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紫宸房。

    听完贾环的话后,隆正帝连头没抬,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一副叼叼的高冷样子

    直到贾环又将厚厚的一叠地契送上后,他瞄了眼,才抽了抽嘴角,终于绷不住了,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

    混帐东西,将朕当成什么了?

    不过翻了翻那近三十万亩的地契,隆正帝到底还是搭理起贾环来

    “瞧瞧,这就是你们勋贵们干的勾当!”

    听着这讥讽之言,贾环不服道:“陛下,讲良心话,相比于江南那些大肆兼并中的士绅,我们勋贵还真不算差了!”

    隆正帝闻言,目光刀子一样的剜了贾环一眼,高声道:“这么说,朕还该赞誉他们?”

    贾环讪讪一笑,道:“好些人整日里都在军机阁里泡着,忙的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几天几夜没家了,哪有心思做这些狗屁倒灶的破事?

    这些其实大都是他们家里一些不懂事的管家,为了邀功自作主张的。

    老实说,陛下您还真该嘉奖臣等勋贵。

    历朝历代,只有听闻勋贵们借着权势大肆圈地的,何曾听说过有人为了朝廷安置百姓,为了给朝廷增加税收,将手里的田庄平价卖掉的?

    昨儿臣还在镇国公府将一个管家打了一通,为了那三核桃俩枣的,做下这等败家招祸之举,这不是给我们勋贵脸上抹黑吗”

    隆正帝自然也知道这件事,对于贾环的作为他还是极赞赏的,懂得敬畏,就远比猖獗要好。

    外人都道贾环倚仗圣眷飞扬跋扈,只有隆正帝知道,贾环始终有一个底线不曾践踏,那就是对皇权的尊重。

    不过他面色依旧不好看,道:“若非念及那些人都不大明白,朕又岂能这般轻易放过?

    嘉赞,哼,等西征结束后再说吧

    不过,你还替那些人出了银子?

    这是什么道理?

    邀买人心都做到这个地步了?”

    这等诛心之言,让贾环无语,他道:“陛下,臣邀买哪门子人心?

    不信您去问问那些人,现在勋贵们暗地里都说臣什么?

    他们都说臣的心已经不在勋贵行当了,如今是信佞之辈,花了大笔银子,只想着媚上邀宠。

    结果到了您这里,又成了邀买人心

    这叫什么事儿?

    做个忠臣可真难啊”

    “呵呵”

    见贾环在那里叫屈,忙了一宿,没合两个时辰眼的赢祥抬起了头,揉了揉眉心,呵呵笑出声来。

    隆正帝嘴角也弯起一抹笑意,却还是没好话:“你邀宠?朕怎么没见过你邀过宠?

    整日里就知道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烂事给朕寻麻烦!

    你说说,甄家的事,与你什么相干?”

    贾环叹息一声,直白道:“不说甄家和贾家世代交好,只说当年,臣奉旨南下公干,若非奉圣夫人仁慈,送给臣了一个武宗,臣怕是连命都送到那起子盐商手里了。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臣没甚长处,若论有一些,大概也就是知恩图报吧。

    陛下,成不成您总给个准话儿,如今奉圣夫人都心惊胆战呢”

    隆正帝闻言,不满的瞪了贾环一眼,又和赢祥对视了眼后,想了想,道:“甄家四女嫁入皇家,乃是太上皇所定,如今国丧已满,自然不变。

    不过,因为即将西征,东宫又未康愈,大婚且再等等。

    至于其他几女

    也等东宫大婚后再议吧。

    就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还有脸自夸知恩图报”

    话虽如此,隆正帝对贾环的作为,其实还是挺顺眼的。

    要知道,贾环和东宫那位的关系,着实微妙的紧。但他却依旧因为旧日恩情,为甄家奔波

    贾环闻言,抓了抓脑袋,心道这家伙可真会吊人胃口。

    他是诚心不想让甄家好过

    不过,种如是因得如是果。

    甄家当初那般作为,难道还想让皇帝再对他们温良谦恭让?

    皇太后都没这份待遇。

    念及此,贾环也不强求,道:“如此,臣就告退了。”

    这里不是什么好地儿,每每有麻烦事。

    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

    见贾环一副吃干抹净就一心想逃开的模样,隆正帝气不打一处来,喝道:“混帐东西,你以后再别来这里,也别求朕!”

