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那么逼真的画?!”

    远看一轮月亮这种,看似惊人,但说到底也靠的是距离和气氛烘托,稍稍一看就能发觉。

    月亮本身也是静态的。

    但是漩涡和鲨鱼,漩涡看久了,眼前仿佛也一圈圈转了起来,心慌头晕,便如面对真的能拖人入海底的黑洞。

    鲨鱼更不要说,那青灰色的鱼皮上伤痕和皱褶都细微可见,利齿上血迹和肉丝宛然如真,张开的血盆大口里头竟然似乎还能看见内脏。

    真到令人怀疑自己的眼睛,以至于到现在还有人不肯信,颤颤巍巍不敢靠近。

    这种完全欺骗了人的感官的画技,实在见所未见。

    那船上,文臻甜糯的声音传来,“怎么样,我说商醉蝉欺世盗名吧!”

    众人哑然,先前这话能驳出一本词典,现在完全说不出,半晌有商醉蝉铁粉大喊:“这画也就细腻逼真一些,没有商大家的画中有灵!”

    文臻嗤笑,“咱们比的是什么?再说什么叫灵?活灵活现,不就是灵!”

    众人此时也没话可说,那边楼船上,忽然有人高声道:“请问文姑娘,您这画卖不卖?我愿出银万两收藏之。”

    文臻眯眼看去,是那座唯一挂了声援她横幅的最华丽的楼船,现在那船头站了一位官家小姐,一位护卫在代她传话,看文臻看过来,她颔首微笑示意。

    那边又道:“文姑娘这画是绝品,按说不当以寻常金银度量之,奈何小女子实在喜欢,还望文姑娘不吝割爱。”

    文臻想了想,笑道:“知音难得。姑娘既然喜欢,便送给姑娘也无妨。只有一个小小要求,以后如有机会,姑娘尽你所能帮我一个忙,或者给我行个方便便好。”

    对面那姑娘,一看就出身不凡,那三层楼船,在建州境内也是首屈一指,很明显应该是建州官宦小姐出身,而且还是排在前面的第一梯队。

    这种人是地头蛇,难得表示善意,要钱就是傻子。

    有时候一些恰到好处的帮助和便利比金钱要重要得多。

    周沅芷笑一笑,精明的人遇见同样精明的人心情都是愉快的,她的目的就是为了表示善意,对方明白了,接受了,那就是目的达成。

    “那便多谢姑娘了。”

    她心情愉快地令人过去将画拿来,此时也有一部分人惊觉到这画的价值,但此时再想竞争也失去了机会,只得眼睁睁看着周沅芷将这幅画收起。

    周沅芷刚刚收下画,三层之上就有人下来和她说,允许她在船上正常说话,使用首饰和香粉,可上二层观光。

    船的主人周沅芷大喜过望,在一众千金小姐不明就里的目光中赶紧谢了又谢。

    建州官宦之家的小姐们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周沅芷——刺史家的这位小姐,在建州名声极高,都说聪慧有天分,但人也因此比较孤高,素日里没见对谁这么气过,身为建州第一女儿也从未这么憋屈过,都以为被那强盗这般侮辱,这位心高气傲的小姐要么跳船要么反抗,没想到就这么毫无抗拒地接受了?

    莫不是看上那个美貌的强盗了?

    周沅芷对众人意味不明的目光视若无睹,她身份不低,自然比这些普通官员女儿能听见更多的天京轶事,比如某位殿下和某位女官不得不说的二三事,那女官可不就在面前?那位殿下的怪癖可不就对得上?更不要说昭明郡主——从那天看见那位美貌强盗之后便缩在舱里再也没出来过呢。

    瞧,才对文女官示了好,那位就投桃报李了。

    东堂谁不知道那位殿下受宠且古怪,多少人想走他的门路,连个门缝都摸不着,她父亲在建州已经连任两期,眼看便要入京述职,还想往上一步入中枢,此时不讨好更待何时?

