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首发网站“据前线斥报,契丹阴发腹里兵(指不是幽云地区,而是大草原上的军队)三十万,不令中国知。”

    这个似乎也有可能,辽国若犯宋朝,不一定非得要从河北而来,如果他们配合西夏人,将大草原上的军队抽到阴山,再与西夏人配合,两面惨战,至少府麟路是不保了,甚至绥州延州全部有危。

    赵顼惊讶地问:“果真有此事?”

    这不是开玩笑的,就是这个三十万西夏军队,已经让大家心惊胆战了。再来一个三十万辽军,那怎么对付啊?

    王安石忽信忽疑,虽然王巨临行前解释了辽国不可能发兵的原因。但不好说啊,万一他们真的发兵怎么办?相信吴充是枢密副使,不会那这个来开玩笑的。

    他想了一想说:“虽有此不足怪,陛下即位后,先经营绥州,又谋银州(指银州南侧,包括罗兀城地区),破其唇齿之势。这会让辽人以为中国若征服夏国,当觇幽燕。况且夏国主幼,妇人用事,岔而无谋,万一不敌,西夏灭亡,对辽国不利。因此可能会出兵阻挠我朝,削弱我朝国力。”

    “如果这样,当怎么办?”

    “陛下应当以静制动,虽加一契丹,边事未必会狼狈不堪,不过若再有进取之举,后果就非是臣之所知。况且我朝可以坚壁清野,积聚储粮以待敌,则敌未能深为我患。比如西夏这次入侵,只能危胁庆州边境诸堡砦,而不敢立即大军兵临庆州城下。两国僵持于边境之上,储粮能支持多久?若是庆州不出现重大失误,不足一月,敌寇必退。契丹同理。所以国家重计,当爱惜储粮,无伤民力,再以静重待敌之衅,则外患无忧也。”

    王安石正在推行仓法与常平仓的改革。

    他意思就是只要这两法弄好了。储粮完备,以后宋朝就平安无事了……反正就不要指望王安石在军事上能提出什么高明意见了,但这个常平仓法与仓法,确实也是一个良法。

    冯京说:“就怕演变成庆历时那种局面。”

    王安石正准备说话。范镇抢在前面说道:“自去年边事起,河东与陕西经略、转运官员多说,朝廷为了提供前线粮草,几乎所有义勇都当成了民夫往前线运粮,颇闻骚扰。”

    赵顼忽然一愣神。因此曾经的曾经,他与王巨谈论韩琦义勇时,王巨就说过,恐怕到时候你舍不得取缔义勇了。为何,因为有了义勇,虽然陕西百姓下了海去,可战争到来时,用他们做民夫,真的会很节约军费哪。

    想到这里,赵顼心中无比的苦瑟。

    范镇继续在说:“陛下。如今为了应付庆州之战,转运司又不得不从陕西河东京畿河北数路常平广仓借数百万缗钱帛,以籴军粮。去年秋天因欲经营罗兀城已借十万缗还未偿还,新借更是去年数十倍。陕西官员纷纷上书,言应付宣抚安抚使(指韩绛与王巨)的科率,民力已不堪。因此以臣之见,应诏书王巨,速速痛击敌人,若不能大败敌寇让其退兵,那么也要痛击之。而且久拖之,再与之议和,那便会很容易了。这样辽国压力自解,百姓也得以生息。”

    听上去多有理哪。

    但想一想赤壁之战。官渡之战,淝水之战,汉中之战,这些特大型的大会战,那一场战役不是僵持了数月之久?

    这是西夏人草率,匆匆发起了进攻。加上他们的国力也不足以支持漫长的大会战,否则打到西北正式春暖花开都有可能。

    再说那么多敌人,那能迅速地痛击,逼得他们议和或者败退?宋军有那战斗力么?

    也不是范镇陷害王巨。

    这在宋朝是常见的事。就象杨偕逼夏竦以一万泾州兵,扫荡西夏。夏竦还好一点,是文臣,是宋仁宗的老师。

    种师中才叫悲催……

    而且北宋灭亡了,这群士大夫逃到江南,依然不反省。

    文彦博说道:“陛下,范镇此议极是。”

    赵顼也没有反应过来,想了想说:“那就这样吧,下一道诏书送达宁州。”

    王巨为什么呆在宁州,也上书陈述了原因。并且也不会有人指责王巨懦弱,他可是敢亲自上战场杀人的主,能说王巨贪生怕死吗?并且空前的敌人到来,在这个三十万大敌、胜负未决之前,谁也不敢指责王巨的战术。

    但这一回大家全部想错了,王巨是什么人哪,士大夫,文臣,在宋朝这两个词就代表着高大上,伟正光,代表着最大的流氓,霸气侧漏,皮厚无敌,超级腹黑不要脸!上朝能做道貌岸然的君子,下朝能做有文化的超级流氓。

    咱们都是这个流氓集团的一份子,谁怕谁哪。

    所以不久后冯京就尴尬了……

    赵顼正要宣布让大家退下,御史薛昌朝说道:“陛下,臣七上疏折,让李定为所生母追服,为何不报?”

    李定这个母亲的事,经过苏东坡步步推动,折腾了大半年,还没有完。

    王安石罢免了许多御史,但不能让御史空掉,又提拨了一批御史,包括林旦与薛昌朝。

    这两人接着来。先是林旦上疏,始则以侍养便为行服之年,及闻朝廷议令追服,复称仇氏非其所生,本末反覆,实避追服。伏以礼法二字,系朝廷之大端,定既堕败人伦,不能自请,尚冀朝廷申明以正薄俗,岂可曲徇定之私说,废蔑大义复加擢用!