    贾环嘿嘿一笑,道:“陛下,甄家人还等着信儿呢,奉圣夫人的身子不大好,早点儿得到喜信早点安稳些,您可别多想”

    隆正帝没好气的瞪了这孙子一眼,直接道:“贾环,西域大战,不能只让臣民出力,天家总也要尽一份责任。朕决定派九郡王去前线劳军,由你‘照看’着,明白了吗?”

    “陛下,您刚说什么?哦您放心,臣以后争取再不给您添麻烦了,呵呵,臣告退”

    说罢,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贾环就要跑路。

    “你再走一步试试!”

    隆正帝脸都黑了,咬牙威胁道。

    贾环转过身哭丧着脸,道:“陛下,之前不是说好了派去青塘吗?怎么又改成去西域了?这么远的路,他要有个好歹,臣到哪儿说理去?

    再说了,臣是去上战场打仗,带这么个拖累,还怎么建功?”

    这他娘妥妥的是一个大黑锅!

    说一千道一万,那人也是皇族中人。

    他有一个亲王兄长,还有一个贵妃母亲。

    就算隆正一朝,再无起家之时,可日后未必就一直沉沦下去。

    皇家的起起复复再寻常不过。

    一旦这一支复起,这不凭白给贾家招一个宗室大敌吗?

    而且不用等日后复起,只要九郡王赢禟在西域出了闪失,贾环立刻要被千夫所指。

    隆正帝脸色难看,对于贾环的推诿,他很不高兴。

    赢祥在一旁叹息了声,道:“原本只是想让他去青塘可惜,他却辜负了皇上的一番仁心。

    竟将内务府积攒的海量财物四处送人,宗室,百官,勋贵甚至还有一些名士大儒

    这些人用了皇家的银子,还了他们自己的亏空

    真真是魔怔了。”

    贾环闻言一怔,就听隆正帝咬牙道:“他这不是魔怔,他这是在作死!

    他还想用这种办法收买人心,准备造反!”

    隆正帝其实有些言过其实了,贾环知道,赢禟绝无造反的可能,他也不至于有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因为他手中没有兵权。

    他这般做,应该只是想恶心恶心隆正帝,再往他已经臭不可闻的名声上,扔几块牛粪。

    如果隆正帝敢计较此事,将他散出去的“善财”再强要来,那

    赢禟还真能如意。

    太上皇驾崩至今,应该说,大体上,隆正帝走的是越来越顺。

    大权一点点平稳交接。

    各地督抚都上了拜表,八大军团,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也都宣誓效忠。

    连太上皇亲卫出身的蜀中侯傅恒,都上了奏表

    说是春风得意,也不为过。

    却不想,如今竟被一个早已视作是将死之人,给狠狠的摆了一道。

    在隆正帝脸上重重扇了一耳光。

    恼羞成怒下,隆正帝怕是愈发动了杀机!

    当然,之前他一样没想过会放过赢禟。

    赢祥所言的仁慈之心纯属扯淡。

    最多不过是死的方式方法不同罢了,但一定都不得好死

    贾环不关心这个,岔开话题,道:“陛下,内务府收来了?”

    隆正帝闻言,面色好看了些,嘴角微扬,道:“内务府乃天子内库,岂能放于奸贼之手?”

    贾环笑道:“说的真好陛下,不瞒您说,臣家里又有产出,大产出,利润不下于玻璃,怎么样,咱们,再合作一把?赚大银子!!”

    这是御房诶

    见他这一脸奸商的嘴脸,隆正帝脸都黑了,倒是一旁赢祥,忍不住呵呵笑出声。

    隆正帝愈嫌丢人,喝骂道:“没出息的东西,整日里就想着如何搜刮银子,还想将朕也拉下水,你少做”

    “咳咳”

    一旁处,赢祥咳嗽了几声,打断了隆正帝的话。隆正帝皱眉,看了面无表情的赢祥,再看了眼眉眼间颇多懊恼之色的贾环,顿时恍悟。

    他差点都忘了,内务府现在然没多少银子了,可那是因为九郡王赢禟临死前为了恶心他,做了散财童子。

    将皇家的银子四处送人,粗略估计,也至少有近千万两。

    国库里才有多少银子?