    周沅芷心情好,文臻心情也不错,如愿赢了一局,又看见那个黑甲船上鸡飞狗跳——那出手的人虽然被护卫拼死救回,但也吃了亏,更何况众目睽睽之下那一跪,实在是丢尽了脸面。

    虽然没有看清脸,但那风格行事,应该是季家人。

    文臻自来到东堂,和季家明里暗里已经对上了不少次,季怀庆宴请太子被她破坏,容妃意图整倒她未果燕绝还受了重伤,漳县的凤袍刺绣事件也有季家功败垂成的影子,季怀庆不想杀了她她可以跟他姓。

    此时已经夜深,吉日在大后日,文臻和商醉蝉都表示明日再比雕刻,众人也都困了,纷纷回去休息。

    文臻站在船舷边看四周地形,暗暗盘算着成婚之时如果出事该怎么处理,身边唐羡之微微皱眉,道:“季怀庆也在这次宴的名单中,这是世家的规矩,逢婚丧嫁娶之类的喜事,相互都要递个帖子。但瞧着这人心性实在凶恶,你若不愿,我便令人拒绝他之后登船。”

    “天要下雨,人要喝酒,不是发不发帖子就能阻止的。”文臻笑道,“这是人生大事,我自然是希望贺越多越好。恶,那也是嘛。”

    唐羡之失笑,转头深深凝注她,道:“阿臻,你是不是一直很奇怪我为何突然请求指婚?其实你不知道,你有多特别。”

    文臻弯起眼睛笑了笑,心想称呼又换了又换了。

    唐羡之真的很擅长和风细雨不动声色里步步进逼啊。

    “每个人相对于别人来说都是特别的。都是独一无二。”她笑。

    “你是特别中的特别。你的想法,眼界,诸事的看法和行为,都和这东堂所有的女子不同。这也是很多人一见你便被吸引的原因。”唐羡之望进她的眼睛,“一见知其异也,二见得其神也。看似缘系浅薄,实则恩怨交错。”

    文臻沉默了一阵,才道:“唐先生,你其实很早就喜欢我了,是吗?”

    唐羡之笑起来,他一笑,便是月照空山,雨洗碧涧,透着股清澈又清越的美,“你看,这就是特别。全东堂也没有哪个女子,会这么直接问这句话的。”

    “那么,你会直接回答吗?”

    “你既坦然,我自无妨。”唐羡之顿了顿,道,“哪怕收获失望。”

    文臻又笑,笑而不答。

    唐羡之眼神微微掠过一丝失望,随即道:“大抵九里城长街之上,我便想与你在一起。”

    “为何?那时候我们看起来,还几乎不认识。”

    “于你,自然是不认识的。”唐羡之话说了半句,叹息了一声,似乎想起什么不如意之事,发了一阵怔才道,“你是我想要的女子。剔透玲珑,从容自在。狡黠却又不失公心,圆滑却又不失刚毅。你这样的人不需要根基,在哪里都能立足长远。你这样的人,才合适做那错综复杂门阀的宗妇。”

    “哦。”文臻道,“仅仅如此?”

    “当然并不仅仅如此,只是想要娶你,必须要考虑到你将面对的现实罢了。确定你适合,我才敢尝试。”唐羡之道,“阿臻,你如此美好,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文臻对他眨巴眼睛,眨出一脸懵逼,心想世人好像都说我心黑手辣来着。不说世人吧,就连燕绥,好像也没表扬过我一次呢。

    瞧瞧面前这位,暖心话鸡汤一坛子一坛子不要钱地倒啊。

    “世人可能大多觉得你凉薄无情。看似亲善实则冷漠。然而我的看法恰恰相反。”唐羡之眼眸深深,此刻只倒映一个她,“我眼中的你,看似漠然,实则温暖深藏。只要他人对你无害,你给出的永远比得到的多。你身边的人,谁不承你的福泽?因为你,大户弃妇闻近檀能够走出深宅,成为人人称赞的能干女掌柜;桀骜不驯的君莫晓本该在江湖流离,但现在她成了为穷苦文人寻找更多读书机会的恩人,也懂得了世事的艰难和珍贵;易人离不遇见你,大概现在还在三水镇当混混,江湖捞这样的名店进都进不去更不要说主管;闻氏夫妇应该已经化为白骨,闻老太太一个瞎眼老妇想来也坚持不了很久;更不要你入宫之后,有形无形帮了陛下多少次,没有你,林飞白现在应该是个废人,就连步湛,你都给了他一个永生难忘的生日,他每次遇见我,都要夸你最起码一刻钟。而九里城如果不是你帮我,也许现在唐家所有子弟都在浴血苦战中……更不要说你给朝廷,给整个东堂所有百姓,甚至给读书人带来的恩惠……阿臻,没有人要求你做这些,你不给小恩小惠,你给出的是每个人的更好更光明的人生,这才是功德无量。一介女子,无根无基,却在短短一年之内,胜过无数尸位素餐的朝廷大员,便是获得这世上所有男子的爱重,也是你应得的。”

