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仪话音刚落,已经有几个小厮利落的将两尊高一尺二寸,口细颈长的金黄铜壶搬到高台之上。

    一众勋贵们看着这两样耳熟能详的东西,心下皆是一动,似乎猜到了什么。不由朝穿得像只花孔雀般的小公爷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暗道这傻大个果然够无耻,不过我喜欢。

    姬凤娇瞧着这两尊铜壶,眼珠子动了动,对看似安安分分坐在一旁的姬水柔低声道:“这第一场比试,比的莫非是投壶?”

    “大姐真是聪明,一猜就中!”姬水柔脸上带着些讨好的笑,乖巧嘴甜道。

    “简直胡闹!”姬凤娇低喝道:“姑母和几十名大大小小的勋贵受邀前来,三弟就搬些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上去?没得惹人嘲笑!”

    “姐,你也知道咱家三弟的本事。”姬水柔软言软语道:“再说了,对方不过是个姑娘。三弟这也算是给她留几分薄面,才挑了这样既雅致又不会让人输得太惨的项目比试。如果真的为了显示咱们护国公府的威风,比什么骑马射箭,舞刀弄枪的,那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家姑娘家家的吗?那才是惹人笑话呢!”

    骑马射箭、舞刀弄枪,自家弟弟要是有一样上得台面,都算是烧高香了。整个西京城都知道,护国公府的小公爷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武功稀松,文采全无。也就是这些奇技淫巧,斗鸡耍狗的勾当,他能算得上几分翘楚。这投壶又算得上姬鸣鸥最精通的几个把戏之一,在整个西京勋贵圈子里算是战无敌手。

    这投壶算得上姬鸣鸥最拿得出手的本领之一了。这样取巧的比试,到了姬水柔嘴里却像是刻意手下留情一般圆了过去。

    姬凤娇白了自家二妹一眼,聚精会神的看着台下的比试,面上却是不自觉得露出几分轻松来。在她看来,这第一场。姬鸣鸥取胜几乎是十拿九稳了。

    “是投壶!”秦菂脆生生道:“哼,表叔也就只有这几样本事!”

    “菂儿不是也很喜欢投壶吗?”太后笑眯眯的摸了摸孙女的脑袋道。

    “菂儿才不喜欢,菂儿已经是大人了。”秦菂绷着小脸道:“只有小天才喜欢!”不屑的瞥了正襟危坐的哥哥一眼。

    秦天原本满眼兴奋的盯着下头的动静,听到妹妹的数落,却是面容一僵。

    “你哟!小机灵鬼!”太后捏了捏秦菂的鼻子,笑道:“待会儿可以好好给表叔叔加油!”

    “才不!”秦菂看了坐在离她三张桌子之外的秦相柳一眼道:“我要给苏姐姐加油!”

    投壶,自古以来就是士大夫和贵族宴请宾客时喜欢的一种游戏。苏青珃接过五支筷子粗细的竹制箭矢,五支无头箭矢一手可握。五根加起来的粗细恰好与铜壶的口子大小相同。铜壶肚子里装了些红小豆,防止箭矢投入后弹出。

    司仪口若悬河的讲着大家几乎都知道的投壶规则。

    “两位比试者站在离壶九尺外的地方进行投掷。”说罢指了指高台上画着的一条醒目红线,又道:“每人五支箭矢。投入各自规定的那尊铜壶。最后壶中箭矢多者为胜!”

    别看距离好像不远,投壶却很是需要些技巧。不光是考眼力,还要靠手力、准力。前三支箭矢或许不算太难,最后两支要想一并投入壶口,则很是需要些本事。若是前四支箭都中,留给最后一支箭的位置只余其恰容身的缝隙,不是此道的顶尖高手,绝难做到。

    在这西京的勋贵圈子里,能够将五支箭矢都投入铜壶之内的。包括姬鸣鸥在内,不超过一掌之数。

    “若是两位比试者没有其他问题,那么第一场比试现在就可以开始了!”司仪惯例的说了句,一旁的那名大汉高抬了胳膊。正准备往开赛的锣鼓敲去。

    “慢着!”一直安静听着讲解的苏青珃突然开口道。

    大汉挥舞的锣槌急急收住,众人的目光也一齐诧异的落到苏青珃的身上。不少人已经在揣测,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怕是终于开始露怯,准备认输了。

    “苏姑娘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司仪耐心问道。

    姬鸣鸥刚兴冲冲的挽起袖子准备大显身手。被这一打断,满脸不乐意道:“有什么弄不懂的就赶快说赶快问!待会儿开场的锣鼓一响,可再没人听你歪歪唧唧!”