    这上千万两银子,大部分都是他们搞的那个玻璃器具拍卖会弄来的。

    曾经,让隆正帝无比眼热。

    如今,贾环又搞出了个不下于玻璃的财源

    混帐!

    差点被他这满口市浍语气给糊弄过去了。

    “奸诈小贼!”

    隆正帝咬牙吐出两个字。

    贾环则觑着眼神,看仇人一样看着赢祥。

    若是旁人这般放肆,赢祥一定会让他明白,什么是天家的威严。

    可是对上贾环他的容忍程度总是宽容的多。

    只装作看不见,又处理起公文来。

    “嗖”一声,一道黑影打断了贾环仇视仇人的目光,隆正帝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太放肆。

    而后又问道:“你那个匠人小老婆,又给你做出了什么?

    说起来,你真真是个混帐!

    别人纳妾是为了填充后宅,让人享福受用。

    你倒好,纳妾是为了给你干活赚银子!

    谁跟了你,就得做牛做马。

    你还把你那个蒙古鞑子小妾,打发去给你放牧?!”

    见贾环脸色黑成了锅底,连苏培盛都忍不住喷笑出声,又赶紧忍住,只是在抖动肩膀。

    赢祥则没有顾忌,哈哈大笑出声。

    之前得到消息时,君臣两人已经大笑过一。

    真真是顽赖荒唐,却也是极有趣

    如今当着贾环的面说,再看他这幅倒霉模样,就更可笑了。

    隆正帝说完,也被自己的幽默打动,哼哼一阵闷乐。

    贾环撇嘴道:“她们自己乐意也没做出什么别的,就是一种新瓷器,远比现在用的瓷器更实用的瓷器。”

    不能说骨瓷一定比中国瓷好,因为骨瓷的可塑性极差,只能批量生产,不能艺术创作。

    像中国瓷有无数种艺术表现形式,极美也极神奇。

    这一点,是骨瓷万万比不上的。

    但就实用性而言,骨瓷却更胜一筹。

    而且更细腻美白,也更妖冶

    关键,可以批量生产,不用精雕细琢。

    只是,不论是隆正帝还是赢祥,对经济事务,都不怎么擅长。

    不大理解区区一种新瓷器,能有什么广袤的商机。

    不过,这不妨碍他们赚银子

    “就按照玻璃的法子办吧对了,先进几套进宫,朕倒要看看你到底又捣鼓出了什么名堂。”

    隆正帝随口道。

    玻璃的办法,就是进行拍卖,拍卖所得,内务府和贾家按照九比一分成。

    每十天一次拍卖,贾家工坊始终保持推陈出新,打造新的模具,玻璃制品愈发精美甚至精奇。

    晶莹剔透的小玩意儿,生生卖出了玉器的价格。

    而且还卖的很不错。

    因为是独家生意,京城又从不缺少有钱人。

    所以,内务府吃的盆满钵满。

    贾家只是跟着混着汤喝。

    不过,在外地,在江南,贾家限量售卖出的玻璃,却给贾家带来了超乎想象的丰厚利润。

    江南人有钱,也喜爱那些亮晶晶的玻璃工艺品,因此销售的比京城还要好。

    不仅给贾家带来了极大的利润,还带动了贾家云字号的发展。

    正是凭借这些利润,贾家才能不断的在南方铺展商铺门面。

    以滚雪球一般的速度扩张,为银行的建立,打下基础。

    而他之所以敢这般放手去做,就是因为,他背后站着天家内务府。

    打着皇家的牌子,基本上可以无往不利,至少,不会让地方官员给刁难了去。

    如果仅仅是一个贾家

    贾家在军方自然势力雄厚庞大,但在地方官场上,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如果只有一个贾家的招牌,那以官场的尿性,不吃拿卡要恶心一番,都对不起他们身上的那身官皮。