    文臻有点发怔。

    唐羡之素来城府深藏,她从未见过他一次性说这许多话。

    这些话落于纸面或许看来有些吹捧,然而只有此刻眼眸相对的她,才知道这些话语有多诚恳真切。

    如深海里未曾被采的珍珠一般,藏在心蚌深处,被柔软包裹,未及取出的珍贵洁白。

    她不敢亵渎,却也不敢接受,她从不知道看似无心,从不争存在感的唐羡之,竟然对她了解这么深切,像日日夜夜将她放在心上琢磨,不断在那些浮华糟粕之间,寻出写着她名字的花来。

    再簇簇地捧在胸前,献给她。

    可她心瓶间,早有恣肆怒放花一朵,再容不下其他鲜妍。

    唐羡之始终凝视着她的眼睛,并不因为她眼底的沉静而气馁。

    “我有很多藏在心里的话,想对着你说上三天三夜,或者弹琴三天三夜给你听,这个想法已经很久,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如今,算有机会了吗?”

    文臻不答,忽然问,“开个玩笑啊,你有没有对不起我过?”

    一阵寂静,海风从发间穿过,一直飘到月亮上头。

    今夜薄雾浓云,忧愁却未必永昼。

    良久才听见唐羡之的声音,在这忽然猛烈的海风里凝而不散,十分清晰,“但有一次,愿以一生来弥补。”

    “我相信你会弥补,甚至相信你已经弥补了很多次。”文臻慢慢地道,“可是,一生太长了。”

    不等唐羡之回答,她又道:“方才你说了我很多好处。这个我也不想辩驳,那显得太矫情。但是说了那么多,那些受恩泽的人里面,没有你自己。因为你也知道我对你,实在也算不得有多少好处。那么问题来了……相敬如宾,心有所属的一生。你确定你真的想要吗?”

    又一阵沉默,风把薄雾浓云都吹散了,现出里头黑黝黝的天来。

    文臻不说话,看着对面楼船,只觉心头缭乱,似那船头渔网,每个洞都能透过大海静夜微凉的风来。

    此刻对面那楼船依旧灯火通明,流光溢彩,隐约有吹拉弹唱之声,她记得前几天这楼船安静得很,如今这是开禁了。

    唐羡之忽然双手扶住她的肩。

    文臻猛然回神,身子一僵。

    她仰起头,想要说些什么,却正好将自己的唇送上。

    而唐羡之原本也只是想慎重地和她说些什么,一低眼却只看见红唇如花,她双唇是那种恰到好处的丰厚,便不是故意撅起,也会微微翘着,邀请采撷一般的美妙姿态。

    而此时忽然云霁月开,星光欲流,四面船只流动的光落在她颊上,深深浅浅的阴影里便显出浓密乌黑的睫毛扑闪,一闪一闪也似邀请。

    他忍不住便心中一荡,在自己都还未察觉的时候,已经俯下的脸。

    文臻眼看面前越来越放大的脸,才惊觉即将发生某些狗血的事。

    就在这么短暂的一霎,她脑海里还掠过以前和燕绥即将发生某些狗血的事的时候自己做过的事。

    然而换了个人,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转瞬之间便想好了步骤——微笑,后退,说一声今天天气真好好困了晚安。

    习惯性的微笑刚展开一半。

    身后一声咳嗽。

    唐羡之动作一顿,文臻那个笑容便发自内心的甜美了。

    她甜美地回头打招呼,“祖母!”