    姬凤娇眼角一跳。姬水柔作出的温婉模样也僵了僵。已经有不少勋贵在低声发笑,就算大伙儿是站在一边的,看到姬鸣鸥粗鲁无礼上不得台面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心中讥笑。

    “这个小猴子,性子就是直率!”姬太后不以为意的笑道。

    秦相柳却是嘴角噙笑,眼光从未从苏青珃身上移开过,

    “小女子初至西秦,便听闻西南旱灾严重,数十万灾民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苏青珃面色沉痛道。

    姬太后面容一整,终于将那双带着丝丝威严的目光移到了苏青珃的脸上。勋贵们语声渐低,姬鸣鸥也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扯的这些和今天的比试有什么关系。

    “昨日我随庸王府派粥的车队去了西京城外,亲眼目睹了部分流民的惨况。即使有西京城几家善心人家施粥捐物,他们的生活依旧过得无比艰难。没有工作,没有固定居住的地方,很多人在下着大雨的夜晚也找不到一片破瓦遮头。只能用叶子披着破破烂烂的蓑衣,或者戴着顶缺口的斗笠挨过去。”

    “很多老人和孩子,在家乡饱受旱灾之苦,在逃荒的路上历经艰辛磨难,最后却在富饶的城门之外,冻死、饿死。他们已经无家可归,却又求助无门。而我们,不亲眼所见,绝不会知道他们过得有多艰难。也不会知道在离我们只隔了一道城墙的地方,有那么多人在默默忍耐,默默祈祷。”

    若是换一个人来说这些有的没的,勋贵们早就挥挥袖子不耐烦去听。但今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后在此,所以没人出声打断。又或者是讲这番话的人长得确实令人赏心悦目,她语中对灾民的同情和怜悯又真实得不掺虚假。所以众人静静的听着,几个平日就算的上心善的已经微微起了恻隐之心。

    “他们为什么会没有饭吃?”有人开口了,声音脆生生的,却是小公主秦菂。

    “他们的家乡受了灾,很久很久都没有下过雨了。生长稻谷和蔬菜的田地全部干涸开裂,错过了所有的收成。”苏青珃抬头,看着二楼趴在栏杆边小公主闪着丝丝好奇的眼睛。又像是看着二楼那些方才还在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悠闲勋贵。

    “没有饭饭和菜菜,那他们吃什么?”秦菂又道。

    “树皮、草根,同样饿死渴死的野兽尸体,甚至是虫蚁和……”苏青珃顿了顿道:“和我们永远也想象不到的一些东西。”

    “嘶!”秦菂似乎吓了一跳,有些害怕道:“那些东西也能吃吗?”他根本想象不到,有人居然能吃下那么可怕的东西。

    看着秦菂的脸色,姬太后蹙了蹙眉,给了贴身的嬷嬷一个眼色。

    “没有办法,他们必须活下去。”苏青珃叹了口气道。

    “公主,别站在这儿了。这边危险,奴婢抱您回椅子上坐着吧。”嬷嬷弯下腰,和颜悦色的对秦菂低声道,想要将她抱开。

    秦菂却扭着小身子躲开,又抓着栏杆,将小脑袋伸出缝隙问道:“那没有人帮他们吗?”

    “我来护着她吧。”秦相柳不知何时走到了秦菂的身边,将她一把抱起后,才回头对着嬷嬷嗓音温润的轻声道。他身子未愈,刚一将秦菂抱起,面色便是又白了三分,身子却依旧如风中劲竹,坚韧挺拔。

    秦菂下意识的抱住秦相柳的脖子,扭着小脑袋低低着声音问他:“没人帮他们吗?”

    “有人帮他们的。”苏青珃看着刷的转过头的秦菂笑道,旋儿又往旁偏了偏,对上秦相柳带着笑意的眼睛道:“有些人已经在帮他们,虽然力量可能微薄,却是一直坚持着从未放弃过。有些人也想要帮他们,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去帮。还有一些人,只要有人提出好的方案和设想,也绝对会愿意尽一份力量去帮忙。”

    “只要将这些人的帮助聚集起来,便能拥有很大的力量。能够让那些人明白,失了家仍有国,国家不会放弃他。不会让他们颠沛流离的逃出来之后再饿肚子。不会让他们的默默祈祷,在冬夜冷雨中变作默默绝望。这些帮助会给他们力量,让他们渡过难关,重建家园。”

    秦菂睁大了眼睛,面色有些酡红。周遭的那些勋贵也俱是神情变换,连最心如铁石的那些,都感到一丝心潮澎湃。

    “那,那该怎么把这些帮忙聚集起来呢!”秦菂带着些急切的问道。

    “这也是护国公爷与我举行这场比试,还有请太后和诸位西秦的基石梁柱齐聚一堂的目的之一。”苏青珃抬头笑道,一时间光华万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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