    到时候,不仅让人恶心,还会阻滞云字号的发展。

    贾环总不能满大秦的去找人算账。

    但有了皇家内务府的招牌后,这种情况,就几乎没有了。

    这个时代,下面百姓和官员对皇权的敬畏,超乎想象。

    他们非但不敢刁难,甚至,还会有意在云字号里撒下大笔银子买平安

    因为他们担心,云字号会是天家的耳目,将他们在地方上的所作所为,上报给皇帝。

    然而这种事,高高在上的隆正帝和忠怡亲王,却并不怎么熟悉。

    因此,才让贾环的小奸计得逞了。

    不仅摆脱了一个大麻烦,还再次扛起了天家的虎皮。

    直到贾环再次告退,隆正帝也没有再提起让他押送九郡王的事。

    也许是他良心发现了

    而另一方面,骨瓷的上市,一定会挤压现有瓷器的销售市场。

    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哪怕不惧怕一些阴私手段,但能少些麻烦,贾环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还能进一步拉近和天家的利益关联。

    贾母说的没错,圣眷,是这个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

    但是利益,却是这个世上最牢固的关系锁链。

    他贾环能有今日,又岂是区区圣眷所造就?

    去景仁宫看过赢杏儿和公孙羽,得知太后虽然依旧没有醒来,但体征已经稳定后,许诺再过两天出征前将她们接出宫,贾环就家了。

    荣庆堂内,甄家的四个婆子翘首以盼。

    贾环来后,将皇帝依旧承认甄家四姑娘与东宫的婚事相告,四个婆子竟喜极而泣,以为家里的最大困扰将会化解

    而后立刻出发,前往渭水码头,准备迎接未来的太子妃入城。

    贾母也打发了家里的几个老成婆子,带着车马骡轿,一同前往。

    贾环还让史湘云从东府也调了几个人,又派了一队亲兵护送。

    还让人从车马行调了数十辆大车过去。

    甄家嫁女东宫,无论如何,嫁妆都不会是一笔小数目。

    听说,各色箱笼足足装了两大船。

    如此一来,贾家派去迎接的人足有数十人,再加上护送亲兵,车马行

    这般场面,已经极大了。

    至于住处,因为按照隆正帝话中的意思,至少要等到西征结束后,才能举办大婚。

    时日尚久。

    甄玉嬛的身份又极贵重,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就是未来的一国国母,母仪天下的皇后。

    自然不能如同安置亲戚家女孩那般,随意在家里找栋宅子安排。

    大观园里普通的院落也不合适,思来想去,贾环和贾母商议,就将甄玉嬛安排在大观楼的侧殿内吧。

    如今她还未成太子妃,自然住不得贵妃所在的正殿。

    住偏殿,却正好合适。

    商议定后,贾环对家里的姊妹们道:“这下你们更得意了,这位甄家四姑娘,据说诗词做的极好。你们闲来无事,可以多办几场诗会。

    看看到底是咱们都中女儿厉害,还是她江南才女更胜。”

    贾迎春呵呵笑道:“环弟,算起来,林妹妹和薛妹妹都是江南才女哩!”

    贾环连连摇头,道:“嗯,不算不算,林姐姐和宝姐姐都是我媳妇,自然都是都中人,算不得江南才女。”

    一阵“嘻嘻”“呵呵”的嘲笑声响起,薛宝钗垂下臻首,雪白的肌肤布满红晕。

    林黛玉则没好气的啐了口,忽又语气担忧的问道:“环儿,那位甄姑娘身份不俗,我们该以何等礼节相处?莫非,我们还要给她请安?”

    此言一出,其她人面色也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谁也不愿生活里多一尊菩萨压在头上,忒不自在。

    贾环笑道:“这倒不必,日后,咱们贾家差不多就是她的娘家人。甄家离的太远,而且,奉圣夫人一旦总之,你们不需同她见外就是。”

    林黛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贾探春道:“三弟,那位甄姑娘的性格如何?”

    贾环道:“说起来,倒和你差不多。”

    贾探春闻言,嘴角抽了抽,无语的看着贾环。

    其她人暗乐。

    连贾母都好笑道:“怎么说?”

    贾环笑道:“很爽利,也大气。当初我送林姐姐去江南,去甄府拜会奉圣夫人时,奉圣夫人便让她家里的姊妹们出来相见。

    说来也是极巧,其她姑娘倒也罢了,只这个四姑娘,竟和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啊!”

    “呀!”

    “果真?”

    一群人纷纷惊呼出声。

    贾惜春的想象力更丰富,道:“那位甄家姑娘名叫甄嬛,三哥哥你名叫贾环,咯咯!”

    “噗!”

    众人看到贾环额头上的黑线,不由都喷笑出声。

    贾母也笑道:“是极巧呢!”