    闻老太太站在舷梯口,拄着拐杖,面无表情,道:“是不是快要下雨了,我这把老骨头酸痛得很。”

    明月亮星之下,文臻笑吟吟道:“我去给您按摩!”

    原以为素来八面玲珑的唐羡之一定会非常自然地说好,那么今晚这有点暧昧的氛围就会立即被冲破,然而她没有听见唐羡之的声音,走出几步忍不住回头,却见船头之下,背光而立的他面容不清,唯眼眸幽黑,似藏了一整座波涛暗涌的海。

    她有些怅然,有些心惊,也有些自己都说不明白的无奈,然而此时回头便是错误,有些东西不能给出就不可含糊,一点犹豫都将成为暗示。

    她故意将脚步踏重,好掩饰这一刻令人尴尬的沉默,直到她扶着闻老太太上了舷梯,唐羡之也一直没有动静。

    闻老太太侧耳听着,忽然叹息一声,拍了拍她的手。

    略显粗糙青筋密布的苍老的手落在她细腻的肌肤上,她被那点磨砺的触感惊醒,听得黑暗里老太太幽幽道:“着实是位好男儿。性子其实也适合你。可惜千适合万适合,总越不过一个情字。”

    文臻呵呵一声,并不想辩驳这个“情”字到底着落在谁身上。

    反正连老太太都看出来了,唐羡之那个水晶心肝,不可能不明白。

    虽然残忍了一点,但是欺骗才更残忍吧?

    做一对利益婚姻里相敬如宾的夫妻,其实也是福气呢。

    老太太声音困倦,她便问:“祖母不是睡了,怎么又起来了?”

    还那么巧一个人摸到甲板上?

    “是睡了,然后被恶弄醒了。”闻老太太没好气地道,“弄醒我还不算完,一颗石头一颗石头地给我引路。我倒要瞧瞧,是哪来的野猫,生怕被人叼了自己看中的老鼠去。”

    文老鼠:“……”

    牛逼了啊,会曲线救国了啊。

    瞧这作风,并不像燕绥本人的风格,八成是哪个负责“保护”她的德容言工吧。

    生怕她被占了便宜无法向主子交代?

    脑子被门板挤了吧?马上她就要是唐夫人了,有本事他们蹲墙头守一辈子?

    骗人下罐子希望她离开燕绥的是他们,现在骚扰闻老夫人希望她离开唐羡之的还是他们。

    文臻越想越怒从心起,气冲冲回到舱房,点亮蜡烛,在窗前晃三次,再灭三次。

    没有任何意义。

    也不是sos求救。

    她就是想整人来着。

    某人和某人那群同样神经病的护卫一定会看见,看见以后一定会思考。会从动机到动作到时机到灯火的颜色亮度大小都做一个完整的论证的流程……等他们思考完毕,大概天也就亮了。

    她晃完就去睡觉了。

    某个船舱里,如她所愿发生了连绵的推论和思考,思考最后的结果是某人认为这是小蛋糕在向他烛火传情。

    感情的事要有来有往,这个道理殿下懂。

    于是那一夜每艘船上都悠悠飘起孔明灯,每盏灯上都画着一个小蛋糕。

    殿下看着蛋糕灯飘入苍穹,心想这也算是请苍天作证,此心可表了,那女人想必躲在黑暗的屋子里哭得涕泪滂沱。

    黑暗的屋子里。

    文臻呼呼大睡。

    偶尔磨牙。

    说梦话。

    梦话语句含糊不清。

    隐约听来好像是:……哪个杀千刀的踩我头……

    ……

    当一线明光自海上铺展,瞬间拉出一轮太阳的时候,大船上的人们大多都已经聚齐了。

    昨天的比试大家都感觉毫无悬念,因此期待值也就不高,但经过昨日那一幅画的惊艳,众人今天对那场雕刻比试都有些迫不及待。

    海上比试总是不大方便,比如雕刻,小东西雕了看不见,大东西雕刻太费时辰。

    因此商醉蝉提议,各人选择材料,雕刻一个大件,材料尽量选择易雕的,以节省时间。两个时辰内出成品,不求精细入微,谁的更像谁就赢。

    众人也便赞同。却见今日文臻早早地坐在台上,手里拿着一截萝卜,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心想想必是要做菜雕?倒也符合身份。

