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世天打开光讯的时候,正好在与秦延辉喝茶。他直接点在共享上,结果弹出来一张格局严谨磅礴大气的建筑图,样式风格前所未见。

    “咦?”秦延辉惊讶地凑上前,仔细地观看图片,“那个字是‘贺’?你教过她古文?”

    “你觉得我会去学那什么劳什子古文?”眼睛不离图片,叶世天反问道。

    “那这小家伙是怎么会的?这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懂的。”秦延辉眼里全是惊艳,“这种字体是她自创的吗?相当老练,很有风骨。”

    贺甜甜前世为了消磨时间,从七岁开始学写毛笔字,其中颜真卿的字临摹了最多。所以平时都以颜体行书。

    直到二十九岁离世,贺甜甜从未有一天停止过练习。重生到赛亚星后,曾中断了半年时间,后来在找到替代纸墨后,才开始重新拿起这个爱好。

    她每天都会写上一篇大字,内容不拘。基本都是一些诗词歌赋,偶尔也会写下一些突然忆起的文章段落。所以练到如今,她坚持有二十六年时间了。

    “不确定是不是自创。我有见过她练习。确实是她的字。”

    “喂,你坦白说,小希是不是真的给你生了孩子?她是不是真的是你孩子的女儿?”

    秦延辉相当怀疑,如果没有血缘关系,这回的事情叶世天怎么会这么愤怒。当时如果不是他劝说,提议毁去根基让严启山生不如死,好过让他立刻痛快地死去,叶世天当场就要杀人了。

    那是他第三次见到他身上出现如此绝望的情绪,第一次是得知小希“意外”死亡后。第二次是在那个女人病死后。

    叶世天沉默良久,才艰难地说,“她并不知道。”

    秦延辉讶然,“真的是?小希后来不是再婚了吗?”

    叶世天摇头,脸上全是懊悔与痛苦,“她只是想平安地生下孩子。如果当时让叶家知道那个是我的孩子,一定会被去母留子,她不但会失去生命,甚至连看一眼女儿都做不到。”

    秦延辉拍了拍他的肩,“都过去了。不是你的错,小希会原谅你的。”

    叶世天依然摇头,“是我的错。如果当年我能坚定地站在她身边,而不是天真地相信我的父亲,只要离婚就会让她平安离开。她后来就不会遭遇意外死亡。我们的女儿也不会成为孤女。”甚至最后也遭了那个女人的毒手,像小希一样,不得不丢下自己的女儿死不瞑目。

    近两百岁的老人,此刻终于难掩痛苦,老泪纵横。

    秦延辉叹了口气。当年的叶世天确实是过于天真。他还劝过他,离婚并不是最佳解决办法。他却认为让小希即刻离去才能护她安全。不料伊人一去,就是生死相隔。而凶手,却是曾对他许下承诺的亲人。杀妻之仇不能报,最后只能叛出家门,黯然离去,一直守在妻子最后生活的地方。

    “好歹她还留了血脉在这个世上。你好好将这小女孩抚养长大就好了。”秦延辉拍拍老友的肩膀,低声劝慰。

    知道秦延辉误会了,叶世天却没有为自己死去的父亲辩护。个中真相,他无法对任何一个人说起。他的儿子一家还活着,他不会再回去,可却不能毁了他。他对不起小希一家,却同样对不起无辜的儿子。

    “小家伙如果知道事情的真相,恐怕不会接受我。”叶世天很快就收敛了情绪,平静地道。

    当年他一退再退,直至爱人丧命,才幡然醒悟自己的愚蠢害死了多少人。小希,还有后来一直守在她身边的贺衝,还有贺家两老,尽皆在那次意外中身亡。只有当时五岁的女儿贺语湘,由于在帕蒂农场与她女儿朱迪玩耍不肯归家,而逃过一劫。

    他真心地希望小希能够平安活下去,所以放任她远离自己的生活。默默地看着她改嫁,生下孩子,在与贺衝的日夜相伴中慢慢焕发活力。

    他欣慰,嫉妒,埋怨,不久便真正的撂开了手。在小希离开五年后,他接受了家族的安排,与另外一个女人结了婚。

    直至二十年后,他带着熟睡的八岁儿子游玩提早归来,意外听见父亲与那个女人的对话,才知道真相。小希死了。父亲默认了那个女人的提议,未免他情根深种,与小希死灰复燃,在结婚一个月后,由那个女人的家族亲自出手杀了小希一家。

    晴天霹雳不过如此,他恨得当即冲进去要杀了她。父亲暴怒将他重伤,问他服不服,服不服。他不服,可是有什么用?即使他杀了她,小希也不会活过来。而他的儿子,却会失去母亲,恨他一生。