    贾环白了贾惜春一眼,道:“她还是四姑娘呢,和你一样,你说巧不巧?”

    贾惜春愈发笑的欢实,还连连点头道:“巧啊巧啊!”

    林黛玉道:“环儿,当时你们相见,可发生了什么趣事?”

    贾环呵呵笑道:“就是这个,奉圣夫人得知我和那位四姑娘一般生日,也是惊喜之极,我则不见外,给人说话,说妹妹好巧啊结果她白了我一眼,小声说,巧个屁!”

    “哈哈哈!”

    众人大乐。

    贾环继续道:“她还不服,凭甚同年同月同日生,我就要做兄长。还要和我掰扯一下到底是哪个时辰生的”

    众人愈发好笑,贾母则叮嘱道:“那会儿子都还小,想必在家里也是娇生惯养着,如今长大了,又要成太子妃的人,自然不会再像以前那般淘气。环哥儿,你可不要唐突了人家”

    贾环笑道:“这倒不会老祖宗,如今国丧已过,斋戒解除。家里姊妹们也好久没吃肉了,孙儿瞧她们都瘦了”接到好几人的白眼球后,贾环呵呵笑道:“晚上就让云儿安排几桌吧,也算是给甄家那位四姑娘接风。”

    贾母笑着点头应了,看了史湘云一眼,又道:“怎么让云儿去安排?让你大嫂子安排不是方便?”

    贾环道:“兰哥儿今年秋天要下考场,孙儿说了大嫂子几,她还是放心不下,既然如此,就让她多照顾兰哥儿吧。如今家里也没甚大事,就让云儿和三姐多看着些。”

    贾母道:“如此也好。”

    贾环看了圈儿,没见薛姨妈的人影儿,奇道:“姨妈今日怎么没来?”

    贾母笑道:“姨太太在为她家的哥儿准备婚事呢!”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面色古怪。

    薛大脑袋这次不会还娶河东狮吧?

    他看向下座的薛宝钗,问道:“相中的是哪家姑娘?”

    薛宝钗笑道:“是何家也是皇商,如今在内务府做主事,是内务府世家。他家家主,和我爹生前是好友。哥哥去他家拜会过几次,不知怎么就落进他们家眼里,打发媒人来提了提”

    “何家,何家”

    贾环闻言,眉头微皱,念叨了两声后,面色一冷,嘿的冷笑了声。

    见他这般,薛宝钗忙站了起来,紧张道:“环哥儿,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贾环轻蔑道:“这个何家,是九郡王的门人。若非如此,在内务府也坐不稳这么些年。

    如今陛下将将把内务府收来,九郡王也要被打发到西域去劳军

    临走前,九郡王将内务府的银子四处送人,嘿!

    陛下接手内务府后,第一件事就是要上下清洗几遍。

    何家这个时候派人来提亲”

    话说到这个份上,傻子都明白,何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不是相中了薛蟠,而是看中了贾家的势力,这是要寻找新靠山救命。

    只是这般做法,忒小瞧了薛家去。

    又将薛家置于何地?

    见薛宝钗脸色难看,贾环笑道:“行了,你也别在这生气了,去把情况跟姨妈说一说,告诉姨妈也别生气,和一群就要倒霉的人,没必要生气。”

    贾母也道:“环哥儿说的是,宝丫头,你去吧。”

    薛宝钗闻言,勉强一笑,同贾母行了礼后,又感激的看了看贾环,出门家去了

    待薛宝钗离去后,贾母对家里姊妹们道:“这世道就是这般,许多看起来很好的事,背后总有见不得人的算计。日后你们都是要做当家太太的人,当记得今日的事,不可让人轻易算计了去。”

    从荣国府来后,在宁安堂,贾环的面色有些凝重。

    他将今日之陛见,完整的说了遍后,问道:“索兄,宫里那位,到底是什么意思?原先我们以为,咸福宫里的那位,地位未必能保。

    可如今看来”

    索蓝宇坐在客位上,轻摇折扇,想了一会儿,摇头道:“公子不用担心,这不算什么。因为一个甄家的分量,改变不了什么”

    “怎么说?”

    贾环问道。

    索蓝宇轻笑道:“很简单,如果陛下真有心保那位,就不会婉言拒绝甄家其他几位姑娘的亲事了。”

    贾环皱眉道:“拒绝了吗?只是推脱吧?”