    不多时,便见商醉蝉也抱着一截火红的珊瑚上了高台,众人都一阵唏嘘——比起玉雕木雕石雕,珊瑚向来难雕得多,木头不必说了,玉石肌理坚硬,可分析裂隙走向,珊瑚却是生物形成,有可能包裹着其他海里生物,或者珊瑚自身受伤之后愈合也会留下罅隙,一旦遇见这种情况,就有可能雕废了。然而不如此不能展现商大家高超的技艺,海上雕珊瑚也十分应景。

    珊瑚二十年才长一寸,尤以赤红为贵,因此红色大珊瑚树相当罕见珍贵,只是珊瑚都是树形,想要雕刻出具体形状颇有难度,众人都目光灼灼瞧着。

    商醉蝉想了一会,似是有了想法,开始下刀,众人便去瞧文臻,却见文臻还是那个姿势,拿着萝卜沉思,她今日衣裳宽大,绣带当风,远远望去面容雪白,倒是瞧着比平日更加晶莹灵动,众人都觉有仙气,一时倒也凛然不敢嘲笑。

    日头在当空缓缓移动,商醉蝉的珊瑚雕刻渐渐现出端倪。

    珊瑚上头比较宽的一截,雕琢成长长的,倒三角的头,一些细小的分支,去掉多余的,雕琢出长长的须。

    众人瞧着,似乎是什么生物,转头看一眼文臻。

    文臻在拿着萝卜发呆。

    珊瑚的一段一段的身体,商醉蝉雕琢出一节一节的甲壳。

    众人转头看一眼文臻。

    文臻在拿着萝卜发呆。

    两节特别粗的珊瑚枝,雕琢成一双张牙舞爪的螯。其余细枝则是多足。

    珊瑚比较宽的底座,雕出扇形如裙摆的尾巴。

    众人“哦”一声,心想是海龙虾啊。

    转头看一眼文臻。

    文臻在拿着萝卜发呆。

    ……

    到此时,商醉蝉的雕塑已经成型,是一只双螯巨大,姿态狰狞的火红大龙虾。

    虽然隔着距离,也能看出那龙虾姿态鲜活灵动,一个书生早上起迟了,商醉蝉的雕刻快结束了才上甲板,一眼看见对面雕刻的东西,吓了一跳道:“这么大龙虾!”

    众人目光却在一直看着文臻——文臻一直坐在那里不动,将近两个时辰里,众人瞄了她很多次,但她始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某种入定情绪里。

    大家都有点懵,有人呐呐道:“她这是直接认输了?”

    昨天那么精彩的展示,今儿忽然就掉链子了?

    那边,商醉蝉一声长笑,道:“谁能与我争锋?”志得意满地将那红龙虾往海里一扔。

    顿时海水涌动,水波乱簇,无数大鱼飚射而至,争争抢抢,最终一只分外凶恶的青头鱼一口吞下那只有点瘦的红龙虾,然后很快又吐了出来。

    众人饶有兴致瞧着,指指点点,找到了生而为高等动物的优越感。对龙虾雕刻的精彩欢呼不绝。

    龙虾的精彩过后,自然又是转向文臻,文臻依旧在高台之上,衣袂飘举,手拿萝卜。

    当注意力全部都在她身上的时候,终于有人发现不对了。

    “文姑娘好像一直都没有动过啊……”

    便在这时,甲板上又上来一个人。

    粉黄衣裳,娇小甜美,眼波流动,笑吟吟向大家招手问好。

    众人一脸懵。

    又来一个文臻!

    众人张大嘴巴,看着后一个文臻一直走上高台,胳膊往前一个文臻的肩膀上一架,拿起那个萝卜,咔嚓咔嚓吃了。

    两张脸在一起的时候,终于能看出不同。

    台子上那个文臻,肌肤更加剔透晶莹,神情也略微僵硬一些。

    原来,她的雕刻,早已展示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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