老夫人,泽谨正等姑父回来。”他道。

    于是几人又苦苦等了李季归家。

    他回来时,日头都已经过了一半了。

    好容易人全了,李季很是不解,“泽谨,你这是何意?”

    商泽谨道:“前些日子,侄儿去查探了大姑母一事,发现了一些疑点,今日正要与众位细说。”

    “细说!?”他有些不耐,“这就不劳烦了,一来这是我家事;二来,玲珑昨日里已与我细说了!”

    “只是今日,我仍有话说。”他道。

    阮小幺也离了位子,与他并肩站在一处,道:“请祖父、祖母、爹爹莫要怪玲珑多事,此案是我与二哥一同查探的。”

    老夫人面色一恼,“玲珑!你有失体统!”

    “一切都只为我娘亲伸冤而为,还望祖母谅解。”她一字一句道:“待孙女说出实情,进不进李家族谱,仍有祖父祖母断决!”

    李季急道:“你昨日不已都说了么!今日还来败甚兴!”

    阮小幺道:“昨日说的是昨日之事,但今日又有新的进展。父亲大人,您还想听么?”

    商婉容端坐一旁,眼中有狐疑与一抹强自镇定。

    老太爷叹了口气,挥挥手,“季儿,坐到一边,听她道来。”

    李季不情不愿退了开来。

    阮小幺笑了笑,道:“昨日,我将此案说了一半,但仍不知道谁是真凶。但今日我已知晓了。”

    说罢,她看了旁边商泽谨一眼。

    他点点头,着旁边小厮将外头人叫进来。

    外边进来了好些个人,一人押着一个,被捆绑的俱是一色儿的黑衣,垂头丧气,足有五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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