    可他又怎能不恨,怎能不恨?他恨父亲,恨那个女人,甚至恨那个女人生下的孩子,那个原本不该出生的儿子,但是,他更恨自己。是他的错,所有的罪孽,都由他而始,便由他而终吧。

    他选择自戕。三番四次都没有成功。父亲一夜白头,用尽方法却也无法挽回他求死的意志。

    那个女人就是在他被父亲再次暴打的时候走了过来,跪求父亲将他赶出家门。“既然他想死,那就死在外边好了。我不想让我的儿子亲眼看见自己父亲自杀。”

    然后,她对他说,“程小希与贺衝生了一个女儿,一直生活在孤儿院。你不是要赎罪吗?那就去看看她,亲眼看看你爱的女人与别人生的孩子过得是如何凄凉。”

    他咬着牙死死地瞪着她,她却一脸平静,“我曾经那么爱你,可是没想到你原来就是个孬种。她已经死了,你居然还念念不忘,甚至还要自杀。弃自己的家族于不顾,弃自己的儿子于不顾。这样的你,确实该死。”

    当天,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叶氏本家。他没有办法与那个女人离婚,因为不能毁了儿子的将来。他也没有办法去向父亲告别,因为如果没有他的默许,他的爱人就不会死,而那个无辜的女孩就不会成为无依无靠的孤儿。

    他当即动用关系去寻找那个孩子,找到的时候,贺语湘已经25岁了,长得亭亭玉立,神情娇俏,酷似小希。

    他默默地守候在她身边,看着她从中级学校毕业,因为资质不好,进入高等院校后,学习训练都非常辛苦,最后因为综合素质达不到a级,肄业告终。

    他偷偷动用关系,在她处处碰壁的时候,给她安排了一份育婴馆的工作。她很喜欢,如鱼得水。然后,他隐居赛亚星,每天都将小希曾经走过的地方,一步一步重新丈量。

    他一直不知道,他默默守着长大的女孩,是他的亲生女儿。在虫族大战再次爆发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上前与她说过一句话,然后就离开她奔赴战场。

    等他再次活下来,回到赛亚星的时候,贺语湘已经挺着个大肚子终日在农场劳作。因为没有钱,她买不起机器工人,所有的种植全都靠自己。

    他假扮政府人员,高价收购了她的粮食。看着她生下贺甜甜,一天比一天过得更舒心。

    他一直没有查到孩子的父亲是谁,要不然他一定会将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打个半死。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呢,在贺甜甜15岁的时候,他再次意识到,他不仅是个失败的丈夫,还是个失败的父亲。

    那一天,他回了叶氏本家。那个女人快要死了,临死前,让儿子给他挂了光讯,说要告诉他谁是那个亲手杀死小希的人。

    那么多年,他一直想要亲自手刃那个凶手。可是由于父亲与那个女人家族的阻挠,他一直没能找到。所以,他回去了。

    见到他的那刻,那个女人笑得泪流满面,“我发现我真是可悲。曾经说过永不回家的男人,在自己儿子重病的时候没有回来,在自己父亲出殡的时候也没有回来,却在知道有可能得知凶手的时候回来了。(://.)。哈哈,叶世天,我真后悔爱上了你。你将我变成了自我厌弃的恶人。实际你才是那个恶人!我告诉你,是我杀了程小希。怎么样,你要杀了我,报你的杀妻之仇吗?然后再自杀,报现在的杀妻之仇??”她脸色狰狞,“我刚刚还杀了贺语湘,那可是你的种哦。”

    他震惊迷茫,不肯相信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好一会都没法思考。

    “哈哈,我们真可怜,居然爱上你这样的蠢货,孬种。程小希那么死脑筋的人,怎么会和另外的男人上床呢。她怀了你的孩子,只是求了贺衝帮忙假结婚,你居然不知道。你从来都不正眼看我,可是你真可悲,讨厌我,最后还是迫于家族压力娶了我,还和我上了床。”

    她嘴角的血越流越多,渐渐染红了身下的雪绒被,却依然笑得花枝乱颤,“最后还是我赢了。我杀了她,你却不能给她报仇。我杀了你们的女儿,可是你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儿子好好活着,子子孙孙永永远远继承叶家,而程小希和她的宝贝女儿,却至死也不能葬入叶家的祖坟。”

    “还有贺甜甜那个小贱人,哈哈,永远都是个父不详的野种。”她不停地咳嗽,很是得意,“偷偷告诉你,还没出生,我就安排人给她打了基因抑制剂哦。精神力永远都无法突破e级,体能永远都会停留在f级。你可以继续留在她身边,没有关系,反正我快要死了。而她这一生都会在一个劣质男人的身上讨生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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