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

    四声嗓音各异的佛号重叠为一,霎时间整个大殿充满沉重肃穆,武僧们神情凛然的将一位枯瘦老僧抬进大殿。

    了空向来智慧充盈的眼神,浓浓的悲痛之色一闪而逝,旋又恢复以往的沉静如水,嘉祥、智慧、帝心三大圣僧亦忍不禁隐晦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被抬进来的老僧看似跌伽盘坐、面容平静一如往昔,但凭着四位圣僧的修为,早在老僧还在禅院山门之外时,就已感知到老僧彻底没了生命气息。

    尽管老僧在被魔门邪人掳走前,就已濒临圆寂,仅剩下最后一丝不绝如缕的微弱气息。

    “可惜啊,师尊的修为终归差了一线,否则凭着净念禅里摘自慈航剑典的撒手法,即可自由决定圆寂的时日,而不必在濒临死亡的迷离状态‘苦熬’”

    了空暗叹一声,示意武僧们将老僧放在鎏金佛像下,左掌轻轻印在老僧光秃秃的顶门百会穴,精神感应顺着温和的佛门先天真气探入老僧的遗体内,逐寸逐寸的细细察验。

    最终着重感察老僧脑髓里给异种精神异力侵蚀后所残留的痕迹

    了空神情渐渐阴沉,许久之后才沉声道:“师尊的髓海确实给某种邪异的精神力量做过手脚”

    嘉祥等三大圣僧眼神微凝,最为精擅佛门精神秘法的智慧大师沉吟道:“可否确定那魔头只是窃取了老禅主的记忆,还是另有所图,在老禅主身上施加过某些魔门邪术?”

    了空微微摇头,“可惜师尊圆寂已半月有余,生机泯灭,髓海早已开始缓缓枯萎,邪术所残留的细微痕迹亦随之扭曲模糊,根本难以分辨清晰。”

    尽管老僧修为精深,肉*身坚实且纯净,寿尽自然死亡后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腐烂,仍旧保持在仿若生前的形貌,但失去生机后,遗体内里血肉细微之处的缓慢枯萎终归难以避免。

    偏偏这些细微之处,最能彰显邪术的具体特征!

    老僧虽然很可能是在凶手对其施展精神邪术之后,本就衰败的精气神彻底崩溃而亡,但其终究濒临圆寂,与寿尽而亡并无多大区别。

    若非如此,等到净念禅院武僧尽出,又联合洛阳附近的诸多寺庙僧众,搜索了半月有余才在洛水岸边一处偏僻草丛里寻老僧遗体,遗体早就腐烂不堪了。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凶手在老僧断气前并未以利器伤害他,否则一旦遗体残损,腐烂速度便会几何倍增

    沉吟片刻,了空又皱眉道:“贫僧直觉感到,其中诡异莫名,似乎并非单纯窃取师尊记忆,虽说实在弄不清那魔头到底在师尊生前为其施加过什么其它的精神邪术

    但是,贫僧总觉得其中某些关节似曾相识,好像好像是慈航静斋和敝禅院传闻已久的道心种魔大**法的诡异余韵!”

    嘉祥等三大圣僧神情愈趋凝重,若是寻常人说‘直觉’、‘感觉’,他们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若换了他们这等无论武功还是禅法,均达至常人难以想象境界的圣僧自身,则是另一事。

    他们的禅心已然深谙天人感应,若说心念一动,即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那是瞎扯,但总会对与自己相关的一些因缘事宜有着难以言喻的灵敏直觉,且基本不会出错!

    了空既然提到魔门至高无上的道心种魔大**法,那边**不离十了。

    更何况,相比于他们尚属佛门新贵的四大宗派,还是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这两个从数百年前就开始跟魔门恩怨纠葛的老牌势力,对魔门更为知根知底。

    帝心尊者沉声道:“看来,当真是盗走和氏璧那黑天魔尊前来报复。”

    智慧大师叹道:“若是世上舍却向雨田、黑天魔尊之外再无第三人修成道心种魔大*法,那就应该是黑天魔尊所为无疑了”

    了空微微颔首,默然无语。

    恰在此时,一个天籁般的声音在殿门外响起,语气中带着动人心弦的悲苦和遗憾,“清慧闭关精修月余,不问世事,三日前一出关便觉禅心不宁,紧赶慢赶,终究未曾见到禅主最后一面,聆听教诲,吾心甚憾!”

    初闻话音,四位圣僧便忍不禁心神剧震,实未料到来人逼近十余丈外的殿门而自己等人竟毫无所觉,简直可畏可怖!

    什么时候,慈航静斋的传人刚一入世,便有如此匪夷所思的修为了?