    索蓝宇呵呵笑道:“不过是给奉圣夫人存一份体面罢了说起来,奉圣夫人也真是老了,二十年前,她就绝不会有这种想法。

    一个太孙,一个亲王,一个文宗,一个武勋。

    好大的胃口!

    若真做到了,就算只做到一半,甄家至少可再保一甲子的富贵。

    可是,宫里那位,已经忍甄家太久了。

    江南重地,绝容不下一个一手遮天的甄家,再把持一甲子。

    况且,他也不放心,通过姻亲,给咸福宫那位拉拢这么多帮手”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贾环恍然。

    不过随即,他又沉默了会儿,再道:“如此说来,甄家那位姑娘,怕是”

    索蓝宇肃穆道:“公子,事关天下大局,更涉及到贾家的生死之势,公子若还要为区区儿女情长牵绊,就太让人”

    未尽之言,就太让人失望了。

    贾环点点头,道:“你放心吧,我有数。还不至于妇人之仁到这个地步”

    渭水河道,浩浩汤汤,千帆林立。

    各路商船,渡船,官船不计其数。

    然而,如今河道中,最醒目的,却是一座缓缓而行的高大楼船。

    尽管太上皇驾崩后,江南甄家的地位,几乎飞流直下。

    但毕竟积威六十年,余威尚存,奉圣夫人仍在

    关键是,如今船上做乘之人,乃是东宫正妃,未来的皇后。

    甄家到底会如何,谁也摸不准脉。

    总之,无论如何,都不好轻慢了去。

    因此,金陵方面特意安排出了一座极奢华的大船,护送甄府四小姐进京。

    楼高三层,布局华美。

    论享受,天下少有比江南更会受用的地方了。

    而且极稳,在渭河里游浮,船上根本感受不到一丝颠簸。

    船中一应摆设家俬,均极为华贵舒适。

    与其说是一座船,不如说是一座宫殿。

    然而,在楼船的最顶层,也是最奢华的一层楼上,甄玉嬛心里,却没有一丝受用的感觉。

    透过窗子,看着外面渐渐繁华的河岸码头,甄玉嬛心里说不出的冷意。

    和贾家不同,贾家四个女孩子里,贾母最喜欢三丫头贾探春。

    而在甄家,奉圣夫人最喜欢的,却是这位四姑娘。

    概因为这位四姑娘,不仅生的极美,而且还极聪慧。

    家里传言,其幼年时,曾有江南铁口神断看过她的面相,言其面相贵重之极,更甚奉圣夫人。

    也因此,后来太上皇为皇太孙说亲,奉圣夫人才会绕开她三个姐姐,独独挑了她。

    这原本,应该是一件好事。

    这个时代,女儿家还有什么比做皇后更好的出路吗?

    无数女儿家一辈子都想戴一凤冠霞帔,但通常也只有在成亲的时候,才能戴一。

    可是,做了皇后后,却可以每天都戴。

    甄玉嬛不是畏缩的性子,若真能如此,她心里虽然紧张,却不会感到寒意。

    可是,少有人知道,她在家里,常喜欢去前厅的房,借着替父亲打扫房之便,看甄頫替甄应嘉处理的公务,和收集的外界的消息。

    甄家明面上地位不高,但实际上,却肩负着替朝廷侦查江南士林动静的职责。

    虽不是特务,但也是一种耳目。

    监查能力不弱。

    除了江南外,在京城,也安放了不少人手。

    因为总要知道京里的动静

    如此一来,从铁网山之夜起,近半年来的动向,竟被甄玉嬛悉数所知。

    包括,东宫如今的处境,也包括,皇帝对东宫的态度。

    她自然不会如同甄家的那几个婆子一般,以为她未来一定能成为一国国母,贵不可言。

    只是,就算知道处境会不妙,又能如何呢?

    正因为她知道的多,也了解到了甄家的处境,甚至,比甄应嘉和甄頫看的更清楚。

    甄家,几乎已经到了必败之境。

    一旦奉圣夫人逝去

    前途多舛。

    唉

    如今看来,唯一的一线生机,却只能在她身上了。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看着楼船窗外迥然异于江南秀丽风光的景色,靓丽秀美的甄玉嬛心中,更添了几分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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