    李定并没有说仇氏不是他亲生母亲哪,只说仇氏死了,自己不知道,他父亲害怕以后有人做文章,以自己年老要求李定回来归养,因此李定辞官回家养了几年老父亲。也就是李定在丁忧时间内,并没有做官。

    但林旦是言臣,言臣能风闻言事,何谓风闻,就是那怕听到一些传闻,更可上书弹劾。

    然而不是让你们造谣的。

    可风闻与造谣有多大的区别,谁能说清楚?

    第一奏不报,第二奏又来:按定初言。明知仇氏为母,虽未行服,但尝解官侍养,其情犹可恕者。因朝廷再加审诘。既避追服又惧得罪,遂作为缪悠不可考实之言,冀为终身之疑,内欺其心,上惑朝廷。此则天下之所共恶者。使定自请追服,犹未能逃名教之责,况朝廷覆问,言者纷纭,经涉时月,曾无一辞以请,安然自得,略无媿畏,便己背亲,贼害忠孝。无甚於此。朝廷方且迁官进职,置在劝讲,臣实不知其可也。

    第三奏:父子相隐,圣人以为直。今李问闺门之私,郜氏、仇氏平时不正之偶,缘定之故,暴其宿丑,喧布朝野,彰父不义之恶,忘母所生之恩。

    这一回连李定父亲都倒霉了。

    但林旦有没有想过。因为李定父亲穷,仇氏便逃跑改嫁,李定父亲怎么想?难道被自己的女人戴了一顶超级绿帽子后,做丈夫的还怀着感恩的心情。不仅自己要感恩,还要儿子去感恩?奶奶的,这个想法太tmd的前卫,太tmd的仁爱了。

    第四奏,宰相王安石以定素出其门,力为荐引。虽旧恶暴露,犹曲折蔽护,言事者敷陈义理,一不省顾。淮南转运使刘瑾,定阴相交结,希合附会,故作疑辞,附下罔上,表里欺蔽,致不孝之人擢为君侧。臣至中书,安石谓臣言,此事自出上意。臣闻古之事君者,善则称君。今众人知仇氏为定母,安石独以为非;众人知定为不孝,安石独以为可。

    这次直接将矛头指向王安石,并且连淮南转运使刘瑾都倒霉了。

    然而刘瑾当真阴结了李定?没有啊,朝廷让他查,他就派人去查,查后也是实话实说。难道就因为没有附和你们倒王安石,推翻王安石变法,弄臭载脏李定,那么就成了希合附和,附下罔上之辈?

    总之,王安石变法确实有很多问题。

    但保守派们一些做法,连小人都算不上了,其行径甚至还不如一些市井泼妇。

    林旦连上六疏不报,薛昌朝再来,连上七疏,生生将王安石弄得恶心无比。

    李定追服时间不是很长,再来一个夺情,不过追丧服一百天罢了。但经过这个定论,那李定成了什么,大宋第一不孝子!

    王安石恼怒地说:“此事早有定论!李定当时并不知情,而且朝廷也惩戒了李定。”

    有两个例子,范仲淹母亲一度改嫁,但她死后,范仲淹是守孝的,然而那能与李定母亲相比吗?范母虽改嫁,却继续将范仲淹带到身边,含辛茹苦地抚养。仇氏呢?

    再者,明初进士王希曾大约看到了李定故事,他改嫁的母亲死后,他上书请求替母亲守孝三年,朱元璋看到后,批了一句,汝母失节,只准一年。

    你母亲改嫁了,那就是失节了,用不着守孝三年。孔子也说过类似的话,母亲改嫁出去后,不再是家人了,做子女的就不用在其死后守孝。

    为什么呢,这就是孔夫子构建的真正忠孝用意,上慈下孝,那么少有所抚,老有所养,人伦才不会发生悲剧。君仁臣忠,皇帝必须仁爱百姓官员,那么做大臣的也要忠于君王国家,这个国家才能治理好。

    做母亲的不顾丈夫,不顾子女,为了自己自私的辛福改嫁给其他人,那么做子女的干嘛还要替其守孝?不过这个问题很复杂,同样的改嫁,比如范仲淹的母亲,比如王巨的母亲,比如李定的母亲,各自情况皆不相同。

    所以孔子说得很含糊。

    再加上后人的曲解,于是这个礼法变得很惨忍了,演变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然后的教育方式变成了打是痛,骂是爱。

    生生将孔子的双方互动的一面,变成了单方面卑微的一面。至于苏东坡,当真他不理解吗?仇氏能与他母亲相比吗?其实孝不孝的真不重要,主要就是恶心李定与王安石。所以苏东坡在这件事上扮演的角色,不亚于跳梁小丑,因此乌台诗案中,苏东坡也未必真的去值得后人同情。

    但孝为百善之首,王安石也不敢过份地争。

    所以王巨担心以后自己也会落得李定那样的命运……

    文彦博在边上说道:“介甫,孝乃是国家大事,不可马虎。”

    好了,争论开始,严重“歪楼”。

    赵顼气得无语,挥袖道:“散。”

    大家一一退下,赵顼坐在龙椅上发呆,三十万敌人入侵,马上火烧眉毛了,所以才将大家喊来商议。

    结果商议到了李定孝不孝上了。

    这是怎么啦?赵顼都想不明白了。(未完待续。)xh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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