    此时四位圣僧大佬尽管内心苦涩,表面上却唯有强作若无其事的转过身来,看向那袅袅迈入殿内,宛如天降谪仙般清丽出尘的绝世佳人。

    最引人瞩目的,则是一双黑琉璃般晶莹剔透却又幽深难测的唯美眸子

    自古扬州钟灵毓秀,山环水绕。

    其中千里岗山脉或许算不得最出彩,但亦宛如一条巨龙横亘在遂安与新安、常山之间,黄山松在怪石绝壁上依势生长,刚毅挺拔,造型奇特,极富生机魅力。

    苍翠秀丽的奇松、鬼斧神工的奇石、变幻莫测的烟云

    虽是处处风光旖旎,美不胜收,而且气候奇特的游览胜地,但因山脊高耸,无有低于三百丈处,道路崎岖难行,人迹罕至,故而周遭至今仍是世人眼中的荒僻不毛之地,少有游人造访,纯乎一派自然风光。

    特别是其山麓处,山地皆空,溶洞遍布,洞中胜景千奇百怪,地下长河曲折逶迤,钟乳怪石,银星闪耀,偶有隐士高人到此,无不流连忘返。

    亦唯有如此奇异而复杂的山水地理,方可存在浸没战神殿的地下湖,并将之严密掩饰!

    石之轩携着和氏璧,绕着千里岗山脉时时感应,细细搜索,所作所为固然单调,但徘徊在如斯重重青山秀水之间,不仅不觉枯燥苦闷,反而心旷神怡,冥合造化。

    不经意间,阳神修为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愈发趋近还虚妙境之余,亦隐隐感觉到自己苦寻不得的战神殿似乎近在咫尺。

    清明时节,石之轩乘着来去无踪的春风细雨,悄然踏入遂安县(淳安)地界,绝世身法展开,如鸿雁般纵掠巡游于千岛湖水域。

    入目所见,舍却身下明镜般湖面上他自己的倒影,周遭尽是群岛星罗棋布,港湾纵横交错,鸟兽生机祥和碧波、翠岛、蓝天在视线尽头处浑融交汇。

    飘身横掠碧湖,每每将落水面之时,石之轩便挥袖向下一拂,劲风压得波澜微起,而他则借着反作用力继续飘升飞掠十数丈,宛似凌波飞仙。

    再次与一个狭长岛屿擦肩而过,还来不及享受视线豁然开阔的美景,石之轩忽的眼神一凝,侧方里许外,一叶轻舟在湖面上飞驰滑行,尾后竟全无一丝本该拖着长长的涟漪。

    小舟无帆亦无桨,舟中之人仅是负手卓立,顾目四盼

    最让石之轩惊异之处,乃在于自己与舟中那高手相距如此之近,自己的道心却未生出一丝一毫的感应或警兆。

    凭他的目力,留意一瞥之后,便即恍然,对方的功力和道行均已臻至浑合自然的境地,几近于天人合一,确实可在里许之外瞒过他的感应。

    而且,那舟中卓立者正是他久闻其名而缘啬一见的当世道门奇人。

    其面相介于中老年之间,峨冠博带,留着五缕长须,面容古雅朴实,身穿宽厚锦袍,显得他本比常人高挺的身躯更是伟岸如山,神仪气度颇有出尘飘逸的隐士味儿。

    宁道奇怎会在此?是巧遇,还是早有预谋的戏码?

    由不得石之轩不心生狐疑,毕竟他身上携着对精修禅定者助益极大的和氏璧,正是宁道奇梦寐以求的宝贝。

    兼且宁道奇给予他的最深刻印象,乃是其身在道门却与佛门亲亲蜜蜜的勾***搭,而佛门正是此次和氏璧的“失主”。

    不过,石之轩转念又想到,且不说自己早已改头换面,就算了空和三大圣僧当面也未必认得出他这强盗。

    就说自己近日来一直在千里岗山脉附近荒无人烟之地穿山越林,理该不会暴露行踪,更不虞有人能够提前布置,人为制造一次邂逅

    就在石之轩身形浮空,心思百转的一瞬,另一边的小舟上,宁道奇同样为自己未曾提前感触到石之轩的存在而心中惊疑不定。

    遥遥望去,宁道奇更觉对方的身法姿态超凡出尘,每一个动作均有种浑然天成,潇洒优美,教人不忍破坏的完美之感。

    在湖面上空每一挥袖翩跹,每一飘忽起伏,其中无不隐含某种玄奥的法理在内。

    就像平素所观之清泉在石上流过,青山不碍白云飞翔的大自然动人景像,要去便去,要住便住,御气乘风,出没自在。

    隐隐间,宁道奇从对方身上捕捉到某些难以言喻而又颇为熟悉的痕迹,或者说是“道韵”!

    毫不犹豫地,宁道奇向着石之轩遥遥朗声招呼道:“相逢即是有缘,尊驾何吝于过来一会,同赏良辰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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